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梦不欢》花样馒头

45、真相

　　林星回到包间时，看到大家已经站起身，稀稀拉拉地向外走。单为看到林星表情有点低落，关切地走过来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林星轻描淡写地回答完单为，立即转移话题道，“你们结束啦？”

　　“嗯。”单为揽着林星的肩膀，一边向外走，一边问她，“你明天还有通告吗？”

　　“还有一个。”林星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单为紧接着问她：“还是今天这个节目吗？”

　　“对。”林星漫不经心地答完，才敏锐地觉得不对劲。

　　前面问她明天有没有工作，她可以理解，但紧接着又问她通告是不是跟今天一样，这让林星嗅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意味，她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昨天单为和嘉秋相遇打招呼时的情景。然而，这次她没有直接开口问单为。凭借前一次的经验，她知道即便她开口问他，他也什么都不会跟她说。

　　走出走廊来到酒店大堂，单为对林星说：“你明天还有通告的话，还是别回南郊海边的家啦。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还像昨天一样，我在这儿给你订个房间吧。”

　　林星听后，干脆地拒绝说：“别了，我不太习惯住酒店，能不住还是尽量不要吧。”

　　“那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单为拿起手机要给司机打电话，但却在拨通之前被林星拦下了。

　　林星对单为说：“别麻烦司机了，这里不是离你的公寓很近吗？我今晚去那里住一宿就行了。”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单为恍然大悟，觉得林星说的是个好主意。

　　暗垂的夜色下，单为握着林星的手，跟他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当然，在这之前，他没有忘记给林星戴上一顶帽子遮掩。他们手牵着手走了半小时后，终于到了单为所在的公寓。

　　单为开门带林星进去时，笑着对她说：“没想到你还记得这里。”

　　“这里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跟你相处的地方……”林星抬眼扫了一下二楼的那间工作室，在心底默默道：这里也是我第一次深入了解你，觉得你并非如你表面上展现成这样的地方。

　　林星坐在沙发上，看到家里依然是一尘不染的，还跟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单为看到她坐在那里张望，笑着过去拉她起来向二楼走，“怎么还坐在那儿了，快点洗澡休息吧！跟我来，卧室在二楼。”

　　林星跟随单为走到二楼的卧室里，一进去后，她假装很累坐在床边，对单为说：“我有点累，想先歇一会儿，你先洗澡吧。”

　　“好。”单为没有多想，便走进了浴室。

　　趁他洗澡之时，林星走到二楼的另一个房间。这间房她上次进来过一次，是单为口中所说的热爱摇滚的大学同学的工作室。

　　这一次，林星走进去，并没有看到上次工作台被手稿淹没的凌乱景象。看样子是被好好整理过了，但她却有点失望。她抬头看到书架上有很多装手稿的大夹子，尽管知道这样做有点不礼貌，但为了解除她心中的疑惑，林星还是把那几个文件夹取了下来，开始一篇篇地翻看。

　　林星翻了几页之后，便觉得似曾相识。大概是她翻得太过投入，以至于单为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她都完全没有察觉，“你在干什么？”

　　当单为站在林星背后，质问她这句话时，林星已经盯着一张手稿有一分钟之久。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张手稿上写的曲子正是芒硝在解药乐队的最后一首单曲。

　　林星拿下那张手稿，转身反问单为：“这个不是你的大学同学写的吧？”

　　在单为怔愣地看着林星手中的纸稿时，林星已经替他回答道：“这个是你写的，你就是芒硝。”

　　单为盯着那张手稿，沉默了。此时，他的沉默无疑是一种默认。看到单为不愿提起的表情，林星的心越来越不安。她疑惑地问单为：“为什么不肯直接承认，你明知道指引我走路这行的人就是芒硝？”

　　面对林星的咄咄逼问，单为终于开口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觉得现在没必要再翻出来特意跟你说。”

　　“真的只是这样吗？”联想起嘉秋的事，她再次不安地质问单为，“上次嘉秋的事情也是如此，直觉告诉我你们的关系没那么简单。我不是想要探究你的过去，只是你总是这样刻意隐瞒的态度，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说到这里，林星不见单为有任何反应，她沮丧地转头道：“算了，我知道从你这里也问不出结果，我还是去问嘉秋吧！”

　　就在林星转身之时，单为在她身后突然开口叫住了她，“等等！”

　　林星站住后，单为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我是解药的芒硝没错，乐队组建的时候，我和半夏，也就是现在的嘉秋曾经在一起过。随着乐队的解散，我们也分道扬镳了。是我对不起她，这段过往对她来说应该是一段她不愿提起的回忆，你别去问她了。”

