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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旧仇 ...


  •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少女痴痴望着窗棂上缓缓消失的夕照,眼神忧郁,双眉颦蹙,清秀的小脸上挂着不合年龄的愁绪。

      丫鬟已将空碗端了出去,屋子里还残留着苦涩的草药味。
      岳卓觉得黄半山和她可能有世仇。若非行动不便,她一定会把那老头儿开的药倒进碧落谷的水井里。相信明天一早起来,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披上桔苔云袖长衫,她走下床推开了那盏朱色的绮窗,望着天幕上清澄的圆月,轻轻咳了两声。
      未过半刻,一道黑影从窗户外娴熟的翻身跃进来。
      溪春仍是一副空洞的面孔,声音平波无纹:“什么事?”

      “溪大哥,那位黄大夫似乎知道我们要在明日进攻碧落谷,池老魔恐怕也得到了消息,到时候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岳卓担忧的问道。
      “黄半疯......?倒是我小看这老头儿了。”溪春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其实盟主也没打算瞒太久,这么多人马杀到魔门地界不可能不露痕迹。鬼门宗是魔道首宗,向来耳目通灵,就算池月不屑召集其他门派共同抵御,也绝不会连自己家门口的动静都不清楚。”

      “如此说来,鬼门宗极有可能在明日加强防备?”
      “再周密的筹备也会百密一疏。此战我们占据主动,人数也有优势,不怕池月玩什么花样......但关键还是在碧落谷的万鬼阵。只有拿到阵图,才算真正胜券在握。”

      “大师兄那里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不过他一旦得手会立即联络我。”溪春抚着指间的银针道,“如果没有拿到阵图,他会在明日大婚之时伺机刺杀池月。”

      岳卓闻言心头一紧:“可一定要走这一步吗?且不论刺杀能否成功,那魔头必定会被惹恼,到时候大师兄他岂不是......”剩下的话如鲠在喉,半晌也说不出来。
      “燕少侠顾全大义,求仁得仁。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岳姑娘也不必太难过。”杀手当久了,人就会变得少言寡语。现在的他完全不懂怎么安慰女人,所以刚说了两句就起了反作用。

      岳卓的眼泪如滚珠般滑落下去:“是我连累了他......如果不是我行事草率去伏击池月,大师兄也不会冒这样的险了。”
      “这是两码事。”溪春摇摇头,淡漠的眸子里晦明不清,“他从进入鬼门的那天起就应该明白,卧底是条不归路,没有谁能全身而退。”

      “那你呢?”岳卓擦了擦泪,抬起眼望着站在阴影里的男人,“溪大哥会跟我一起走吗?”
      对方一阵沉默,良久才道:“我明日会护送你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去完成我的任务。”
      “可你明明不用......”
      “岳卓!”溪春冷硬的打断她,“明天会死很多人,包括武林盟的兄弟,包括燕不离,也包括我。”他其实早就该死在那片火海里的,这苟且偷生的三年,已经是老天格外眷顾了。

      岳卓连连摇头:“我不明白!大师兄说过,活着是比死更难的事,可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你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走呢?”
      “因为......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溪春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岔开话道:“这是化功散的解药,你被封的穴道只能等出去之后再想办法了。”

      “多谢......溪春大哥。”岳卓微垂着头,低声谢过。整个人像雕塑般蜷缩在昏暗里一动不动,只能看到脸上有两道晶莹闪烁的水痕。
      屋子里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我不叫溪春。”对方打燃火石,在黑暗中亮起一点光明。那张犹如千年寒冰般不曾化开的冷硬面孔,第一次在烛光的照耀下显露出明亮温和的一面。
      岳卓登时愣住,张着嘴问道:“那你叫什么?”

      “我姓唐......”早已埋葬在内心深处的过往,就像沉寂在时光里的废墟。被秋日最冷的风一扫而过,尘埃散尽,满目疮痍。
      许是闪耀的烛光太过刺目,杀手疲惫的闭上了眼,低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微小的颤抖:“我叫唐故里。”
      岳卓“咣当”一声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唐门故里,雁尽龙绝。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当年的唐门少主,十八岁便打败了亲叔毒雁龙的少年天才?!

