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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条件 ...

  •   她发泄地说完这一句,还是没有忍住,掩面轻轻哭起来,除了骄傲,她什么都没有了,也不知仅存的骄傲还能支撑她到何时。

      景暄冷眼看她,平静的外表下心里却是一番纠结,他决不会对自己的行为后悔,但也颇为意外自己的冲动,是被她气得乱了心智,还是本性使然?因为,他并没有怜惜她,他喜欢看着美好的事物在眼前毁灭。

      “五哥哥,求你放了我夫君吧”怡安公主哭着恳求他放过丈夫陶楠,他摇摇头:“父皇没有准许……”怡安几次入宫面见父皇都吃了闭门羹,连亲哥哥景昀都对她不闻不问。“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我是父皇的女儿,你们的妹妹啊……”怡安凄厉地喊道,她忽然捂住肚子,鲜血浸透了五彩绣裙,腹中的胎儿流产了。触目的鲜血,在他心中却涌起一阵快意。

      她的抽泣打断了他的思绪。“傻丫头,你要哭到什么时候?”他上前勾起她尖尖的下巴,轻柔的声音里听不出虚情还是假意。他和她的脸挨得很近,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她果真停住不哭,裹住被子的瘦小身子向后挪了挪,认真地适应着与他的近距离,然后,挥起纤纤素手,出其不意地扇向他一巴掌。

      他及时地抓住了她的手,那恰是她烙着伤疤的右手,他把她的手指放到嘴边,惩罚性的咬住。“告诉我,你是怎么放走贺兰绿野呢?”他的气还没有消,放走了慕容豫的得力手下,对慕容豫的追查只能告一段落,最得意的恐怕还是躲在暗处的四哥。

      “贺兰公子救过我,他有难时我也要救他的。”说到这,她也没有后悔,尽管她为此付出了这么大代价。

      前几日她无意中听兵士说一个绿衣鲜卑男子受伤被捕,便猜到是贺兰绿野。景暄带她泡温泉的路上她用心记下监牢的位置,然后带着李娇儿连蒙带唬地溜出来。两个小姑娘被监牢的看守拦住,李娇儿冲上去蛮横地说道:“我们是五皇子身边最得宠的家人,五皇子命我们探视那犯人” 李娇儿随身带着的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药物帮了大忙,迷倒那群傻乎乎的看守不在话下,接下来她们顺利地解开贺兰绿野身上的枷锁,帮他逃出了监牢。

      “宇文姑娘,慕容公子已经脱险,恕我身子不便不能带你走。”贺兰绿野脚步虚浮,自己逃走都很困难。“没关系,我自有办法!”她当时想得天真,以为景暄顶多把她软禁起来,不会把她怎么样。可结果……

      她不得不面对眼前的现实,发觉他正吮着她的手指,她挣扎要把手指从他嘴里抽出去:“你不许碰我!”争夺间,她的伤疤又迸裂开来,流出了脓血。

      刺目的血,她又想到了自己遭受的耻辱,不禁悲从中来。

      李娇儿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娇艳的面庞比鲜花还要美丽,有生以来从没有玩得这么开心痛快过,她和景晔沿着瀚水岸边漫步半日,时不时停下来摘下路边盛开的鲜花,最后景晔把自己手里的一捧全给了她,能不心花怒放么?

      “我们回去好么?”见她心满意足,他说出了早就想说的话,他原本是为芳紫而来。李娇儿脸色微变,不情愿地点点头,跟他向瀚水小院方向走去。

      “可算找到六殿下了!”“六殿下现在是真人不露面。”李娇儿听到身后响起一阵聒噪轻浮的声音,好奇地回过头。

      几个服饰鲜丽的年轻人被前呼后拥着走过来,一看便是官宦子弟。李娇儿看见景晔皱起眉头,满是不情愿。“六殿下,今晚教坊司的酒宴你是一定要去的”为首一人嬉笑道:“请了你这么多天,总该给我梅子容一点面子吧。”

      景晔连连摆手:“我可受不住了。”梅子容一努嘴,假装不悦道:“这不,六殿下一得势就不认以前的朋友了。”“唉,我们现在高攀不上六殿下喽!”另几人也跟着七嘴八舌指责景晔,挤眉弄眼看景晔不自在。

