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番外 长夜 ...
-
长夜漫漫，难以入眠。我仔细听着你含混的梦呓，却什么也没有听清，只能为你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和眼角的泪水。
你总在做噩梦。我想，我就是你梦中的恶鬼之一，也好，至少证明你心中还有我。我已不在乎是否得到你的心，只要能留你在我身边，就算相互煎熬折磨，我也很知足，因为你陪着我经历了所有。
我可以看你长大，从单薄瘦小的孩子出落成妩媚明丽的少女。陶槿，还有慕容豫，他们都没有这个福气。
你翻了个身，脱离了我的怀抱，还是嫌我的怀里有些热么？记得你一开始触到我身体时，总是忍不住战栗，受惊的眼神反而刺激了我，让我再也不愿放开你。
其实我的身体，永远是凉凉的，完全不似一个有生气的活人。你从来也不会问我，这是为什么。
我童年的梦境，在父皇扼住我的脖子以后，就烟消云散了。我不清楚父皇为什么要救回我的性命，也许当我从他手中软软地滑倒在地，没有一丝呼吸，也没有一点暖意的时候，他才想起我是他的儿子。
宫中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包括我的母亲。我被送到送到林下寺，天天泡在汤药中，许多天后才恢复了知觉。只有至灵至毒的药物才能挽回失去生命的躯体，它们折磨得我浑身剧痛难忍，那段时间，生不如死。只有跟着林下寺的方丈习武，才能稍稍缓解我的疼痛，想不到反而成就了我的武功。
后来，我的身体就再也没有常人的温度，连心也凉了。脖颈上的扼痕，一年后才在药敷下消去，不必再用衣领遮掩。
母妃见到消失了几个月的我，不闻不问。我出生在一个凶日，生下不久皇族中接连死了好几人，她在后宫的攻讦下失去了父皇的宠爱，所以她怨恨我。偌大的皇宫中，只有景晔和娖娖对我说过慰问的话。
一次娖娖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抓着我的手哭个不停：“五哥哥，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娘走的时候，手也这么凉……”我忙着哄她：“可是我活得很好啊。”“不，五哥哥，你的脸好白，再也不是以前的模样了……”我的心也在流泪，死里逃生，我再也不是从前的景暄了。
我开始有了野心，开始学会勾心斗角，开始慢慢积聚自己的势力。可是我不敢见父皇，直到有一天父皇突然单独召见我，我吓得冷汗涔涔，硬着头皮去见如恶魔一般的父皇。
父皇一直对我和蔼地笑：“还记得那次的事情么？”“不，儿臣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拼命摇头，实在是太天真。“景暄，朕以前从没留意过你，可你应该明白，你现在是朕最特别的儿子，朕不想失望。”我不明白父皇圣意，可听到“最特别”三个字，诚恐诚恐之余却有些感动。
那日父皇敞开心扉对我谈了许多，平日里他与四哥景昀在一起也是这样随和吧，可能他只是想对当日有所弥补。我只记得一句话：“你若想得到喜欢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去争取。在朕能容许的范围内，你们几个皇子都可以展示自己的本事，看谁才是朕真正的儿子！”
我喜欢你，所以不择手段得到了你。即使没有李娇儿那盏下了药的茶，即使那时我已知晓你的身份，我也会占有你！还有什么方法能更快地把你留在我身边？我想不出。我是堂堂弘殷皇子，可以任意处置罪臣的妻子、落难的皇族，我从不后悔所做的恶事。
我愿意做恶人，古往今来成大事的人不都是恶人么？你的善良，如果没有我的保护，只能让你自取灭亡!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这层道理？
算了，我不想再说这些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一定会这么认为的。
今夜我恐怕睡不着了，茫然环顾，四周黑得压抑，于是，我吻着你的脸颊，把你凉醒。
你不耐烦地睁开眼，对我的无端调戏已经习惯。“干什么……我困。”你娇嗔着，好像夫妻间惯常的言语。可我知道，你只不过有时不由自主把我当作陶槿，或是慕容……
“我就要你醒着。”我索性堵上你的嘴。你不得不凝神应对，依然那么固执地推我，在亲吻的间隙，你抓紧时间说了一句：“我刚才梦见你了……”趁我愣住，你赶紧滚到了一边。
“骗我么？”我又要把你拽过来。你却认真地说：“我真的梦见你啦。”你一点一点蹭着坐起来，靠着床头，眨巴着眼睛，的确没有骗我。
“我好像第一次梦见你。”你的声音里有几许笑意：“你还是那个小男孩，说的那些话都很可爱……”你好像还在梦境中，没有完全清醒。“可为什么全都变了呢？你从来就不是我心中的那个小皇子呵……”你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还是做梦比较好。”不一会儿，你竟然就这么低着头睡着了。
其实你心里一直有我的。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多少次，你不知不觉流露出了对我的眷恋，又努力掩饰起来，我记得真真切切。
只是，仇与恨，剪不断，理还乱。我们只能继续欺骗自己的感情，将这情愫埋没于家国情仇之下……
（完）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番外 长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