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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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寻起来的时候，我正准备和吴婶儿告别。他穿着拖鞋发出拖沓的声响从楼上跑下来，一脸欣喜的和楼言打招呼：“楼叔叔，你回来啦？”
楼言笑着说：“嗯，提前了几天。这段时间都是你在送小阅回家吧？辛苦你了。”
顾寻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嘿嘿一笑：“没事的，我乐意。”
楼言瞅了他一眼，眼眸微闪。他冲我呲牙笑了笑，我毫不领情地仰头权当没看到。
前段时间楼言一直在忙，连双休都见不着人影，反倒是这次回来了以后闲了下来。我进屋出屋几次都看见他瘫坐在沙发看闲适地看着报纸。
晚些的时候，楼言一反常态没有做饭，而是推着我进了房间硬要我换身好看的衣服，说是要带我出去吃饭。他在我的衣柜里折腾了半天，最终才闷闷不乐地选了一件蓝色过膝长裙。
我控诉他：“快要入秋了。穿这个会冷的。”
楼言无情的拆穿我：“胡说！你昨天还在抱怨天气太热，空调开着都难受！”
我只好接过裙子，依言换上。
我衣柜的衣服大多都是楼言给我买的，偶尔顾衡也会给我添上一两件。我自己倒是没怎么买过衣服，大概是太信任楼言，连这些微小琐碎的事情都让楼言一并揽下。
而在今天这场晚餐过后，我才开始真正细想昨晚顾衡和我说的话。
“别这么离不得楼言，以后独立有的你受的。”
这句话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楼言好心情的载着我驱车近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晚间的京都里车流如海，堵得一塌糊涂，四周都是此起彼伏的尖锐声响，我的耳膜快要炸裂，而楼言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从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微笑，脸上没有一丝不快。
楼言是心情不错，我却是像被扣了一盆凉水一样，从上至下的浇个湿透。
尤其是在灯光闪耀的雅间里见到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之后。
楼言绅士地上前，和那名妆容精致的女人点头示意，笑的温和：“来了很久了吗？”
那女人的声音清雅悦耳。她微微摇头，笑容明朗：“我也是刚到。”
楼言将座椅拉开，牵着我让我坐下，弯腰和我介绍着：“这是沈容嘉沈阿姨，叫阿姨好。”
我的表情此刻一定有些扭曲：“阿姨好。”
沈容嘉也冲我礼貌一笑，柳眉弯弯，周身都是温柔的气息：“就是楼言的小侄女吧？你好，小阅。”
我承认我此刻真的很不想理她，可偏偏沈容嘉做足了礼数，每一个表现都可圈可点，并没有办法让人厌恶的地方，这让我想任性都找不到理由。
我只是乖巧的点点头，极力让自己柔和下脸色来。
楼言含笑看了我一眼，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这是一顿极其不愉快的晚餐，短短的一个多小时里，都是楼言在和沈容嘉聊天，我插不上什么话，都是些生意往来上的话题，偶尔沈容嘉才会把话峰转向我，关心关心我的成绩和私生活，而那时楼言就会很骄傲的提上了两句，看到沈容嘉脸上短促的惊愕表情才心满意足。
楼言是真的把我当成女儿来养。
不得不承认，沈容嘉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女人。仅仅凭借刚刚那些简短的接触和她的表达，我就能够发现。她似乎任职在某个大公司里，和楼言交情还不错，长得漂亮，说话进退有度，颇有涵养。他们从公司谈到合作，从合作谈到生活，他们的共同话题还有加繆，玛格丽特，甚至是毕肖普。
这么多年，我见过楼言身边不少野心勃勃的女人，楼言从来都不屑一顾。
所以沈容嘉是我最看好的一个。
也是我最该防的一个。
晚上九点过一刻，楼言牵着我走出了包间，在漆黑的夜色下和沈容嘉道别。他们礼貌的拥抱，挥手再见。我却看得很不舒服。
潮湿的夜幕下，我百般无聊的坐在副驾驶上，数着天上星野密集的天空。楼言看着我，笑着捏了捏我的脸，问道：“怎么了？不开心？”
我摇了摇头。
楼言却只是含笑看了我一眼，没有再问，沉默的加快了速度。我听见汽车轰鸣的声音，伴随着一路不断倒退的风景，似乎是要把之前所有都抛之脑后。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甚晚。空寂的房间里只有我和楼言清脆的脚步声来回走动着。我早就觉得房子大了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沉默的时间，毕竟听着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内心空荡而又无助。
楼言似乎心情还是不错的，他终于打破了沉默，笑着从厨房里走出来，将洗好的苹果递给我：“我看你今晚都没怎么吃，给你洗了苹果。”
我一声不吭地接了下来，安静地啃着苹果。楼言顺着坐到我身边，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沈阿姨？”
楼言的观察力还算是细致的。我却矢口否认：“没有啊。挺好的，我的未来舅妈。”
楼言失笑，他狠狠刮了下我的鼻子，漆黑的瞳孔里满是无奈：“瞎说什么呢。我和她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还让我穿好看点，只是朋友还将我晾了那么久。我心中都是呼之欲出的郁气，我吐了口气将那些难受都压了下去，狠狠咬下一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说：“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楼言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们很少有沉默的时候，大多数都是楼言喋喋不休的和我讲着，我偶尔附议一两句，两个人再打闹一番，而现在楼言不说话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让我有些发疯般的难受。
我有些不敢看他，尤其是他不说话的时候。我利索的将苹果啃干净了，低头默默地起身去了房间：“我去洗了睡觉。”