　　听到他愿意开口坦白，林星停下脚步转过身，她看到单为坐在工作室的沙发上，两臂放在膝盖上垂着头。这些天他的心理也一直很乱，从发现自己对林星的情感再到与嘉秋相遇，他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但偏偏事情都赶到了一起，林星又敏锐地发现了他和嘉秋的问题，他觉得再一味逃避也不是办法。与其让她从嘉秋口中探知到他过去不光彩的一切，还不如他亲口来告诉她。

　　单为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地板，一边回忆一边向林星娓娓道来：“刚上大学时，我和半夏还有另外两个团员昆布、麦冬志同道合，一起组建了解药乐队。我很喜欢半夏的嗓音，她欣赏我的创作才华。大约是组建乐队半年后，我们就自然地走到了一起。后来解药在我们一次次地去地下酒吧演出的过程中，渐渐有了名气。也是从那时开始，事情开始急转直下。说到底，导致解药解散的原因主要在我。”

　　林星看到单为回忆着诉说这段话时，表情异常痛苦。她慢慢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坐了下来。

　　关于解药乐队解散的这段过往，是单为一直尘封在心底不愿被提及的事。然而，这段令他最快乐也最受打击的时光，却日日夜夜侵蚀着他的心。悔恨的情绪一直哽在他的心间，这十几年来，他没有一日不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后悔的。若是从前，他绝不会跟人提起这段过往不光彩的过往，但是今天不知怎的，当他看到林星为此而纠结烦恼的时候，他好像突然愿意去提及了。他想给林星一个交代，但在心底，他是觉得说出来也是给过去一直不敢面对的自己一个交代。他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有勇气把自己一直不敢正视的过去平静地说出来。如果可以，他希望把心中的这根刺早日摘除，尽快跟过去告别。

　　待单为平静了一下心绪后，他继续开了口。林星一直坐在他的身边，默默地握着他的手，没有说话。他知道，她是在等着他继续。

　　单为终于再次开口，把关于解药所有的一切都告知于她。作为解药乐队的忠粉，当林星听到解药的解散是单为父亲一手造成之时，她是气愤又心疼的。她气愤的是单为父亲为了自家企业的声誉，完全不考虑单为的感受，联合媒体一起捏造了昆布吸毒、麦冬与未成年交往的丑闻。他用卑鄙的方式亲手摧毁了他的儿子和几个年轻人的梦想。同时，他也很心疼单为。他终于理解了他说的那句“解散的原因都在我”这句话，他能够体会单为地其他团员的内疚之心。

　　然而，当林星听到单为最终说出他和半夏分手的原因时，她的心突然沉了下来。单为告诉她，“乐队会解散的原因并不完全在于我爸，而是我让团员们寒了心。尽管当时处境艰难，但半夏却从未放弃过，她一直想要坚守住我们的乐队。发生这事之后，因为昆布和麦冬人在接受调查，所以并不方便出面。半夏找我商量，决定在媒体面前替他们澄清。可是澄清那天，我退怯了，我没有和她一起站在媒体面前，躲在一旁看着她独自一人迎接记者们的一个个尖锐提问。在台上澄清时，她看到戴着帽子躲在角落的我。我想大概就是那一刻，她彻底对我失望了吧。我听到她在台上宣布解药乐队在今天正式解散，结束后不久，我便收到了她发给我的分手短信。”

　　“你很后悔当年没有勇敢地跟她站在一起，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她一把？”林星眼神锐利地望向单为问。

　　单为眼神直直地注视着地面，垂着头坦诚道：“当年一时的懦弱，这些年一直折磨着我。但时光不可能倒退，我也只能在自我悔恨中度过。如果这是对我当年逃避的惩罚，我愿意接受。”

　　“不，你没有甘愿接受。”林星盯着单为，戳破他道，“接受的表现是会完全放下，愿意正视。但你见到嘉秋时的反应，你看她的眼神，显然没有放下。”

　　听到林星这话，单为微微抬起了头，望向她。

　　在他要开口解释之前，林星抢先道：“我不是十几岁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我谈过恋爱，结过婚也离过婚，你看她的眼神骗不了我。”

　　单为没有再任由她揣测下去，这次他立即开口安抚林星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是不想让你胡思乱想。如果我对她还有情的话，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了。”

　　林星摇了摇头，一滴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单为可以这样骗自己，也可以这样骗她，但她却不能再这样骗自己了。

　　她拆穿单为说：“你遗憾当年的自己没有勇气站在半夏身边替她挡刀，所以遇到与半夏声音相像的我，看到我如她当年那般处境艰难时，才会无意识地在我身上重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