      李娇儿留心听了,这几人都是之前与景晔过从甚密的权贵子弟,在教坊司翻云覆雨的人物。那梅子容一定是丞相梅家的子弟,别人也都是出自刘氏、崔氏、诸葛氏这样的大族。虽是些不争气的公子哥儿,得罪这些人却也得罪了他们背后的家族。

      她为景晔担心,一着急大着胆子走上前道:“六殿下怎会不去?而且今晚六殿下要做东,只是怕几位还不肯呢!”梅子容咧嘴乐道:“六殿下什么时候讨了个深明大义的俏姑娘哟!”李娇儿满面通红,难为情地看向景晔,。景晔无奈地点头,身不由己地被那几人簇拥着去了。李娇儿抱着鲜花,默默地走在后面,注视着景晔的一举一动。

      他一时脱不了身,反而放得开了,没多时和那些个狐朋狗友说笑如常,李娇儿为他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她一个贫家女儿,第一次进到教坊司,被这里的富丽堂皇迷了眼,心里虽轻视这下贱地方,却也不得不承认的确美轮美奂,胜似人间仙境。

      梅子容特地挑了教坊司里最奢靡的绮玉阁摆宴席,又叫上几个妓女陪酒,席上□□不断。李娇儿守在外面,眼里只有景晔。

      贺兰沁儿怀抱琵琶款款走来,仪态万方地向几位公子下拜,便轻拨丝弦柔声唱起曲来。“沁儿可想你了,我们兄弟都不入她眼呢”梅子容搡了景晔一把,和众人看他热闹。沁儿毫不在意,爱慕地目光一直定格在景晔身上,景晔喝着酒,神情有些飘忽不定,他们说笑他也在笑,时不时还会助兴几句,但总显得格格不入。李娇儿看在眼里,心中说不出欣慰还是担忧。

      “景晔在哪里,我要见他!”她蓦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音量不大却总是有着一丝骄傲。她赶紧掩起门,匆匆迎了过去,不想让席上的人听到。

      芳紫眼睛红红,素净的衣裙还有些凌乱。她显是被当作上门捉奸的怨妇,身旁围了一群妓儿乌龟赔笑说好话。她冰着一张脸,充耳不闻。

      “钟姑娘,寻到这里来了?”她讪讪笑着,走过去亲热地拉起她的手。芳紫颜色略有和缓:“娇儿姐姐,带我去见他!”

      “你去见他?有什么用?”她一下拦住芳紫,打定主意阻止两人见面,“现在不是时候。”“娇儿姐姐,你怎么也这样?我见他一面不行么?”她委屈得快哭出来,厌恶地从她手中挣脱出来。

      景暄结束了对她的折磨后,不知怎么没加强对她的看守,又被她寻了空子跑掉。她逃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景晔的去向,一路寻到了教坊司。

      她没有想过找景晔是为了什么,她不会说出自己的屈辱,也不可能命令景晔为她报仇,她只是想见他一面。

      “娇儿,让开吧。”听到景晔的声音,李娇儿心凉了半截。他不知何时已立在绮玉阁外,脸上泛着红晕,人却仍是十分清醒的。“芳紫,我们去碧落轩吧,好么?”刚才聚集的一帮人立时散开,正主出来了,这种热闹可看不得了。

      她悲哀凄楚的神情他全看在眼里,她又受了什么打击,还是为陶家的遭遇不平?景晔心中叹息,终归是蜜罐里长大的女孩,一点委屈也受不得。不过,如果她愿嫁给他,他会保护她再不受任何委屈。

      他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径直走向碧落轩,他和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他要向她倾诉他的愧疚与思念。

      “景晔。”她叫住了他。“你可不可以娶陶畅?”她凄凄恳求道,她对他历来只有命令,还没有这样可怜地求他。她也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此时只想到了这一句。

      如果她骂他,他准备了很多应对的甜言蜜语。面对她出乎意料的要求,他亦只能苦笑:“我娶她,帮不了她家任何。”“我答应过她,陶家遭难,我会救她,我不能坐视我夫家人受苦!”她还是那么坚决。

