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动于衷》踏蓉客

46、无法放下

　　肖颉脚踩动油门，朝着傅贤的车离去的方向一路跟上去，傅贤开得很慢，肖颉跟上来的时候一眼便认出了那黑色的轿车，紧随其后。

　　肖颉约于一周之前结束了毫无作用的休假，返回到A市，顺道回家看了看父母。

　　家总能给人安稳温暖的感觉，回家住的几天肖颉也的确感到被治愈了。

　　但转而他便从和父亲的闲谈中得知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父亲说他的公司最近已经重新回到正轨，两人又聊到肖父公司在半年前濒临破产边缘的时候曾接受过匿名资助。

　　肖父和肖颉说，他近日托人查到了那位神秘的资助人的身份，就是肖颉的那位老朋友。

　　肖颉再问是谁，肖父也说不上全名，只说是姓傅的那位先生。

　　傅贤曾和肖颉一起见过肖父，只不过是以老友的身份。所以肖父查到这件事的时候，心里颇有些感激，这么大的恩情是肯定要回报的，但前往盛华的时候却被告知那位傅先生已经离职，因此肖父也联系不上了。于是拜托肖颉去好好谢谢人家。

　　肖颉脸色一变，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偏偏面上还得装作平静：“爸，我会的，人家帮了咱们这么大忙，回头我约人家见一面，当面道谢。”

　　肖颉完全没意料到父亲公司的困境是傅贤出手帮忙摆平的，当初那位神秘人一出手融资便是三千万，给了父亲整理债务的时间，生生重新将公司扶回正轨，他后来也帮忙打理了一段时间，现在好歹是重新起死回生了，经营又再度步回正轨。

　　再联系时间来看，父亲被骗那段时间正好是他跟傅贤闹分手的时候，正是两个人最剑拔弩张的时候，肖颉一下子心里酸起来。

　　从家里离开之后不久，肖颉找盛华内部人员调查了盛华当时的财务报表，查出半年前盛华的一次巨大财务危机正是发生在傅贤出手融资那三千万之后，再加之公司内部另一个股东违规担保导致企业大量亏损，随后盛华才陷入持续性的资金短缺困境。

　　也就是很有可能是因为傅贤私自资助了肖父的公司，才会导致后续这么一系列问题，导致傅贤在董事会腹背受敌，屡遭弹劾。得知了这个情况的肖颉胸口一阵阵发闷，止不住的歉疚占据了他的内心，第二日便赶往了B市。

　　但他没有傅贤的新手机号，甚至不知道傅贤现在在哪里工作、在哪里住，他在大街上游荡了许久，就像头无头苍蝇一般乱转。

　　但最后毫无收获，只能无奈回到酒店里。

　　他想到上次傅贤曾从林岳家里出来，虽然两个人看起来并没什么关系，但是林岳一定知道傅贤的下落。

　　他打给林岳，依旧无人接听，他只好亲自去往林岳的分公司宏佳，从林岳的助理口中得知林岳约了人晚上在逸香轩吃饭。

　　他傍晚在逸香轩门口等了许久，结果等到的便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林岳和傅贤两个人从饭馆里并排走出来，走到街对面，接着傅贤在上车之前，两人给了彼此一个极长极深的拥抱。

　　心中嫉妒的发狂，但却已经没有资格再冲上去说什么。

　　肖颉脑海中此刻闪过无数个念头，但只有一个念头稳固的不停重复着：我要见到他，我要见到他……

　　哪怕只是能说一句话也好，哪怕只是能轻轻挨到那人的衣角也好。

　　但是做不到继续无力旁观，受不了看到那个人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肖颉跟在傅贤的车子后面行驶了大概三四公里，傅贤的车速度缓慢下来，进入了僻静的小区之内。

　　肖颉紧随其后。

　　在傅贤车后停下，看见傅贤从主驾上走下来，肖颉便也立即下了车。

　　他快步走到傅贤的身前，拦住了正欲走开的男人。

　　他生生忍住了抱住男人的欲望，但只是看到傅贤的脸庞，眼睛便感到有些轻微湿润。接着便听傅贤问：“肖颉，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贤望着眼前忽然出现的男人，怔在原地。

　　肖颉忍住那汹涌的情绪，望着眼前的梦中屡次出现的男人：“我是来找你的……”

　　他声音低低的，嗓音仍有些沙哑，是前几天多次酗酒和吸烟的后果。

　　傅贤没出声，只是静静望着面前的男人。

　　肖颉将扶着男人胳膊的手缓缓放下：“你还好吗？”