      “唐、唐少主你......你不是已经......?”已经死在鬼门宗与唐家堡的那场惊世决战里了吗?
      “我本以为自己会死在江莫愁的那把火中,却还是被三叔从地道里挖了出来。”对方将她扶起来,语气淡漠得如同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被火烤得面目全非,让烟熏得嗓音尽毁,可还是上天垂怜,侥幸留了条命。”

      他摸了摸自己冰凉似水的脸,仿佛触摸在一道已经失去痛觉的老疤上:“这张人皮|面具是苏玉壶亲手所制,虽然天衣无缝,但终究难有常人的表情。我靠它加入鬼门宗,一戴就是三年。”

      千面狐妖苏玉壶,有着一流的易容术、二流的武功、三流的人品......单单靠一双|飞针走线的巧手,将那些不愿见天日的面皮化腐朽为神奇,就此拯救了无数丑男陋女和逃债避难人群,飞快竖立起“江湖第一美容院”的旗帜。
      他的口号是:换一张脸,换一种人生。

      唐故里还记得第一次被三叔带去见苏玉壶的情景,简直大开眼界,毕生难忘......

      珠帘玉扆的暖阁里,那死人妖穿着一身火红的刺金牡丹绣袍。顶着一张雌雄莫辨的妖孽脸,挺着一马平川的胸,泼辣的用下巴尖瞄过来:“老娘今日姨妈来访,凤体违和,概不接客!”
      一秒钟后,唐雁龙的毒镖卡在对方的喉咙上:“你个杂毛狐狸又装什么女人?!今天的药吃了没?”

      苏玉壶翘着兰花指,风情万种的撩了撩耳边黑白参半的发丝,一脸哀凄幽怨:“龙龙,你又凶人家......”
      唐故里看到三叔的身子晃了晃。

      “人家要卸妆呢,你们明日再来。我送唐少主一副珍藏版人|皮面具,三瓶水润护肤液外加全套大保健......”
      “少特么带坏我侄子!”唐雁龙一只眼瞪着他,“你卸完妆就给故里把脸换了。”

      苏玉壶尖叫:“老娘卸妆的样子只有死人能看到!”
      “都是被你吓死的吗?”
      妖男泫泪欲泣:“龙龙你又欺负人......”
      唐故里看到三叔的身子又晃了晃。

      胡搅蛮缠了一阵,苏狐狸终于妥协的往墙角一指:“去吧,躺平等着老娘。”
      唐故里瞅了瞅那张带着枷锁,充满情♂趣的古怪躺椅,用求救的目光望向三叔。
      唐雁龙大手一挥:“去吧,把自己锁好了别乱动。”
      “可是,为什么?”
      “老苏以前是做入俭的,给死人化惯了,你要是动了他手抖......”
      “......”

      苏玉壶脾气古怪,不正经、异装癖、心理变态、重度话唠......经常说唐故里听不懂的话,其中有一句便是:“假面戴得太久,就会变成真的。”
      如今他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面具戴得太久,就会活成另一个人,再也想不起自己的本来面目。哪怕是唐故里这三个字,嚼在口中都感觉生涩无比。
      他现在叫溪春,是一个满手血腥的冷漠杀手,为了报仇雪恨潜伏在世间最阴暗的角落。至于曾经那位如昙花一现般惊艳过江湖岁月的年轻少主......早就化作唐门故里的荒草下,最深厚的那层黄土了。

      原来他们是同样的人。都是在生命最灿烂的年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生生折断。
      岳卓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声问道:“可我听闻唐雁龙前辈早就离开唐门了。”
      “三叔的确在二十多年前叛出家门,但血脉的关系是斩不断的。所以他才会出手救我,才会重建唐家堡,才会因此遭了池月的毒手......”

      一股冰冷的杀气骤然从沉默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他猛地睁开眼,眸中寒光比手里的银针更教人心惊胆战。
      “唐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了。这笔债......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向鬼门宗讨回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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