      他爱莫能助,他只能保住她,而陶家人必须成为皇族争斗的牺牲品。五哥早就答应过,等案子一结,她就可以成为他的人,他不在乎她心里有陶槿有别人,他会全心全意对她好。

      “抱歉,有些事情我可能办不到。”他必须对她说实话,让她放弃幻想。她点点头,“但是,我一定会保护你。”她还是点头,她不该求他什么,她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不忍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上前哄她 :“那么多人,你救不过来的,你要保重自己。”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朵小花,嫩白的花瓣上环绕着碧色的边,欲插到她发间:“我在瀚水边摘下的,不知叫什么名字,只觉得你戴上会很好看。”

      李娇儿双手合握,原来那束姹紫嫣红的鲜花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只要这一朵……

      芳紫握住他的手,把那朵花从他手中抽出,放到鼻端轻嗅:“很香,可我配不上了……”景晔没有品出她的意思,猜不透她是失落还是讽刺。

      “六殿下,你该回席上了!”李娇儿插嘴道,脸憋得红红的:“不可逗留太久,被外人看到不好。”

      “哦,你在和那些人吃酒?”芳紫平和地问道。“我该回去了,你等我好吗?”他望着她的眼睛。

      她瞥了一眼李娇儿,小声说道:“我不等,她都快成你肚子里的蛔虫了。”她刻薄的言语里半含酸意,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也没忘叮嘱:“回瀚水小院吧,五哥会照顾好你的。”她猛地侧过头,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表情不甚分明,只看到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

      她临走时,把那朵花别在衣襟上,还向他挥了挥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的行踪,景暄很清楚。他指使那几个没有脑子的贵公子缠住景晔,又故意放她逃走,只因他不愿亲口告诉弟弟对她的占有,不如让她去告诉他。

      不过,他还是算错了:她什么都没有说,他也什么都没有发觉,他们两个还是孩子,一个骄傲,一个天真,还不懂得如何面对人世险恶。

      “六殿下酒醉回府,钟姑娘还在…街上。”“她要去哪里?”他打断了袁晨的汇报。“不太清楚,一开始在瀚水边上,又去了南城,现在可能往陶然湖方向走。”

      她轻飘飘走在宸都街头,不知走向何方。她不想回家,回到家中她该如何面对父亲和钟府上下?她不愿再说出自己的苦痛,更不愿他们知晓。小腹胀痛,双腿虚浮,她依然要走下去。

      瀚水岸边鲜花茂盛,借着无数泊在江边船只的灯光,她一路寻觅,没有找到与衣襟上一模一样的花朵。她低头看向景晔为她摘下的独一无二的花朵,那花瓣已经微微打蔫了。

      朝廷在南城实行宵禁,日间喧闹嘈杂的地方到了晚上变成另一个世界,死寂、阴森,不时走过巡逻的兵士。她踌躇一番,放弃了去凭吊烧毁的施记杂货铺,内心深沉的施家小二,还在这人世间么?为复仇而活,真的很累,她清楚,自己以后也会很累。

      她加快了步伐,逃离了南城,只想去一个热闹的所在。小跑几步,她又弯下腰捂住肚子,待疼痛稍缓,她终于有了目标。陶然湖—长乐居和翠园环绕的地方,光亮在夜晚几里之外都可以见到,她循着那光亮而去。

      陶然湖一带,店铺酒楼林立,杂耍卖艺的也穿插其中。她瞪大眼睛,和一群孩子看了好一会儿皮影戏。记得第一次看皮影戏是在西域,母亲说那皮影艺人来自中原,讲的是一对有情人天各一方无法相见的悲惨故事。时隔多年,同样的故事还在弘殷的都城上演,那些看得津津有味的孩子们,又能体会到什么?

      不知何时戏已落幕,皮影艺人绕场收钱,她发现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羞愧中拔下头上的簪子给那艺人。“多谢姑娘!姑娘真是慷慨!”皮影艺人两眼放光,她从没正眼看过那簪子,不由得扫了一眼,原来是纯金打造,镶着几粒色泽圆润的宝石,的确价值不菲。

      “姑娘如果乐意,小人愿为姑娘单独演一出戏”皮影艺人殷殷说道。“不了”芳紫不好意思起来:“嗯,以后吧,我会请您为我演一出戏。”她的心情好了几分。

      酒楼里的宴席渐渐安静下来,周遭游人慢慢散去,她一下感觉到冷清,漫步目的地绕了一个圆圈,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不远处一人身上,那人站得笔直,是景暄的侍卫袁晨,她的一举一动,全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她二话不说,马上跑起来。白衣白裙被风吹得鼓起来,像黑夜里盛开的昙花。她逃跑的方向,正是她的家。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奔跑,身下好像又淋淋沥沥流了血。可她顾不得,她的意识里只剩下“逃跑”二字。不一会儿,她听见身后有车马的声音,不紧不慢,总是跟她保持着一定距离,似乎并不想把她逼到绝路。可她不能让他们抓到她,只能更用力地跑。