　　明明前不久见过一面，现在却像几年没见过似的。

　　傅贤说：“嗯。”

　　“我来找你是想当面道谢，”肖颉又说：“关于你帮我爸公司融资的事情，真的很感谢。”

　　傅贤面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因为风有些冷，因此他将手揣进了大衣的口袋里，顺便拉开了和肖颉的距离：“没什么。”

　　傅贤当初选择匿名融资，就意味着并不是为了让肖颉感谢才做的，但没想到私下帮助肖家渡过难关，无意中却让自己陷入危机，现在想来也是造化弄人吧。

　　但这件事也提不上后悔，傅贤一向是向前看的人，过去的事过去便过去了，也就不会再多想。

　　“改天请你出来吃饭，好吗？我想当面感谢你。”肖颉说：“或者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都可以告诉我，我去做。”

　　傅贤看着他：“不用了，我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的谢意我收到了。”

　　明显是划清界限的话语，肖颉自然也能感受到，他没出声，依旧深深凝望眼前的人。

　　而后思考了好久，才将心中那句想问的话问出口：“你和……林岳在一起了吗？”

　　青年的眼中掺杂着肉眼可见的紧张，傅贤回道：“没有，怎么会这么问？”

　　肖颉没说自己刚才目睹了两人拥抱的事情，他咽了咽口水，感觉到那极致的紧张感稍稍缓解了些，才说：“那你和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傅贤倏地想笑，他猜想他如果说出来林岳向他说的那些话，肖颉十有八九不信，还会认为荒唐。他很坦诚地说：“什么关系也没有，硬要说的话，还有点商业上的合作关系。”

　　林岳帮他递了推荐书，还帮他引荐了一个制作人加入影视团队，要说完全没关系确实有点无情。

　　肖颉不知怎么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但这一幕在傅贤眼中看来，好似是在无声的暗示着什么，于是他说：“你俩出了问题？”

　　肖颉说：“我俩之间早就没关系了。”

　　他望着傅贤：“就自从你消失之后。”

　　傅贤没说什么，但这种境况之下他实在忍不住哑然失笑，心中升起的那一抹火焰也是转瞬即逝，连火花都没掀起来。半年前他曾那么努力维持和肖颉的感情过，可是肖颉却一心只想离开他去找林岳，但他那么迫切的去寻求的真爱，却不到几天就放弃了。

　　但他现在心底里却掀不起涟漪了，归根结底，是因为现在他真的放下了。

　　“你在笑什么？”肖颉问。

　　傅贤摇头：“你没必要知道。而且，你没必要和我再说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肖颉还是忍不住将正在说话的男人抱进怀中：“对不起，我错了……”

　　傅贤没挣，却只是说：“没必要再说对不起了，我听的够多了。”

　　“对不起。”肖颉说：“我知道这句话你不想再听，但我还是必须要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认清我自己的心，没认清我一直爱的人都只有你一个，对不起，我爱着你却伤害了你，让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傅贤的大衣很厚，以致于他感觉不到肖颉滑落的泪水湿度，但他隐约能听出肖颉话中传来的悲伤。

　　肖颉继续说着：“我错了，我知道我大错特错，我知道你曾经为我付出了很多，可是我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应，我知道道歉或许没有用，但是我真的想要一个挽回的机会……”

　　“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好，我太差劲了，我真的太差劲了。”

　　这时候傅贤才感觉到了一点湿意，因为对方显然埋入了他衬衣衣领之间，她心中升起了一点怜悯，既是对抱着他哭泣的肖颉，也是对过去的自己。

　　悔悟中才得知自己爱一个人，可是来得太晚了，他不知道肖颉是否明白，但是在别墅的那一天之后，他就已经彻底将对于肖颉的所有爱意放下了，仿佛八年的执着都在那一天彻底消散了。

　　道歉是有用的，怎么会没用呢？他愿意原谅他，但是他和他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更不要提所谓“复合的机会”。

　　于是他轻轻将肖颉推开：“我原谅你了，没必要再愧疚了。”

　　“我已经把过去的事情都放下了，你也没必要再为了过去的事反复谴责自己，再向我反复道歉，没有这个必要了。”

　　刺骨的凉意灌进胸口里，肖颉几乎感到发声都难：“但我没办法放下……我想要弥补我的错，我想对你好，我想要一个重来的机会。”

　　几乎是傅贤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青年便忽地跪在了地上：“我给你跪下来道歉，好不好？只要你肯原谅我，只要你愿意回头再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