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与斯人》上古女子

2、第二话：今夕(2)

　　就在走向许祎的那几步中，苏晨都在犹豫说话的语气是该冷酷到底，还是云淡风轻？是潇洒地笑着对那个狠心的女人说，嗨，很高兴来参加我的婚礼！还是干脆刻薄，带上所有恨意和恶意奚落一番，再趾高气扬从她身边走过去……

　　可……真是可恶！！他竟对这两种做法都有迟疑。

　　五年，漫长的五年！！一个人仿若没有犬牙的困兽幽寂在记忆的浅滩里，一遍又一遍回想过往，一遍又一遍想起她，无法释怀。

　　太多疑问，太多不解，还有……太多的念念不忘。心头竟还一丝侥幸，为她终于出现。

　　眸眼禁不住又要变深，陷进心绪翻涌的迷城。捻转过她的眉间，又惊过她的脸颊，一寸一眼，怦然如昨……光滑的肌肤映衬在灯光下，一袭水蓝色的吊带长裙直勾脚踝，往日总在他耳边厮磨体重的她竟没有胖，甚至是更纤瘦，个子也微有变高。她还是若当初那般，仿若岁月将她给遗忘，没有任何改变，没有任何伤痛……

　　这样的发现让人沮丧，然后是愤懑!更可恶的是——她不是一个人来！！

　　“许祎!还真是你！”他立在她身前俯视着她。

　　“不打算向我介绍你的新男朋友么?”苏晨竟什么寒暄的话也不想说。

　　新男朋友?！什么新男朋友?!许祎完全怔在原地。

　　看到苏晨走过来，心情犹喜痛参半。脑海竟默默围出一个只有两人的世界。一束追光打在他的身上，她深深凝望。

　　心底一个很矛盾的声音：“怎么办？苏晨，怎么办？尽管在来之前一遍一遍的祈祷不要被你看到，不要被你看到……可看到你走过来，还是很开心。很开心……”

　　雀跃这么快就无影无踪，被那一句新男朋友震到，被他勃然喝厉的怒气吓到。

　　他这话什么意思，她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她哪里有什么新男朋友?！哪里有？！！

　　可顺着苏晨灼然的视线向后转看去……竟真看到人，惶然与惊愕中，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

　　但不是他想的那样啊——她瞪大双眼。第一反应竟还是想解释。

　　“真的……”不是。话只脱口一半，后两个字卡在嗓子里。她眼睁睁地看着苏晨伸出了手，横在他与那人中间。

　　真的不是！似乎还能听到心底那个声音很大声很大声的叫嚣。

　　可抬眼……苏晨已不看她，只盯着那个人在笑。

　　他居然在……笑！！还要与人握手。

　　一旁穿西装的男子也一派商场精英的打扮，所以苏晨是因为……这个想让她引荐，结交一下？

　　他现在是商人嘛？！一个声音为他辩解。可想要解释的心蓦然暗淡下来。

　　算了，就这样让他以为了吧，她失落地这样想，不过一个无关痛痒的误会，反正在他心中她的印象也不可能再更坏，反正在他眼中她就是一个现实而冷血的女人啊。

　　五年，她又还奢望他剩下多少旧情？还奢望他还会喜欢她吗？

　　但她还是犯难了，因为突然意识到，她也还不知道这个才是第二次见面的男子姓甚名谁?

　　“怎么，如今倒宝贝起来了么?”苏晨鄙夷地看许祎一眼，手固执地怵在那儿，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

　　许祎的脸色登时就变得惨白。

　　竟真的喜欢上别人了？！！苏晨瞠目如电，紧紧抿住了下唇，只过一秒，微曲的手指就扼然卷拢，狠狠握住，讪讪收回去。

　　这番动作，许祎突然读不懂了。

　　虽然那时候分手是她提出来的，可他也是……同意了啊，甚至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什么理由也没有问。可今日这无端的敌意又从何而来？

　　气氛一直很沉默，只主持人甜美的嗓音从内场传来，绕入耳蜗，越来越清晰。

　　似乎婚礼真的要开始了，许祎不由松口气。可那如释重负的样子被苏晨尽收眼底只叫他更怒火中烧。

　　离上台还有一些时间，他不介意在这候场，也不介意再陪她再聊一会儿天。聊什么呢？他瞳眸深敛。不如就从当年许氏集团破产说起好了。

　　可迭迭轻致的女儿香随风拂来，忽令他心生荡漾。这令他想起从前，想起他总是借口教她练球共度的时光。

　　那时候，他们还是男女朋友,阳光轻柔在洒在网球场，是她大二寒假里的一日。

　　“是这样吗?”她将网球第n次抛到半空，眸里有几分坚定，双手也紧握住拍子，然后……又在球下落的前一秒……落荒而逃。

　　“怎么就那么笨呢?！”他看球滚到他的脚下有些无奈的笑。

　　“苏晨，我怕，它就像一只乱飞的小鸭子，你说它会不会砸住我鼻子?”

　　少年时，许祎非常喜欢网球，也很崇拜他，但与狂热的兴趣相比，身体协调性很差，所以在尝试多次说这话的时候无比沮丧，可网球冠军的女朋友怎么能不会打网球呢？

　　“不会”他又打起精神鼓励她“怎么会砸住鼻子呢?!你再试一试，都是熟能生巧，下一次你也能用这个打小偷哦？”

　　“……可是，我怕，万一真的砸住鼻子呢?万一就是会砸砸住我鼻子呢?!”她走到他身边，将球捡起来，气鼓鼓地说。

　　一把握住她的拍子和……手，将她蜷在怀中，下达指令，“抛”她开始奋力挣脱，“是抛，不是跑。”他撑撑额头，无力地解释。

　　“奥——”她嗫声拉长。

　　嫩黄的球便又就咻的一下飞到半空中。怀中人又开始挣脱。

　　“不许逃开，看着它，就这像这样，不是手，要用腰用力，找准位置，击打球斜……”

　　话还未完，情况就还果真有些不妙，被她称作小黄鸭的球就朝着他的鼻子奔向而来……鼻梁明晃晃地一痛，苏晨闷闷呻吟一声。而她却捂着眼躲在他胸口咯咯地笑，笑完了又用那种很镇静又很……正经的语气说“苏晨，你看吧，果然是会砸到鼻子，不过恭喜你，你又英雄救美了一次，作为你女朋友的我会更喜欢你一点哦。”

　　更喜欢你一点……很喜欢你一点哦……记忆里的那张脸就这样无缝的与眼前之人重合起来。

　　长叹口气，竟心软下来。忽然明白——这些年他反复捻转在心，想对她说的话也不过是——许祎，你过得怎么样?

　　他是在回云城之后才听说许氏被收购改名易主的消息。

　　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许家一夜间债台高筑。年近七十的许连城，她最亲最爱的爷爷泪流满面地跪在法院，祈求媒体给许家一条生路……最后走投无路以撞死在政府广场的白玉雕像前作结……

　　还未开口，思绪又被打断，因忽尔就听到有人从身后叫他——“苏晨，你在这儿就好了……”只几下，高跟鞋发出的哒哒声就停在他面前。

　　别过脸，意识还有些脱节，直到伴娘冯宁拽起他的手，一路小跑往内场。

　　“……婚礼要开始了，四处都找不到你，沈微都快急死了，还以为你要逃婚呢，戒指带着的吧?还有誓词……”

　　竟来不及再看她一眼。多一句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