      她累得抬不起腿,速度越来越慢。不过,她已经跑到离家很近的巷子了,只要再坚持一会儿,眼前的一切已开始变得模糊。

      她踉跄着跑完最后几步,跌倒在自家门前。“父亲……”她唇角牵动,已经无力喊出声音。

      钟怀德被府门外的响动惊起,立刻带仆从开门。十多日不见的女儿趴在门口不省人事,五皇子景暄和几个随从静立一边。

      钟怀德把女儿抱入怀中,女儿双目紧闭,没有血色的脸上竟多了几许风霜,直觉告诉他,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已不复干净明澈。

      “五殿下,我的女儿半月前离家的时候还活蹦乱跳,为何现在变成这样?”他平静地质问道。

      景暄淡然道:“令爱一个人在街上跑得累了,我不放心跟在她后面。”钟怀德竭力保持着镇定:“五皇子,您对一个弱女子太残忍了。”景暄脸上波澜不惊:“她应该无大碍,休息好了我自会再来”

      钟怀德把女儿抱回房中,对董妈吩咐道:“她身上可能受了伤,给她换身衣服吧。”

      他出去以后,董妈轻轻退下芳紫的衣衫,发现了她中衣上的血迹。她一点一点揭开她的小衫,伏下身子仔细察看,看到了一切。“啊”董妈一声惊呼,跑向老爷房中。

      “老爷!”董妈咬住指头不让自己哭出声:“小姐她……本来是黄花闺女……被人给糟蹋……”“别说下去了。”钟怀德摆手,他胸口堵得喘不过气来。董妈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出去,守在她身边……”钟怀德说不下去,背过身去。他答应过罗敷照顾好她的女儿,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可是,七年苦心的呵护,却化作了泡影,他没能保护好芳紫,让她遭受到女子最惨痛的折磨。他有何颜面面对九泉之下的罗敷!

      凌晨时刻,钟怀德又一次叮嘱董妈:“不要让她发现咱们知道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老爷,咱们不能让小姐白白受辱啊”董妈强压着哭腔。钟怀德什么都没有说,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罗敷明亮的双眸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是责备,还是无奈……

      芳紫太疲惫了,身体又没有复原,睡到次日正午才醒来。看到董妈圆润的脸,她笑道:“董妈,我总算回来了,你怎么还这么难过。”董妈的眼里,还噙着泪。

      “董妈是太想你才哭的。”董妈抹了把眼泪,扶她起身。“小姐都瘦了一圈了,想吃些什么呢?董妈给你做。”芳紫正穿着衣服,忽然问道:“董妈,我昨晚换下的衣服呢?”她想起贴身的中衣上,可能还沾着血迹。

      “那身衣服太脏了,我给你拿去洗了。”董妈慈爱地看着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发觉,她放下心来,撒娇道:“董妈做什么我都爱吃啦,白粥青菜就好。”她和董妈闲聊着,只字不提十几天来发生的事情,两人都强装着笑意,心却都是痛的。

      说说笑笑间,董妈提醒她道:“老爷可挂念小姐呢,还不快去看看老爷?”芳紫有点发憷,她也想念父亲,可真怕在父亲的追问下什么都瞒不住。

      她忐忑地来到书房门口,父亲白天常在书房看书写字。“父亲。”她叩了一下门,父亲没有应答。她担心父亲是不是生气了,又敲了几下门,还是没有动静。于是她推开了门,见到父亲趴在书桌上,笔架和砚台全都滚落到地上。

      “父亲!”她大叫,扑上去扶起父亲。父亲脸色发紫,气若游丝,像是突发急病。 “来人啊!”她哭着喊道:“快叫大夫!”

