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锋[星际]》夜半雨声

9、Chapter.09

　　高木医生走后，卫城便侧躺在自己的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墙边摆装饰物的小矮柜。

　　因着左右手上都有几粒碎玻璃扎的有些深，高木医生虽然给卫城贴的是隐性胶布，完全不影响运动，却坚定地不允许他用手做事，只让他吃了止痛消炎的药剂后，就老实休息。

　　卫城猜高木用的药肯定有镇定安眠的作用，他有些困，但还不到要睡着的地步。想做点儿什么，可怜光屏给米歇尔收走了，只能继续傻乎乎地躺着。

　　他心里有些忐忑，总觉得自己使的小花招会被里德哥哥看出来。

　　卫城睁着眼，想着这件事情，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时，首先觉得手一抽一抽的疼，剧烈程度堪比处理伤口的时候。他闭着眼睛躺着，等身体慢慢习惯了疼痛，才睁开眼睛。

　　恰看见里德手里拿着光屏，正斜倚在床上，皱着眉头看资料。

　　窗帘拉的很严实，也不知道几点了。

　　“睡醒了？”里德没抬眼看他，只不紧不慢地问道。

　　“嗯……”卫城看着里德的这副样子，竟觉得有些心虚，忍不住往杯子里缩了缩，才轻轻应了一声。

　　里德看他一眼，见他把嘴都藏了一半在被子里，不由得微微挑了一侧眉，说：“你这是干嘛？”

　　说着，把光屏关上，丢在一边。

　　“没干嘛。”卫城眨眨眼，轻声道。

　　“小城，今天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里德又看了他一会儿，盯着他的眼睛，温温和和地问。

　　卫城被他看的忍不住把眼睛移开，须臾，又偷偷转回来看他一眼，有些扭捏的轻声说道：“里德哥哥，我错了。”

　　“你哪儿错了？”

　　“……我不应该动手打老师。这是对老师的不尊重，我错了。”

　　里德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小城，不要避重就轻。你今天其实并不是想动手打她，而是想动手把她赶出去，而且把她赶出去了，就要她这辈子也回不来了。对不对？”

　　卫城心里的那点儿小算盘、坏心思一下子就被里德看穿了，他的心顿时有些往下沉。他看里德的眼神变得有些焦急，忙道：“我错了！”

　　“这件事情，是我有错在先。”里德把想要坐起来的卫城按回床上，语气温和地说，“最近一个月刚开学，我忙着研究生入学以后的事情，没有关注你，不够关心，没有注意到薇拉·叶卡捷琳娜作为一名老师是不合格的，我要向你道歉。”

　　“但是。虽然一个带着歧视偏见、功利心重的人，不配教书育人，但她确实是你的老师，而且她是女性，你不应该动手打她，不尊重她。这是你的第一个错误；第二错误是，小城，当你遇到难过的事情，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应该选择一种正确、安全、平和的解决方式。比如，当叶卡捷琳娜小姐表露出明显的歧视时，你就应该向我倾诉，我会去和她谈，或者直接辞退她。而不是像你这样，以损人不利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别人做错事情的时候，你用做错误的事情去解决，是下下策，往往杀人一千，自损八百。除非万不得已，我希望你不要用这种方式去处理任何问题。”

　　里德说着，停下来，看了卫城一会儿，轻叹道：“这一次的事情，说到底，还是你并不信任我。”

　　“里德哥哥……”卫城从被子下面伸出来一只手，讨好地捏捏里德的手指。

　　“别乱动。”里德眉头一皱，把卫城裹着药的手摁住，让它老老实实地平摊在柔软的床上。

　　卫城垂着眉眼，看着里德盖在自己手指上的那只修长漂亮的手，轻声说道：“我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她是不是对我有偏见，到底看不看得起我。我只是不能忍受她在你面前把我说得那么讨人厌……如果里德哥哥因此认为我是个不听话的坏孩子，我觉得你会讨厌我……然后会不要我。”

