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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联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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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只佩金戴玉身披五彩绫罗的大象缓缓行于帝都最繁华的大道上,其后是十八辆纯银打造的马车,装饰着一色的黄玛瑙,每辆车都有两匹纯色的白马拉着,驾车的车夫也都是容姿俊美的少年,身着华服,气质出众。十八辆马车排成两列,中间围着一辆纯金的马车,车身上镶嵌着火红的宝石硕大的珍珠。这辆马车较其他马车大出了一倍,敞篷的样式,却严严实实的拉着云锦的帷幕。拉车的是四匹似马非马的生物,通体纯黑,额前有尺长的角,角和蹄子都如黑玉雕琢而成,无比华美,竟是世上难得一见的黑麒麟。驾车的是一位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帽沿压得极低,斜靠在那,正心不在焉地玩弄着手里的金鞭,举手投足之间似有说不出的慵懒贵气。
路边已是人山人海,仿佛全帝都的人都知道这队人马的到来,人人伸长了脖子,向马车里探看,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马车后面是五十名身姿柔美的舞女和歌伎,她们腕系银铃,临街起舞,妙曼的身姿和天籁般的歌声令围观的老百姓们如痴如醉。她们之后是四列军容齐整的士兵,这些士兵步伐整齐,一色的明晃晃的戈戟给原本轻浮的气氛平添了几分肃杀,震慑着围观的群众。一时间,大家都自觉的摒住呼吸,连议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突然,天上传来一阵优美空灵的弦乐,有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成千上万的殷红的整朵莲花从天而降,落到人群中,激起一阵欢呼。
“是神鸢!天上有神鸢!”
“看那!这莲花里有明珠!”
原本还有些秩序的人们立马陷入混乱,互相抢夺着从天而降的莲花。
“去打听下,是何人仪仗这般张扬?”大道旁一间酒楼的包厢内,传来少女清若银铃的声音,带着不屑和好奇。
“小姐,不用去问了,定是那东齐郡侯的仪仗,那神鸢正是前年圣上赐的。”一边的丫环不无艳羡地看着渐渐靠近的金马车。
“即使皇族进城,为何要放下帷幕?好大胆的东齐侯,破坏祖制,当真无法无天!”女孩不过十三四岁,却是一脸严肃,眉宇间带着一丝厌世的忧郁。
“小姐一直在西山,自是不知,这东齐侯一向如此,可还是先皇特许的。”
“为何?”
“嗯,”丫环褐色带银纹的皮肤上浮现出一阵红晕,“据说这东齐侯长得极为俊美,每次出巡都会引起众人争相抢看,屡次发生踩踏挤伤,所以……”
“我倒要看看,这极俊美之人的面貌。”少女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扑到窗前,瞄准了已行至楼下的金色马车,将手中一直把玩的八层镂空雕花的花梨木玲珑球掷了出去。玲珑球正好砸在帘幕上,生生将靠她这边的云锦帘子扯了下来。马车急停了下来,训练有素的士兵兵刃朝外,围住马车,戒备地看向四周。少女得意地拍拍手,探头望去,却惊得目瞪口呆。不光是她,周围的人一齐呆住,愣愣看着马车上的人,张口结舌。
这哪里是什么美少年!只见黄金马车的华丽车座上端坐着一个奇丑无比的老翁,正苍白着脸承受众人目光,尴尬无比。
“怎么回事?东齐侯呢?”周围人开始议论纷纷,远处的人开始朝这边拥来,探听着各种消息,不安和疑惑迅速蔓延。
“哈哈哈哈……太有趣了……太有趣了!”一边赶车的少年忽然放肆地大笑起来,打破了这极尴尬的气氛。他一边笑得前伏后仰,一边拉下一直压低的帽子,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凤眼狭长,秀眉轻挑,长发凌乱地落在脸颊边,说不出的妖异。笑罢,少年站起身,大摇大摆的钻进车里,将老人赶去前面,十分随意地躺在椅上,斜眼睨向众人,轻声漫语:“本侯今日十分高兴,吩咐下去,每人赏一颗珍珠。”见众人还在愣神,又冷声道:“这该看的都看了,还不快走,本侯还赶着进宫呢!”
“是!”士兵们迅速恢复队形,只一会,这华丽的游行队伍又缓缓向前方开去。
“他就是东齐侯……”少女手捧着心口,喃喃叹道。刚才那少年有意无意地朝她这看了一眼,短短不到一秒的对视,她却觉得心脏都不是自己的了,浑浑噩噩。她甚至都想不起他的长相,只记得那双墨色的瞳,张扬不羁的背后藏着脆弱和绝望。
“阿叔,去查查,刚才那个女孩是谁家的。”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的路面上,车里苍瑞手中把玩着那只玲珑,漫不经心的吩咐车外的老管家。
“是,侯爷。”车外有苍老的声音回答。
“侯爷,查明了,是沂家的小姐。才从西山梵学回来。”不一会,那苍老的声音又从车外传来。
“哦——”他垂目,轻笑,将玲珑随意一扔,感慨道:“这家的孩子,总有几个天真的傻瓜!”
十五岁时,进京为皇兄祝寿,奇巧之物装了满满十车。没办法,谁让东齐是天下富庶之都呢?他的衣着须是最华丽的,他的用具叙事最高档的,他的仪仗,须是最排场的,而那些长老们,却始终记得,他的母亲是最卑贱的。
而那日,他手捧着精雕细琢的玲珑球,突然就觉得心情愉悦。
然后便是寿筵之上的当众赐婚,他的皇兄真是有求必应,甚好说话。对方年方十四,虽没有他那般好看,却也娇羞可人,乃是当朝沂长老的幺女。接着便是大婚,豪华程度据说媲美当年嘉木公主下嫁岭南侯沂文。其实,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沂家女儿嫁给他,还是他嫁入了沂家。
神仙眷侣的日子不是很长,他的妻子和一般的女人一样,喜欢计较“你爱不爱我”“爱我多深”诸如此类的问题。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女人都喜欢探究这些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然后在无数次得到满意的答案后,由满心怀疑,患得患失,母亲如此,妻子也是如此。然,他知道如何温柔待人,却不知道如何去爱人,而她,想索要他的爱情。于是,他只得无奈地看着妻子整日落落寡欢,日渐憔悴,就像一颗水土不服的玫瑰,逐渐枯萎,一如他的母亲。他不懂,他平日里对她已经到了无微不至无可指摘的地步,为什么,她还要有那么多忧郁。
他十六岁时,喜得贵子,天礼司起名为隐。初见此名,他砸碎了手中的琉璃盏,萤绿的酒水在艳丽的地毯上慢慢化开,一如他心中的怨怼。就在这时,乳母带着小世子过来讨赏,看着那粉嘟嘟胖嘟嘟的小人儿,他的心情莫名大好,亲自接过来,学着乳母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抱在手中。
苍隐就苍隐吧,他想着,一切不平愤恨厌世的情绪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知道,他有了一个亲人。他要亲自教养这个儿子,让他从小就享受到那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享受到他从未得到过的亲情。他要他一生平安喜乐,健健康康。
从此,世人皆知,东齐侯极宠其子,整日陪他嬉戏玩闹,同榻而眠,寸步不离,连府门都不出。睿帝得知后,大喜,又赏下无数钱帛书籍,加封苍隐为北宁郡侯。然而,钱粮两大郡侯集于一门,却是首次,足见皇恩浩荡。
十八岁时,他那无比尊贵无比忧郁的妻子终于郁郁而终,他也心如止水,专心享受天伦之乐。这种生活一晃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