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动于衷》踏蓉客

27、狠毒

　　创业故事的拍摄进到了尾声，林岳的工作也轻松了不少。这部电影说是双男主，到最后基本就都是肖颉和女配的戏份了，他杀青的也比肖颉早一些。
　　虽然杀青了，但是林岳也是照样每天过来在剧组待着，跟在导演还有摄像后面看场内肖颉的拍摄，顺便也给场务打打杂。
　　“崔恒，蒋志已经死了你明不明白？！”女人抱着崔恒的胳膊摇晃着大喊道，表情担忧慌张：“你到底还要这么萎靡不振多久？”
　　“我记忆里的崔恒不是这样的，是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冷静下来去寻找最好的对策，是死也不信命、死也不服输！”女人半蹲在地上，手仍然紧紧扶着崔恒，情绪激烈。
　　这段戏林岳之前在台本上看到过，是在他在电影里的角色遇到空难之后生死未卜之后，崔恒的生意又遭遇重创，一时之间没法振作，崔恒的朋友，也就是女三号劝崔恒这个角色尽快打起精神来的这么一个场景。
　　毕竟是宣扬社会主义兄弟情的电影，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台本里也没有给肖颉很露骨的台词，譬如为了蒋志的死撕心裂肺悲痛欲绝之类的，但是肖颉倒有他自己的理解。
　　“没有意义了……”崔恒抬眼，他满脸泪痕，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所有的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
　　短短几句，令人心生绝望。
　　“什么逆天改命，不过只是逆天而行、违反天命罢了。”崔恒先是凄惨一笑，然后紧接着小声喃喃道：“小志，对不起。”
　　台词没有给下一句，没有清楚的说出来崔恒是在为什么而对不起，但林岳知道，是为了他们过去共同的梦想。蒋志在跟它们道别。
　　缓慢抬眼看向桌子上蒋志的遗像，崔恒终于忍不住情绪，掩面痛哭，声音隐忍而又哀伤：“对不起，对，不起……”眼泪从指缝间簌簌滑落。
　　女人见状也深叹了口气，给了他一个拥抱。
　　摄像机位置适时地切远，到了两人侧面。
　　林岳眯着眼睛看着场外的摄像机监视器屏幕，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明明普通的一场哭戏，却能被肖颉演出递进的三种层次，先是绝望、再苦笑、到最后情绪崩溃又爆发，把失去挚友的心痛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
　　林岳还记得在他们本科表演班上课的时候，肖颉的哭戏就是最厉害的，比班上的女同学还会哭，只要一进入角色，眼泪立马刷刷的掉。
　　林岳当时也好奇肖颉是怎么做到的，肖颉笑说大概是天赋，反正只要把自己代入角色，立马就会体会到角色该体会到的感情，之后就该哭的时候就放肆的哭，该笑的时候就大声笑，不要总想着自己是在演戏。如果总暗示自己该怎么样，那样多半会带来压力、也是做不好的。
　　不愧是肖颉，果然厉害。林岳嘲讽的一笑，他大概也能明白为什么傅贤当时会看中了肖颉就不撒手，千方百计也要拆散肖颉和自己。
　　肖颉身上确实有吸引人的独特魅力，其实他一开始刚进大学校园，初见到肖颉的时候也是不禁心生好感。两个人既是同班同学，又总是名列专业课第一名、第二名，而且又跟随同一个导师学艺，一来二去难免就熟了。回顾他和肖颉过去的那段恋情，林岳觉得大概志趣相投是两个人投缘最大的理由。
　　当然一切都是在傅贤出现之前。
　　这场戏结束后，肖颉还是沉浸在角色的情绪中，久久也没缓过来。林岳鞠躬跟迎面走来的剧组工作人员道谢，一面走到肖颉身边，手搭在肖颉肩膀上：“还好吗？”
　　肖颉本来还是面无表情的，抬眼一看是林岳，面容稍有缓和：“还好。”接过林岳递来的水，喝了一大口，表情又放松了些，回归到了肖颉本身：“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来了，你这场戏我从头看到尾。”林岳笑道。
　　肖颉也一笑，刚才这场戏是紧随着蒋志之死的戏份之后，一代入角色之后，肖颉立马找到了感觉，虽然剧本上两个人的设定是牢固的兄弟情，但其实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两个人是有点互相喜欢那个意思的。代入这层关系去想，其实更好诠释了。
　　“下周末有时间吗？”林岳看似不经意的问道：“想请你出去吃饭。”
　　“下周末吗？”肖颉自然是乐意的，脑袋里想了一圈，下周日剧组因为要搭棚，所以也要休息两天，应该是有空的。
　　至于别的事……他记忆里是没有别的安排的。
　　“好啊，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了？”