      匆忙赶来的仆从把父亲抬走,她忽然发现摊在桌上的宣纸上,歪歪斜斜地写着“罗敷”二字。在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罗敷明丽的面容和女儿纯真的笑颜重合在一起,他爱她们,她们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太医很快赶来,终于救回钟怀德的性命。钟怀德突发中风,再晚几分就回天乏术了。虽然暂时逃离鬼门关,可还是昏迷不醒,太医也说不清楚他什么时候能醒,可能再也醒不来,就算醒来恐怕也全身瘫痪、无法自理。

      “钟老爷病势沉重,小可无能为力,钟小姐可以另请名医……”太医也已经尽力了。芳紫谢过太医,先把哀痛抛到一旁,把钟府上下召集起来。

      钟怀德生活清俭,家中仆从不过十几人,芳紫站在钟府正房前,第一次以钟府主人的身份面对这些人。

      “各位追随父亲多年,芳紫在此先谢过。父亲积蓄不多,以后看病还要花很多钱,我实在不能保证按时发放工钱。”说到这里,她垂下眼帘,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各位也要养活家人,我不能耽误大家,如果能找到更好的去处,我会封上谢礼一份,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就要累大家受苦了,”

      芳紫说罢,众人一时沉默无语。董妈见状急得握住芳紫的手:“小姐,你放心,我和当家的跟着老爷几十年了,有没有工钱都会继续留在这里。我还没那么老,可以做工养活你和老爷。”在董妈眼里,小姐还是个孩子,她不能让她受苦。

      被董妈厚实地双手握住,芳紫多少安下心来:“我虽身无长技,但还来得及学点什么,今后也要跟大家同甘共苦。”她不是只有一个人,还有人和她抗着重担。

      虽然钟怀德与芳紫历来体恤下人,待家人不薄。可大难当头各自飞,最后也只留下董妈夫妇和两三个忠心家人。和芳紫陪护在钟怀德床前时,董妈不住数落那些人没良心,芳紫倒并不在意:“怪不得他们,我也不需要什么人伺候,只是想多几个人照护父亲……”

      “我以前只知随意花钱,现在才知道这点家底没剩多少了,怎么请医生、买药呢……”她翻了一下帐本,皱眉道:“如果我还能嫁得了人,也许就不会窘迫了。”她随口说出,赶紧捂住嘴,她怎么还能有这种幻想。抬起头,却看见董妈心疼地盯着她,她猛然间想起父亲昏倒前写下的“罗敷”二字。

      “董妈,父亲犯病是不是因为我?”她颤声问道,董妈躲开了她的逼视,“老爷年纪大了,小姐很乖巧,怎么会……”她转身看向父亲,他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神态安详,没有任何痛苦。

      “父亲,我对不住您……我没有让您放心!”她明白,钟怀德一直最期望的就是她一切都好好的,看来父亲知道了她的不堪……她不能原谅自己,更不能原谅害她和父亲的人。

      几天来,芳紫忙于照看父亲,无论复仇,还是伤心,都暂时搁置一边了。连请几个大夫都没有办法,叹气之余,还要买固本培元的药材,又花了不少钱。却不料李娇儿适时地登门拜访,难得令她略为舒心。

      “娇儿姐姐,总算有你来看我。”她早忘却教坊司的不快,在闺房里招待她。李娇儿越发出落得有女人味了,细长的黛眉画得很漂亮,举止也优雅了许多,她淡淡问道:“我听说你父亲病了?”芳紫“嗯”地一声,期盼李娇儿能答允看病。

      “你给父亲看病,一需要良医,二需要钱。是不是?”李娇儿却问她,不等她回答,又说道: “钱我帮不了你,但我可以给他看病。”

      “谢……”芳紫欲言又止,李娇儿的表情告诉她,事情决没有这么简单。

      “我有把握可以让你父亲醒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她直白地对她说。

      芳紫有点悲哀,但回答没有犹豫:“只要我能办到,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娇儿姐姐。”

      李娇儿缓缓说道:“我的条件也不算难,让六殿下彻底对你死心!”芳紫微惊,猜测她是否知道了什么。李娇儿见她面有疑色,又补了一句:“你不要解释你其实不喜欢他,他一直都用心于你!”

      “我会照你说的办,只要你可以让父亲醒来。”既然谈了条件,她们也就做不成朋友了。她理解李娇儿的心情,当初在景晔王府里,她就应该看出她对景晔的心意。

      可是,她该怎样让景晔死心呢?她早把他看作兄弟一般,虽然多少恨他为虎作伥,但她真的不想伤害他、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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