　　“小城，我说了很多遍。我不会不要你的。”里德伸手摸摸卫城的小脑袋。

　　卫城的头发又细又软，很服帖的趴在卫城的小脑袋上，摸起来的感觉很叫里德喜欢，好像能叫他的心都变得温柔起来。里德总忍不住有事没事就要摸一摸。

　　“嗯，我知道啦……”卫城温顺地应了一声。

　　“其实，从叶卡捷琳娜向我说你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时候，我就想把她辞掉了。我当时就想，我放在身边养着，那么喜欢恨不能天天捧着的孩子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不好，一定是她没有欣赏水平。”里德故作严肃地说道。

　　卫城被他逗得轻笑了一声。

　　“好了。”里德拍拍他的头，“睡醒了就起来坐一下，小心别压到腿上的伤口。我叫米歇尔爷爷把你的午饭端上来，你这一觉可好，直接睡到了下午两点，苏老师都来过了，我已经让他今天先回去休息了，明后天也不用来了。你也养两天伤，差不多也该好了。”

　　卫城在里德的帮助下，坐起身靠在了床头上，里德在床沿边坐好，拿起光屏，打开通讯器，请米歇尔把食物送上来。

　　片刻后，米歇尔便亲自推着一辆小餐车上来，一边在床上架起小桌子，摆放食物，一边向卫城表达了亲切慈爱的慰问。

　　让卫城觉得很不好意思，明明是他做错事，白白让人担心。

　　接下来还有叫他更不好意思的事情——因为两只手都受了伤，这顿饭是里德喂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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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里德和莱昂先稍稍提早时间在餐厅里吃了晚饭，而后里德坚持亲自上楼给卫城喂晚饭，莱昂则死皮赖脸地跟着，本就不好意思的卫城被他直不楞登的目光盯着，已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惜莱昂毫无自知之明，还十分坦然地缠着里德和卫城聊天，得知薇拉被辞退了，教文科的家庭教师马上会换一位，莱昂立时极为没心没肺地高兴起来，一副要跳起来欢呼的样子。

　　里德极为嫌弃他，道：“我看叶卡捷琳娜小姐对你挺好的。”

　　“有吗？我不觉得啊？反正我不要上她的课，又死板又无聊，只想打瞌睡，根本学不进去东西。”莱昂毫不在意地反驳道。

　　“说你没心没肺都是好听。”里德一边给满脸通红的卫城喂晚饭，一边毫不留情地吐槽莱昂道。

　　莱昂极不满地嘟囔两声，没敢让里德听清。

　　里德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道：“对了，姐姐今天下午和家里通讯了，月底她会回家一趟，给你过生日。”

　　“呦吼，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接连听到好消息的莱昂觉得今晚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既然是幸运日，做数学卷子说不定能撞大运及格。所以，做完作业记得再做一套数学试题，睡前我会去检查，希望你能及格。”里德紧接着莱昂的话，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

　　莱昂立时露出一副被噎住了的表情。

　　“你还不去做作业？”里德将最后一勺饭喂进卫城嘴里，扭过头瞪了莱昂一眼。

　　“……马上。”莱昂一脸悻悻地向着门外走去，等走出去了，又探了头回来，怨气冲天地抱怨了一句，“暴君！”

　　“再说？暴君马上砍掉你的头。”里德微笑道。

　　莱昂立时脚底抹油地走了。

　　卫城忍不住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就会看热闹。”里德笑着对他说道。

　　“那我不笑了。”卫城眨眨眼，十分无辜地说道。

　　莱昂说今天是他的幸运日，卫城却觉得自己才很幸运：

　　讨厌的人被成功的赶走了；原本以为得知上午那一场闹剧的真相后，里德哥哥会很生气，但里德哥哥不但没有为此向他发火，没有讨厌他，还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原本以为自己作死，导致受伤不能乱动，今天注定只能自己一个人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了，没有想到，检查完莱昂功课和试卷的里德哥哥，居然抱着枕头若无其事地走进了他的房间，将枕头搁在了他的脑袋边上。

　　被里德像往常一样抱在怀里睡的卫城觉得，今天真是他幸福而又幸运的一天，简直做梦都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