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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分崩离析 ...

  •   巫神强自压下要暴起的心绪,丑话狠话被一层层滤掉,剩到最后的仍是不堪入耳:“是私产又如何,不是私产又如何?十六年前能遇上是缘分一场,七年相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即便是长辈也该有为你做决断的时候吧!再说了,你身上的噬心蛊还未全解,若是一去不返,怕是性命堪忧。”

      不用他点破,何敬真已经把话里边埋伏着的各样丑话狠话都读透了。

      不就是想说:若不是我十六年前救下你,眼下你还不知在哪呆着呢,还能在这儿和我谈“私产”不“私产”?最后一句更狠更丑:你去吧,身上还带着条蛊虫呢,不怕死你就去!

      “……昆仑不是这样的。”这是何敬真上神山这么些天来头一次用俗世旧称去指称这尊巫神。

      昆仑不会这么咄咄逼人,喘口气的空余都不留。昆仑不会把他拘在小偏殿里,出入动辄几十上百侍巫跟着、盯牢。昆仑不会用那种热得发烫的目光灼他,一举手一投足都在那双蓝瞳的笼罩下,十面埋伏,无处可躲,一口口饭吃下去都只是添堵而已。

      “那昆仑应该是怎样的?”巫神的手越过被他一掌拍得汁水狼藉的盘碗碟盏,一把擒住何敬真的下颌,“你认得昆仑几分?你觉得他就该是干净清白的、就该神似的超脱?就该没有小心思小算盘、就该没有凡俗欲情?那是你造出来的昆仑!”反正辛苦维持的“脸面”都扯破了,干嘛不露出本来面目让这人瞧个够!

      何敬真被他捏得痛了,伤心失意一齐涌上来,一颗心更加空旷,巫神一句句话砸下去,那颗心就一下下起回声。

      “你不是昆仑!昆仑会待我好,不伤我!”绝望之下,说出的话自己都不信。

      “我便是昆仑,昆仑便是我。你为何要把今时与往日隔得那么开、分得那么清?!九年不见,人总是会变的,可不论外边如何变化,那颗心没变!今时今日的昆仑也待你好,也不伤你,你都看不见么?!”巫神不止脸皮不要了,连骨头都露出来了。

      “我不用你待我好!”何敬真恨他这么毁昆仑,连点小指望都不给留。

      “哦,你要昆仑待你好。昆仑怎么待你好?带你走南闯北去市集里涉险?带你上山看月亮看红树叶片子,然后让你一趟趟在风里雨里等他?还是把你丢给一群人、最后丢给个糟老头子让你自生自灭?!”

      这话就伤筋动骨了。何敬真辛辛苦苦弹压的眼泪这时压不住了,顺着眼角淌下来,几颗坠到地上,大部分让巫神那只手截了去。

      “你要的是这样的好?你想过没有,即便没有后来的变数,昆仑也是个有正常欲求的成年男子,他就不要娶妻生子,单守着你一个人过?!他有了妻小还能那么闲暇整日围着你打转?!你又不是他亲骨血他凭什么一辈子带着你?!即便他不计较,愿意一辈子带着你,他妻小可愿意?!到那时你要以何种面目何种身份在他身边存活?!”

      血肉淋漓的一席话,还兼往血肉上撒盐,偏偏无话可驳。他是没有想过攒钱把昆仑赎回来以后应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已然不成父子、不成兄弟,什么也成不了,最后可能根本无法收拾。他甚至没想过昆仑身为一个正常男子的正常欲求,也未曾想过他们的将来可能并不长久。大大的失策了。

      毕竟是年少,走的路比不上别人过的桥多,心防脆弱,被狠狠戳穿撕破后(尤其戳穿撕破的那个还是他死命想救出水火的人),除了默默掉泪,就是用尽全力揍那个戳穿撕破他的巫神一拳!

      说实话,出拳速度不算慢,但对上巫神近乎魔性的直觉就一点便宜也讨不了。不仅讨不了,一拳出去,两只手叫人家一只手就制住了。

      “怎么?我说中了,这么恼?”巫神难得露个笑脸,却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于是更招人恨。那人还自由的两只脚一蹬一踹,就想把他撂倒。这下整副身子都叫巫神制牢了。手禁住手,脚压紧脚,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叠得密实。那股青麦的苦香又灌满巫神鼻腔。又疯了。廉耻之类尽可抛撇,他两瓣血红的唇贴到何敬真耳边,呓语似的低喃:“即便昆仑肯一辈子守着你,你又如何?还不是‘时至则行’?到了时候一样娶妻生子,届时你又如何待他?当祖辈父辈一样供在案头?告诉你,他才不愿!……你们之间只有一种方式可以天长地久……”低喃逐渐隐没。巫神把舌尖探进了何敬真耳道内,合上两瓣唇含住整个耳廓,轻轻一吮,麻得他全身一颤——“……你做什么?!”再看看近在咫尺的那对蓝瞳,里边那股浓得窒住了的欲情让他毛骨悚然。这才知道怕。他拿出在渊口练心法的劲头,使劲抻,想把巫神从他身上抻出去,可怕的是拉得动几百斤弓的力气居然抻不动他。他纹丝不动地叠在他身上,话越说越露骨:“你不是想知道昆仑是怎么想的么?我告诉你,这两年来他每日每夜都在想着你,想着你剥/光了如何可口,一身肌肤如何像这样腻住他一双手……”

