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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晋江首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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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吭声,忽明忽暗的油灯忽而爆开一个小火焰,噼啪声吓的凳子上战战兢兢的沈郭氏差点栽倒下去。
“多久了?”打头的女子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问。
“回大当家,将近两个时辰。”混混回答道。
“两个时辰了啊……”她阴森的目光转向沈郭氏。
沈郭氏呼吸一紧,牙齿打颤:“大、大当家,我女儿她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保证她一定会回来!”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该打她,莫非那小畜生伺机报复,抛下自己一走了之?想到这里沈郭氏顿时满心怨恨。
别人天天说她孝顺,啊呸!孝顺她娘的狗头。她老子都快被人宰了还慢悠悠不着急不回来,这个作死的小野种,果然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沈郭氏眼巴巴地盯着门板,头一次体会到了望眼欲穿的感觉。
瞧着瞧着,他忽而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眼睛登时亮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
屋子里的人都动了,纷纷看向大当家。
大当家给一个混混使个眼色,那混混抽出腰间的匕首,无声无息地走到门板后方。一旦事情有变,她们不介意杀人灭口。
沈郭氏惊骇的瞳孔收缩,赶紧捂住嘴巴里的惊叫,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门板。
“哐哐哐。”熟悉的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温和的声音随之传进来,“我回来了。”
而后是王源粗犷的声音:“开门吧。”
门板后的混混看见大当家点头,这才取下门栓,拉开门。
带着满身夜晚湿气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
沈郭氏看见打头的沈榕,眼泪吧嗒掉下来,他真怕沈榕就那么跑了,自个儿被剁成馅儿包饺子。
“大当家。”王源抱拳行礼之后,退回到一旁去。
沈榕拎着手里头的包裹,将沉甸甸的银子放到桌面上,解开油光发亮的上好绸缎,里头满满当当的银子露了出来。
沈郭氏一下子看直了眼。想到这么多钱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心头疼的滴血。
挨个检查过没什么问题之后,大当家这才抬头看面前的女子。
她的目光带着赞扬,“早就听说沈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银子到手,账还清了,大家还是亲密友爱的好同乡。
沈郭氏天天、朝她的赌场里头跑,底细早被调查的一干二净,大当家自然知道他有个女儿叫沈榕,更知道此人品行端庄,为人极其孝顺温善。
如今看来,不但孝顺,还是个聪明识趣的人,也不枉钱大小姐的嘱咐。
大当家认识钱大小姐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商人哪个手里头不沾黑。她们这些个人就是钱家暗处的刀子,只要有足够的银子,指哪儿打哪儿。
今天上午钱家派人过来,带着大小姐的书信把事情交代了一遍,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沈榕欠下钱家人情,自愿上门去。
当然,信中说的很明白,大小姐这是为了二小姐的前途,事情点到为止即可,要是做的过火,得不偿失……
这种事情大当家做的最顺手,力度拿捏的精准,加上钱大小姐要求的急,她这边立即高效率的办了。
沈郭氏这种人虽说天天赌,可他只是个胆子小的男子,平日里只会一文两文的押。为了达到目的,大当家的暗中派人过去诱导撺掇他,等到沈郭氏那猪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
东风具备,于是有了接下来这一出。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这个道理大当家再明白不过。沈榕和钱家交好,本身也是个能耐人,若是有心,只怕日后不是个凡俗的,自己没必要搞得不愉快。
她先拉下脸寒暄,沈榕自然不会驳了她的面子。
大家都是聪明人,结仇不如结亲,什么时候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双方心照不宣。
多大点事儿啊,不就是她爹差点被剁了吗,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大当家客气了。”沈榕笑,“大当家为人豪爽,在下格外钦佩,日后若是大当家得了空,定要相约把酒言欢。”
“自然自然。”大当家哈哈大笑,收起匕首,喝了桌子上的凉茶,抹把嘴,客气地告辞:“深夜叨扰是我等粗俗了,惊扰了先生读书着实对不住,下次陈某罚酒三杯请罪。”
说完带着一众小妹哗啦啦潮水般退去。
凳子上的沈郭氏目瞪口呆。
好大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你怎么跟那种人和和气气?她差点杀了你爹!”