　　林岳微笑道：“是我一个高中同学，在隔壁B市开了家会所，一直约我去叙旧，所以我顺便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反正也很久没有出去放松过了，又是林岳邀请，肖颉欣然答应下来。
　　等到了下周末的时候，林岳亲自驾车带肖颉去了隔壁B市。
　　林岳朋友开的这家会所属于上流圈层休闲娱乐场所，邀请林岳过来，也有想利用下明星效应来带动生意的意思。林岳知道，也乐意帮这个忙，毕竟他现在也是个能数出名的小演员了。
　　肖颉之前也来过很多次这种类似的会所，但都是因为公事而来、或者陪同傅贤一起参加宴会，像这样放松的纯娱乐倒是头一次。
　　跟在傅贤这么久，所有上流社会该掌握的活动他都有所涉猎，高尔夫打得尤其好。
　　肖颉眯眯眼，将胳膊伸直，腿部稍稍弯曲，然后将球杆举起到合适的角度，勾住高尔夫球，一挥杆，稳稳地打了出去。
　　一杆入洞。
　　肖颉当时还觉得自己很有面子，在林岳和他朋友面前展露了一手，谁曾想第二天自己就上了报。
　　报纸娱乐版块的配图正是他挥杆打高尔夫的这一幕，旁边还站着林岳，报纸标题配了句：新晋影帝带旗下艺人至高级会所娱乐，两人同进同出。
　　照片拍摄的角度是在侧面，两个人的脸几乎全露，很好辨认身份。
　　微博更是直接上了热搜，直接把他和林岳的关系扒的一清二楚，包括两人同校并且师出同门，并且最近还在一起拍“兄弟情”双男主电影，直指两人关系不一般。
　　肖颉刚一下车到了剧组门口就被蜂拥而来的记者堵住了，闪光灯频繁闪烁，相机“咔嚓”按着快门，不断对准着他拍照。
　　“请问肖颉，你和艺人林岳是什么关系？”
　　“据说你们是大学同学，以前关系就匪浅，现在你接拍耽美电影就是为了借自己人气捧红林岳是吗？”
　　“抱歉肖颉，对于你和林岳亲密同游这件事，可以回答下吗？”
　　“……”
　　宛若一个紧接着一个的炸弹向自己抛来，肖颉头皮发紧，冷汗险些都要顺着后背滑下来，面色是显而易见的难看。他低头拉了拉帽檐，想从人群中挤过去，却发现根本没法移动半分，人群把他团团围住，嘈嘈杂杂地想要挤到他眼前来。
　　“不好意思记者朋友们，肖颉还有工作，稍后我们公司会发布官方立场，请你们静待通知。”杜振这时才赶到，连忙从后方走过来代肖颉回答，一面保护肖颉从记者人群中能够出去。
　　等肖颉到了剧组里，才刚松了口气，手机忽然“叮铃”响了一声。
　　肖颉打开一看，是傅贤的短信：晚上五点来我办公室。
　　他握紧了手机，若有所思地盯了很久那条短信，继而抬起头往窗外望去。
　　他知道这次的事件会惹怒傅贤，他也不想让事情以这种方式收尾，但是无论怎样，看来离他想要的结果都不远了。
　　傅贤紧盯着手里的那张报纸，那是助理给他新送来的关于肖颉这次外出游玩被拍到的报道。不仅报纸，地方电视、还有各路娱乐公众号、短视频自媒体，都纷纷在议论这件事，大家都在猜测肖颉和林岳的关系。
　　看了许久，他忽然抬手，烦躁地将桌上的杂志和报纸通通大力扫到地上，包括桌上的瓷质水杯和挂饰，也通通难以幸免。
　　他一向冷静自持，在林岳的问题上他一忍再忍，肖颉签下林岳的时候就是瞒着他的，再然后撒谎骗他说自己有事，其实是和林岳一起办聚会；再到后来拒绝他安排的电视剧，反倒去接拍了和林岳一起的新电影……
　　还有林岳，他警告过他的，让他离肖颉远一点，这是把他的话置若罔闻？
　　种种桩桩的事，像是在故意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似的，接二连三的发生。
　　终于把他逼得忍无可忍了。
　　敲门声响起，顾助理在门外说道：“傅总，前台的工作人员刚才打电话报备说，肖先生来了。”
　　“知道了，让他直接上来。”
　　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敲门声复又响起，那声音似乎不慌不忙的，反而带着点悠适自得。
　　“进来。”傅贤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丝毫情绪。
　　门外的男人刚跨进来，身前就被扔来了一摞报纸刊物，散落在男人脚下。
　　“我早就说过让你和他保持距离吧？”傅贤双手交叠，背部靠在宽大的沙发椅内，隐忍道：“我说过多少遍？”
　　他忍不住发怒，但语气中却似带了些许笑意：“把我惹生气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嗯？”傅贤坐起身，单手支撑着自己的下巴，脸上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你觉得林岳能火多久？”他瞬间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玩味一笑：“你觉得你带他拍电影，他就能火起来吗？”
　　“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你明不明白？”嗓音倏地又冷下来。
　　“你怎么这么狠毒？”站在门口的男人猛不丁抛出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