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涯》雾盛凉

3、第三章

　　陆英发现白汛离开的那天正是霜降。
　　他同往常一样早早醒来，推开窗，只见院里枯草霜花白，银树藤木椅，颇有几分隐士仙居的气氛。
　　“师父。”
　　也同往常一样，他端着一杯刚从前院井中汲的水，推开白汛那间木屋的房门。

　　只是这一次，房里空无一人。
　　被子叠的好好的——白汛从来不会叠被子，每日都是陆英帮他。
　　床边的锦盒也没有带走，陆英打开盒子看了看，白汛经常擦拭的剑也在。
　　房间里似乎还停留在昨天陆英刚打扫过的样子。

　　从前白汛偶尔也会不告而别去游山玩水，或是神神秘秘消失两三天，但这次，陆英隐隐感觉到，他师父是真的走了，不会回来了。

　　他茫茫然坐在了白汛的床上，环顾四周，竟觉得这六七年间看惯的小房间如此陌生空旷，他一直望向院子里，那白霜已经化尽，满院的衰草和枯木，竟似这天地间凄凄惶惶，了无人烟。
　　他的师父，为了什么要在这荒山野岭上独自守着一口老井几件旧屋？
　　又是为了什么，在这个早晨舍了作陪自己七年的徒弟悄然离开？
　　陆英坐在白汛的床上，苦苦思索也想不出答案。

　　白汛什么都不和他说。奇门遁甲，武林绝学，他都知无不言，但关于自己的事，他从来不说。
　　他不说，陆英也就不问。
　　不问是因为陆英觉得不重要，无论过去白汛是个什么样的人——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也好，朝廷通缉的罪人也好，他都依旧是他师父。无论白汛做过什么事，又或是做了什么事，他也都会舍命护他周全。

　　可白汛走了。
　　他的师父走了，他又要去舍命护谁的周全？

　　自窗外飞进一只黄雀，嘤嘤啼叫着落在了屋内的巢中。
　　陆英认得，这只雀是师父捡回来的。
　　一年前，他同师父去采药，在山间见到一只受了伤的雀鸟。本该自在飞行天地间，奈何被猎人一支利剑伤了翅。
　　陆英熟若无睹抬脚便走，跨出两三步之后，听见身后传来白汛的一声叹息：
　　“山雀亦是生灵，我怎忍心弃置你于这山野中不顾？”
　　回头一幕，便是他师父将那只黄雀捧起，放入怀中，动作轻柔，怜惜若对待幼子。
　　他于师父，便似这一只雀。
　　因为一眼之缘，欠下似海恩情。可是他对白汛，又何止感恩之心？

　　“白汛啊......”
　　陆英痛苦地、呻吟一样唤出他的名字。
　　他从未喊过师父的名字。
　　他刚来这里时，还警惕着白汛，几近一年未说过一句话，待到日后，当他发现某种言不得的情愫已经占据了他的心之后，陆英开口叫了白汛一声师父。这两个字像是戒条一样，他每说一次，就警醒自己一次。似乎这样就能把那些难耐的心思、旖旎的春梦压抑在最深处。

　　等到他能够悄然流露这感情时，却是人去楼空，唯有一只雀鸟伶仃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