“爹,别闹了,您这不是好好的吗,洗洗睡吧。”沈榕摇摇头,去角落里找了块抹布把家里别人碰过的桌椅板凳统统擦干净。
见她毫不关心自己死活的样子,沈郭氏气的几欲吐血,这个不孝女,早就知道她不孝顺!
他还想说些什么,顺便叫骂上两句,只听背对着他擦桌子的沈榕不咸不淡道:“家里那些钱我本来打算日后隔三差五去集市上给您买些公鸡补补,如今都没了,明天还是吃粗面烙饼吧。”
正要大闹的沈郭氏顿时泄了气,悲从中来。
沈榕从来不骗人,她说一就是一。那么多银子自己本可潇潇洒洒过上好长一段好日子,如今全成了泡沫飞了,他悔的心口阵阵发疼。
“爹,吃一堑长一智,日后赌博别再被人骗了。”
知道他那德行,让他不去赌博是开玩笑,所以沈榕的要求并不高,带点脑子就成。
沈郭氏难得没反抗,老老实实“嗯”了声,转身准备回屋,忽然想起了什么。
一百五十二两银子,沈榕她从哪里弄的?
看了看油灯下撸着袖子擦桌子扫地清洗茶具的人,沈郭氏最终没问出口,撇了下嘴,扭着腰走了。
管她从哪儿借的,反正他的账还清了,欠钱的人又不是自己,他操心个什么劲儿。
士子会在省城里头,一来一往没有个把月是回不来的。沈榕既然答应了就要提前做好准备。
她先是找了赵夫子,将自己要去士子会的事情和赵夫子说了。
彼时赵夫子正在家挑灯读书,瞅见好友前来,惊喜不已。天天都是她上沈榕家,沈榕到她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听罢她的话 ,赵夫子感慨连连。
士子会并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否则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能参加的人必须得到名士大儒的推荐信,钱二有杨蔚卿罩着,沈榕有钱二罩着,而赵夫子什么背景都没有,只能眼馋。
她和沈榕素来交好,沈榕好那就是自己好,赵夫子耐心地给她讲了许多省城的事情,免得自己这小友到那边丢人。
沈榕听得认认真真,没有半分走神。
只是赵夫子不知道,省城的东西,包括士子会,所有她知道的不知道的,沈榕这个小半辈子窝在穷乡僻壤的乡巴佬,统统清楚。
不仅清楚,还清楚的格外详细具体。
这都要感谢她娘。作为家中唯一的孩子,沈榕眼中的母亲,和别人眼中的沈榕她娘,相差了一个天地。
那是个极具神秘的人,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是她不了解的。
至今沈榕犹记得,曾经有个青灯夜雨的晚上,病重的娘抱着她坐在窗口,看着外面雨打水坑,荡漾起一圈圈连续不断的波纹。
她告诉自己在这个小小的村子之外,有一个浩大广阔的世界,有一群博学多才的人,她们以科考入士,以文笔征伐。
朝堂,是个汇聚天下最顶尖才子的地方。
京城,是整个大周朝最繁华富贵的地方。
她说,这个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有形形色、色的路。大千世界,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生在这里不代表必须无知,如果有一天愿意,可以走出去,去看看五湖四海,九州苍生。
上一世的沈榕不会画画,不会书法,她身上大部分的闪光点,除了那张脸和勉强不错的脑子,都是那个人教导的。
家里收藏了很多书,都是娘写的,家里收藏了很多舆图,都是娘自己画的。
那些逼真的地图每一张她都仔细的教过沈榕,她还告诉她,在东方海内地区有个轩辕国,里头的人吃凤凰鸟生的蛋,喝天降的甘露,最短寿命也有八百岁。
如果有一天娘消失不见,就是去了那里,叫她不要害怕,也不要哭。
女子生而顶天立地,要好好的撑起这个家,照顾好爹爹。
那个时候的沈榕差不多六岁,她娘已经天天卧病在床,日日喝药。她面上摆出乖巧的模样点头,心里却在为这个聪慧的智者叹息。
信你就有鬼了。
娘并没有教导她几年便撒手人寰,就算后来沈榕自认为刻苦勤学的钻研了十几年,她的造诣仍旧比不上那人。
只可惜,苍天往往都是嫉妒英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