《无动于衷》踏蓉客

6、分手回忆

　　没想到真的就被记者拍到了，还在各大新闻版面上乱写一通。

　　肖颉拿银像奖当然不是有人在背后暗箱操作，百祥银像奖是现在国内含金量最大、最有权威，也是最具有专业性的奖项，这种奖又不是野鸡奖，怎么可能是背后塞点钱就能买到奖杯的。

　　每年多少专业电影人都在看着，奖项的专业评定委员会也会在典礼后在网站公布评审奖项的规则，供对此关心的观众和影迷查阅。

　　作假是根本不可能的。他本身自己也很鄙视徇私舞弊的事，又怎么会帮肖颉去买个奖杯回来。

　　更何况他清楚，肖颉本来就有这个拿小银人的能力。从他六年前拍第一部商业片出道到现在，平均每年差不多一部电影，基本稳居当年的电影票房前三名，接到好的剧本有好的导演来执导就是戏带人，一些不知名的新人导演拿着反映社会问题的剧本来找他拍就是人带戏，他本人的演技业界也是有目共睹的。

　　所幸他看了网上网友对于这件事的评价，大部分都是站在肖颉这面说话，质疑新闻真实性的。肖颉的公众形象很好，作为演员出道后一直是零绯闻，见面会也经常照顾影迷，非常爱惜羽毛，所以这次出了负面新闻影响才没有多大。

　　当然这背后不乏他的公司公关在出力，新闻出了之后，他花了十几万在买公关和水军帮肖颉在各大社交软件和新闻网页发正面评价。

　　傅贤低下眼，感觉喉咙又开始发痒了，禁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肖颉这时拿着药走了进来，右手拿了杯水：“药来了。”他先把水杯递给了傅贤，再然后是两粒药。

　　肖颉默默地看着傅贤接过了水，微仰头把药吃了下去，目光定在那滚动的喉结上。从刚才失眠的时候他就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说，到现在他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必须要立刻说出来：“以后……”

　　傅贤把杯子放在床头桌上，抬头：“嗯？”药有点苦，他嘴里一股苦味儿蔓延，眉头也轻轻皱着。

　　“你以后还是别来探班我了，颁奖典礼这种场合也不要来了。”他的口气就像是忍耐了很久忽然释放不快一样，还带着点怨恨的意味。傅贤的感觉比较敏锐，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傅贤显然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想到肖颉会忽然跟他说这个，也没想到自己那些举动会让肖颉觉得不方便。他感觉既尴尬又有点……

　　说不上来的受伤的感觉，嘴里的药苦味儿好像更浓了。

　　肖颉先打破了这种沉默，他从另一边上了床躺下来：“如果再被拍到不知道记者又会怎么乱写。”

　　林岳从包里拿出来镜子，对着镜子拍了拍粉底补了下妆，顺便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下一组，李锋，林岳，赵哲准备进来了！”试镜表演室的门“砰”地被打开，导演助理左手叉着腰，站在门口朝外面喊。

　　等了四个小时才终于轮到了他，林岳轻轻呼出一口气，准备收拾东西起身。

　　导演在ipad上随意翻了翻林岳的履历，手指上下滑动着，在看到其中一行时指头停了下来，他挑眉瞄了眼眼前的林岳：“科班出身，7年了一部戏也没演过？”

　　林岳“嗯”了一声。

　　“你连龙套也没跑过啊。”导演啧了一声，神色有些嫌弃，抬起头快速扫了林岳一眼又低了下来。

　　林岳低着头弯下腰露出一笑：“导演您放心，我是A大表演系毕业生，表演这方面肯定没问题，您看要是方便的话，我现在就开始试下戏可以吗？”

　　导演把眼镜摘了下来，挥挥手，有些不耐烦的说：“你开始吧。”

　　一上午试了好几百个演员，几百个人里面不乏各种各样奇怪的表演者和拖沓的人，他现在心情正在烦躁焦灼的顶点上。

　　林岳这次试镜的是部古装玄幻电视剧里的男四号，自幼家道中落，家父又被妖怪蛊惑，把母亲赶出了家门，他承负起振兴家业的重担，最后遇到主角一行人在他们的帮助之下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台词林岳在底下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灯光打下来之后，他立马变了副神色，从刚才低头哈腰的谄笑变成了电视剧里人物的肃然庄重。

　　整场试镜表演下来，他额头上冒出了不少汗。从戏中角色走出来之后，他环视四周才看到，刚才面试的那几个导演正在嗑着瓜子各看各的手机，没一个抬头在看他的。

　　他忍下了心头的那点不悦，走到木桌前弯腰一笑：“王导、胡副导，我演完了，您们看怎么样，还可以吗？”

