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鬼医凰潇

5、第五章

　　期盼的都是初心不负，深爱的都是人不如故。只是人间爱恨痴嗔苦，去不了的地方都叫天堂。
　　展林安曾经问过颜又璃，当初会那么接近他是不是也是因为楼子言。
　　“至少在最初的时候，的确是因为他。”
　　颜又璃比起邹凯好就好在她够坦诚，哪怕知道这份坦诚很有可能伤害到别人，她也不愿意否认自己最初的想法。她不屑于伪装，更不屑于自欺欺人。
　　“但是，林安，你要明白，你跟楼子言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接触的次数越多，时间越久，越是能分辨出来，不要为了别人轻易改变自己。”
　　这两个alpha在遇到他的最初都做了同一件事，把自己对于楼子言的感情一股脑全转移到了他身上，从不问他是否愿意接受这莫名而沉重的包袱。颜又璃很清醒知道他不是楼子言，所以才摸索着去适应展林安这个存在，甚至三番四次警告他远离楼子言的alpha恋人邹凯。
　　可邹凯不是。
　　邹凯他宁愿永远回避这个事实。
　　那天之后，两人就算是默认式地在一起了，也没有任何的说明。双方都是愿意，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很默契的是，两人都不提感情这回事，即使外出也不会表露对方与自己的关系。在校园里相遇的时候依旧是眼神交流，偶尔点个头，称呼也就是学长和学弟。围观的群众好奇又不解，这两人是在一起了么？住在一间宿舍是不错，可在外面的交流几乎为零，规规矩矩。可他们没在一起？邹凯下个楼买早餐都是双份的。更何况展林安顶着那样的一张脸。
　　说起来，那个时候距楼子言离开也不过才七个月，京大的那个冬天冷得人心寒。
　　邹凯是个很好的情人，从各个方面来讲。身为alpha却温柔细心，极尽所能去照顾展林安，只要展林安不去触及关于楼子言的事。
　　颜又璃曾经对此嘲讽过，她说邹凯变成这样又有什么用，反正楼子言也不会再活过来了。
　　一个富贵人家长大的alpha少爷，学着去洗衣拖地，学着整理打扫，学着端茶倒水，邹凯在他身上几乎倾注了所有他当年欠楼子言的温柔，除了他的真心。那颗心，只属于楼子言，邹凯把它束之高阁，不愿意再给别人看一眼。
　　展林安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人心本来就自私得可以，那么小的地方，装了一个人，就再也塞不下第二个。邹凯的心里住了个楼子言，所以容不下他展林安，这个道理展林安比谁都清楚，可也比谁都嫉妒。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很大方的，可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也不是没有觉得委屈的时候。展林安也会在饭桌上质问邹凯，问他和自己在一起是不是因为楼子言，可是这种问题问着又能有什么意义，答案什么的，彼此早就心知肚明。所以邹凯连句安慰都不会说，只一遍遍叫他的名字，林安林安，声音有些无奈，却温柔宠溺。
　　展林安就再也发不下去火了。
　　他想，都这样了，为什么自己还是不死心？果然人都是犯贱的。
　　等得久了，就想着既然等了这么久，为什么不继续等下去，说不定再等等这个人就是你的了，说不定再等等他就能看到了，说不定……
　　最折磨人的从来不是苦难，而是明知无望的希望。
　　他展林安是受害者，可坑害了他的人却是他自己。
　　有时候他也在想，是不是自己要的太多了，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毕竟人与人相处，就是戴着个面具在演戏，台词唱对了，动作做好了，那就是好戏。邹凯一个alpha，那么优秀，又不是找不到愿意跟他的Omega，却偏偏陪着他宠着他那么多年，就算是带着面具演戏，那也是个兢兢业业的演员。
　　是自己不知足……吗？
　　其实也不是。
　　两个人都不是那种愿意好好演戏的人，有时候非得戳到对方心里伤得鲜血淋漓才觉得痛快，自损八千也不愿意虚与委蛇。
　　就是在这种平和温柔的表面之下，暗涌着见不得光的妒忌和对峙。
　　比如Alpha会包揽所有家务，却从来不会靠近厨房。那是属于给楼子言一个人的温柔和感情，邹凯不愿意分给展林安半点。
　　比如beta把家里的勿忘我换成了矢车菊，只因为楼子言喜欢勿忘我，再比如大学双修了学位的beta放弃到手的科研工作选择和alpha一起从头打拼做自己的公司，只因为楼子言当年就是那个研究所的实习生。
　　谁比谁疼，谁比谁狠。
　　是展林安，不是楼子言。是展林安，不是楼子言。
　　就这么默默较着劲儿，日子还是要继续过。
　　有时候闹得凶了，半个月一个月不说话都是常事。