      何敬真一颗心凉透了,一直凉到四肢,竟想不起来自己还陷在危局当中。

      “给你裁了那么多新衣,你不穿,偏要穿这身洗薄了的旧衣,你知道你每回打昆仑眼前走过,他都在想些什么吗?就想怎么才能把这层碍事的衣衫撕碎……这么薄、这么透的夏衫、还是黑色的,领围又敞得那么大,不就为了方便让昆仑得手么?”巫神一口啃在他颈窝处,轻轻撕咬,一双手熟门熟路地剥他,很快剥得就剩一身里衣,同样的旧料子,经不住事,巫神一扯就裂完了,浅麦色的肌肤直接腻住一双四处游走的手。

      “昆仑!!”何敬真用苗话喊那巫神。一如多年前小小的他病危那晚,静静守在吊脚楼下等上山采药归来的昆仑,磕磕巴巴但全心的信赖与托付,绝想不到有朝一日“昆仑”竟要亲手毁去那信赖与托付。

      巫神并不停顿,铁了心要把脸皮撕干净。

      “别这么对我!别这么对肉肉!!”他可知道此“肉肉”已非彼“肉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今时今日的“肉肉”是巫山上的一朵云,是巫神心尖上的一块肉,对待心头肉除了合而为一,没有别的方法可保安全无虞。

      “肉肉听话,昆仑只知道这一种方式和你天长地久、生死不离。”

      “别怕,一点也不疼。”巫神哺了一口什么给他,一瞬,他的身体就要着了。那是一种足以燎原的热,烤得他不停掉泪,泪水很快被一根舌尖打扫进一副血红的唇里。非同一般的畏怖让他不断耗力,一次次冲刺,想从巫神手脚筑就的血肉牢笼里突围。凡间廉耻都缚不住的巫神,凡间的力气又怎么挣得脱。

      何敬真从不明所以到不知所措,再到无可应对,最后到了绝望灭顶的境地,十七年来没有哪一件事像这样让他恼透了、乱透了、伤透了,想着反正欠他两回命,不如就这么舍出去,还守着做什么呢?很大不了的事么?身子被说服了,软了下去,心却倔得很,顽固不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地死守着。那巫神的舌尖闯进他嘴里与他唇舌纠缠,心就裂成两瓣;那巫神的手捻到他胸前,心就碎成了四片;那巫神唇舌手并用,顺着他腰线一路没入腰谷,心就碾成了齑粉。碎透了,那么些年来的仰赖、托付、荫蔽一齐碎了个落花流水。还敢对不择手段碾碎这一切的“人”或“神”抱指望么?

      身和心要能分开安排多好。反正当年所享,终有一日要等价或倍价偿还,今日到了清算的时候了,留副空躯壳给这巫神,去偿他活命的恩情、养育的恩情,解他几百个日日夜夜的“求不得苦”,心还能另辟片干净地,从这混乱的关系中择出去,不认账,一心一意守着年少无知的单纯岁月,没有后来的种种不堪。不用听那巫神一口一个“肉肉”唤着,心跟着身子一块疼。

      他这刻才真正知道,巫神口中的“肉肉”不再是他小时一身下不去的小膘的戏称,而是“心肝”、“魂魄”、“命”的另一种叫法。代表所有一拿走就会致死的东西,他之于他的不可或缺,久远之前就已落定,他愿或不愿、想或不想,其实无关紧要。即便一厢情愿,巫神也从不缺决断和手腕,必要的时候也能心狠手辣。

      他等了他这么些年,从一团小肉栽培起,道路阻且长,颠簸起落,好不容易才“出落”成这么一个何敬真——有点天真、不缺抱负、良心完好。多么好的一份人材。三十四了,等也等老了。

      他握着凡俗不可企及的权势,空身等你一个何敬真,谁敢让他空等?

      他归了巫神位后铁血手腕扫除异己,迫不及待地造出个“承平稳定”来,好迎心头肉上山,不就为了这刻如愿以偿地抱个满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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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正在写的文有两篇 《好狗不挡道》和《无端迷恋你一场》,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移步作者专栏看看,先收藏,文章更新会有提醒。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