　　“还行，回去等消息吧。”副导的口气里带着敷衍。王导则是连头都没抬，冲着他招了招手，林岳以为他是让自己过去有话要对自己说，连忙走过去，谁成想导演轻轻一句：“麻烦出去以后通知下组的人等一等，我们午饭时间快到了，下午再……”

　　“王导。”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中午约好了的，我过来接你了。”

　　林岳转过头，身后的男人渐渐走近，面孔熟悉、西装革履，林岳定睛一看。

　　——竟然是肖颉。

　　导演看到是肖颉来了，立马把翘在桌上的二郎腿放了下来，面露喜色站起身：“肖，你这个大忙人怎么亲自过来了？”

　　“我正准备让助理开车过去接你，你这就已经到了。”他礼貌性地伸过去手，两个人握了下手。

　　林岳眯了眯眼，心中暗想王鹤这变脸可变得真够快的，瞳孔一转，目光落在肖颉身上。

　　也是，肖颉现在刚拿了百祥影帝，地位肯定和以前比又提升了一阶。

　　“我上午工作结束的早，正好不是刚接到你消息问我接不接新电影的剧本吗，就想着过来找王导你聊聊剧本的事。”肖颉展开一笑，话是冲着王鹤说的，实际上眼神全落在了一旁站着的林岳身上。

　　他早就已经到了，这边工作人员提醒他说里面正在进行角色试镜，让他先在会客室等一下，手里还拿着份试镜人员的名单，他随意一扫，扫到了最上方林岳的名字。

　　他心中不由得一沉。

　　走进试镜厅，在角落里默默地看完了林岳试演的全过程。包括后面导演对林岳的态度、还有对此林岳的表现。

　　林岳真的和大学时相比变了很多，当年那个锋芒毕露、傲气凌人的A大表演系才子，现在点头哈腰地只为了一个男配角讨好导演。

　　肖颉实在有点不忍心看下去了，他微微用力扯开了西装的领带，还没等王鹤和林岳说完就走上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林岳？”他这时才佯装刚刚才看到林岳，脸上流露出了点惊喜。

　　林岳嘴角微微翘起：“肖颉，好巧。”他拍了拍肖颉的肩膀。

　　王鹤看了眼两个人的互动，他指着林岳问肖颉：“怎么，你认识他啊？”

　　肖颉笑了笑：“是啊，这是我老同学。”

　　他自然地揽过林岳的肩膀：“还没吃饭呢吧？”

　　林岳摇了摇头。

　　“那一起啊，我跟王导约了附近的酒店中午吃饭。”肖颉顺势提起来。

　　王鹤不会不卖他这个面子，正好也可以在饭局上把林岳推荐给王鹤的新剧演个角。

　　肖颉寻思着林岳刚才试演的那个角色就不错，人物在剧里的背景和林岳自己又何尝没有相似之处，家道中落、长大后独自打拼，林岳演来倒也像是演他自己。

　　上次在林岳家里，两个人喝酒的时候他问林岳还想不想在演艺圈继续好好立足发展，林岳回答想，他本来想借机提出试着帮林岳要几个角色，林岳却拒绝了，说还是想凭自己的本事慢慢混，他不置可否。

　　他其实也该料到的，林岳人本来就骄傲，如果是靠关系来的角他肯定宁可不要。

　　这次正好有王鹤这个机会，他顺便推荐一把，这样一来林岳的自尊心也不会太受伤，他的目的也一并达到了。

　　王鹤果然笑着应了下来：“好啊。”

　　吃饭的地方在附近的至恒斋，从门口走进来，石板路两旁种着一溜柳树，嫩芽初长，喷泉从青色的墙板上缓缓流淌出来。

　　这地方怎么能一点都没变呢？肖颉心中暗暗嘀咕。

　　这地方他记得七年前和林岳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刚拜师不久，和师父谢成林一起过来吃饭。谢成林是当时的表演大师，本是不轻易收徒的，肖颉和林岳成绩优异，又经常参加学校的话剧、戏剧表演，一来二去和谢名师也就打上了交道。

　　再然后谢成林欣然收了这两个弟子入了门下，而当时三个人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就是在这座至恒斋吃的。

　　那是第一次。

　　至于第二次来这里……

　　肖颉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是两个人分手那天。

　　现在想来已经没有多大感觉了，但是当时他还是心情很复杂沉重的，一方面有伤心、另一方面还有心虚。他没有想到林岳会忽然提分手，而且恰好是在傅贤联系了他并且留下了让他非常苦恼的话之后，他唯一拒绝傅贤、给自己退路的理由就是他还有林岳，但是林岳提了分手后，他就没任何理由了。

　　或者说是，终于没有事情牵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