　　身边的朋友也是看不懂，展林安的确优秀，可按常理来说，一个beta不论第一性别是什么，能找到一个alpha作为伴侣那就是天大的运气，不好好学着怎么绑住alpha的心就算了，还闹着别扭，半个月不说一句话，但凡来个有气性的alpha那也得给踹远远的。
　　可邹凯呢？不管两人闹成了什么样子，该做的一点都不少。展林安不愿意做饭，他就在晨练回来带早餐，不知道什么东西合beta的胃口，就一家一家买过去，展林安说公司事务忙，要睡办公室，他一个老总就天天去人家办公室帮忙，完全不在乎其他员工的目光，就算展林安冷着脸不理他也没关系，回了家各做各的事，他也会记得在人躺在床上的时候端杯牛奶到床头。
　　这样的情人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太完美了。
　　展林安冷笑，是啊，完美，完美到不真实。
　　有时候他真想扯着邹凯衣领大声问他，你这样到底累不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有时候态度上顺着哄跟敷衍了事只有一线之隔，他哪里还能看到这alpha半点真心。
　　可展林安不能。
　　他没这资格。
　　当年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过任何承诺，连感情都不敢提，就这么凑合凑合居然也过了这么多年了。时间太久，耐心太少，人太焦躁，心情循环往复怎么都没个平息的时候。
　　只是渐渐的，摆脸色闹别扭的时间少了，两人真的像结婚多年的夫妻一样，生活谈不上有多趣味，该开心时候开心，该平淡时候平淡，心里的委屈有增无减也都沉淀了。
　　人还在自己身边不是么。
　　就这样吧。
　　展林安觉得自己大概也学会了带着面具生活了，扮演着alpha身边合格的情人角色。
　　如果没有年初的那次体检的话，展林安想，自己大概会就这么和邹凯生活下去吧。
　　只有Omega男性才有孕育生命的能力，alpha和beta男性都没有。可体检报告不会作假，展林安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可以明显摸出来一个小小的硬块。
　　亏得前段时间他还以为自己是胃病复发才动不动吐得天昏地暗，却不想是有个小东西在自己身体里安了家。
　　展林安捏着体检报告差点就要笑出声了，他想，邹凯上辈子到底是干了什么这辈子才会这么倒霉。天作之合的爱人意外身亡，好不容易遇到个能让他睹人思人的beta还是个不听话的，在一起七年就膈应了七年，等他这个beta终于打算放弃那点儿可怜的执着就这么得过且过了，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是展林安不是楼子言。
　　他和楼子言最本质的区别就是一个是最普通的beta，而另一个是生来娇弱高贵的Omega。如果有一天连这一点都要被抹杀，那展林安这个人在邹凯眼中还剩了什么？他干脆去整个容把那剩下的两分不同也去掉，然后换个工作换掉那些特意做出来的区别，老老实实随了邹凯的心意做一个完美的替身好了。
　　……真的做不到。
　　自己犯贱那叫心甘情愿，被迫把自尊扔到地上让人踩，那叫屈辱。
　　凭什么，只是因为是展林安不是楼子言么？
　　他还没有自甘下贱到那种程度。
　　有人说，握不住的沙，放下也罢。展林安一直觉得这句话别扭，如果连努力都不努力，就这么放弃了总会心有不甘，所以他义无反顾抓住了那把名叫邹凯的沙子，并且一攥攥了这么多年。可只有他自己明白，之所以能攥得住，只是因为那把沙子早就被风带走了，仅剩的几颗砂砾藏在掌心的纹路里，还暖不热。
　　与其这样，还不如两两放过。
　　他不再有无望的期待，邹凯也不必勉强自己去接受一个不合心意的替身。
　　“邹凯……我们，分开吧。”
　　这句话，其实迟了七年才说出来。
　　颜又璃当年在天台说的话一字一字在展林安脑子里回放，那时候还年少的女alpha靠在栏杆上说，你不要后悔。
　　展林安想，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方向不对还可以修正，可如果出发点就是错的该怎么办。
　　所以展林安选了最好的解决办法——他离开了。
　　彻底离开邹凯，连同一个城市都不再呆下去。
　　“下午两点钟到达，要来接我么？”
　　“我才懒得见你。”
　　“真的不见？”
　　“你以为自己天仙儿下凡啊我手上这么多事呢谁有空去围观你这个老男人，反正你也知道我在哪儿，下了飞机自己过来！”
　　电话被颜又璃挂断，展林安也没生气，机场的广播播报着航班次序，他听到了自己的航班登机播报。
　　关闭手机前，一个十分熟悉的号码打了进来，展林安笑了笑，手指按在了电源键上。
　　手机很快黑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