楼言往里坐了坐，给我让路，却没有回我的话。我却越发难受，一把将门扣上，压在门背后，久久没有动弹。
我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洁白的墙壁一时有些晃眼睛。窗户是关着的，房间里此时很闷，空气都是陈旧的，连大口呼吸都让我胸腔里阵阵恶心翻涌。
我想起顾衡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和之前让我置气的话，才觉得顾衡是在提醒我。
只可惜我一向察人观色的本能迟钝到不行，现如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遍体鳞伤。
背抵着门直到小腿都有些发酸后，我才缓缓回过神来，看到床头柜前的闹钟上显示着时间已经过了十点钟，我才匆匆忙忙去洗漱。
直到上床，已经十一点了。
窗外满目星野，蝉鸣声糟乱不安，我将自己蜷缩在薄薄的被子里，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天色，无心睡眠。
我一向没有锁门睡觉的习惯，所以当门被打开的时候，却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沉默的盯着楼言。
楼言高大的身影玉立在门口，额前细碎的头发被风微微扬起。他冲我笑笑，表情却有些僵硬：“就知道你没睡。”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到我的窗前，熟练的替我把窗户关上：“大晚上的别把窗户打开了，小声着凉。”
我今天似乎存心要和他作对：“你不说天气热吗？”
楼言一震，久而缓慢转身，对上我的视线，我的眼神太过倔犟，楼言的神色却越发温柔。他慢慢走到我的床前坐下，抬手摸了摸我的眼睛，声音缱卷：“小阅，别这样看着我，我会难过的。”
楼言就是靠着这一招将我吃的死死的，每次听到他这个声调这个表情，毫无疑问的我会立刻缴枪投降。
这一次我却没有慌乱，而是淡然的别过了头，不去看他：“我要睡了。”
楼言自然没有走开，我太了解他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细细抚摸着我的脸颊，细腻的手掌传来冰凉的触感，我不由身子一颤，表情凶恶的将他的手推开。
“出去！我要睡觉了！”
这么些年，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凶的看着他。
楼言的表情却越发淡然，这个反应是我始料未及的。他待我一向颇有耐心，却十分在意我对他的看法，没想到现在我这样对他，他直接漠视，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楼言突然将脸贴了上来，像个小动物一般在我的脖间蹭了蹭，声音喃喃如自语：“小阅，你越来越不乖了。”
我吓得整个人都不敢动弹。
楼言恍若未觉我的反应，反而是变本加厉地直接将拖鞋蹬掉，钻进了被子里。
他的身上带着丝丝寒气，靠过来的时候我本能的一缩。楼言却有些霸道的强行将我带进他的怀里。
“小阅。”他念着我的名字，“别这样。你是我最亲的人，你不可以这么和我说话的。”
“这个逻辑不对。”我纠正他，“我现在对谁都这样，尤其是这个时候，我很困。”
楼言没有要松开我的意思，他就是这样，表面上看着再温柔不过了，其实骨子里的执拗近乎偏执。
“不行！”楼言的声音显得可怜兮兮的，“你得和我道歉！”
而我却不想和他耗下去，只好投降：“我错了。”
他闷声笑了，这才放开了我，眼眸里流动着温柔的水纹，嘴角勾勒出一丝弧度：“小阅，以后不要乱想了。你是最重要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突然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声音低低的，似乎被吞噬在了黑夜里：“我想听你读诗。”
楼言挑眉：“哪一首？”
“随便。”
楼言沉默，他起身准备出去：“我去拿书。”
我手疾眼快地抓住他，“你还能记住的，背一背也行。不用去拿书。”
他有些无奈地躺下，抚了抚我的肩膀，将我抱在怀里。我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和渐渐开始炙热的皮肤，心里不可抑止的开始叫嚣着，像窗外不绝如缕的蝉鸣声。
楼言沉吟片刻，才娓娓道来。
“月亮从妆台镜子中
望出一百万英里
至远远超越睡眠的地方，或者
她大概是个白昼睡眠者。
被宇宙抛弃了，
她会叫宇宙去见鬼，
她会找到一湾水，
或者一面镜子，在上面居住。
所以把烦恼裹进蛛网吧
抛入水井深处
进入那个倒转的世界
那里，左边永远是右边，
影子其实是实体，
那里我们整夜醒着，
那里天国清浅就如
此刻海洋深邃，而你爱我。”
他念完了，我却还沉浸其中。
我将自己埋首于他的胸膛里，那个声音通过他的胸口传递了过来，低沉的，如汪洋大海一般晦暗的感觉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我的眼睛却开始发涩。
我紧紧的抓住他的衣服，粗糙而笨拙地说：“真好听。”
楼言似乎是笑了，他将我抱紧了几分，笑着问我：“你是说诗好听，还是我声音好听？”
楼言自恋起来一向有些刹不住车，而现在我却是真心实意的要赞扬他：“诗好听，被你念的更好听了。”
楼言满足的叹息。
我的声音依旧干巴巴的：“楼言，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楼言一怔，沉默片刻问我：“怎么会这么问？”
他似乎打算避开这个话题。
我也没有打算纠缠，而是放开了环住他腰上的手，轻声说：“我想去顾衡家里住一段时间。”
楼言彻底沉默了。
他的表情渐渐开始发冷，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拉下脸来的时候我害怕到会躲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不可以。”
我很想避开他的眼睛，却发现自己无处可躲，只能勇敢地看着他，声音还有些颤抖：“楼言，我是自由的，这是你说的，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拒绝我。”
楼言还是沉默，他的眼神让我心底里发憷。
“好。”他把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静静地抱了抱我，起身出去了。
夜色静谧而柔软。楼言躺过的地方还是温热的，我伸手摸了摸，沉默久良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