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何时复西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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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粉梅是长得最不结实的梅花，风一吹来，点点花瓣便如絮飞散。清晨的山里，偷着晨露的微寒，我裹着紧紧的棉外袍，漫步穿过这片宫粉林，感受着朝露待日晞的味道，宫粉花瓣点点似霰落在身上。听说梅山的早晨仙气弥漫，听说东边的仙气最旺，我这凡夫俗子也踏一踏这块仙地，收点仙气。
“呜”我面朝山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回想这半年以来，这几日反而是我最舒适的日子，没有情势的压迫，没有于钦的管教，连一向凶巴巴的冷面具似乎也和缓了。冷面具总卫说这次请人虽然至关重要，可是目前的情况看来急不得，所以这么好的休闲度假区我也不会让自己整天愁眉苦脸、殚精竭虑。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我边踱步边念着，耳熟能详的后面两句我没有念下去，因为我面前出现了一个背影，很白很仙气的背影，三千青丝以一只银簪高束于银白色的冠内，他转过身来，“洛姑娘早。”
“展君早”我俯身向他行礼，我起身看着他，哇塞，早晨的展翔鹤真是太有仙气了。
“洛姑娘这是做什么？”
“吸点仙气”我一时脑回路没转过来就答了，说完才觉得自己简直是太……没脑子了
“姑娘想修仙吗，我梅山虽是清修之地，只能修个贤人、圣人、至人，到是修不成仙。”
“不，展君误会了，洛月不是想修仙，只是，额，吸点仙气强身健体，美容养颜。”说完我发现自己的脑洞开得更大了，唉，还美容养颜。咦，展君你这么看着我不说话干嘛，你说话啊，说话啊，你这样看我，我会遐想的。
“额，展君，洛月脸上有东西吗？”
他捋了捋垂在耳边冠绳“姑娘可否告诉我，你的生辰”
我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生辰，我当初可以和姐姐说出前世的生辰，但现在却不想把前世的东西参进来。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我其实并不知道。”
“那可否把双手给我看”天啊，你是算命的吧，又要生辰又要看手相。我还是把自己的手伸给他看。他举起我的左右手细细端详，还用手指在掌纹上细细摩挲，又将双掌的纹路丈量比对。老大啊，看了许久，摸了许久，要不是知道你的两把刷子不弱，我还真会以为你在吃我豆腐。
“姑娘一直以来是否总是梦境不安，前尘往事总是混乱地出现在梦里，似真似假。”
“不错”的确，自从成为洛月，我的梦境很少踏实过，前世今生交叠在梦中出现，灾难与杀戮在梦里重复，我一直以为是生活在火云门这样机构，忙碌而紧张，才导致的梦境杂生。
“姑娘不愿说出生辰，看来是想封闭前尘往事”
“展君……”他看出什么了吗？他知道我是借尸还魂的吗？世外高人果然是高人啊。“庚午年癸未月壬寅日癸卯时，我将前尘往事托给先生，不知先生可否帮我平静梦境”
“能的姑娘信任，是在下的荣幸，只是这不是我己所能及之事。姑娘梦镜混乱，是因为神体不和。”
“展君都不能做到，百川东到海，只怕是无法西归了。”没有想到我的多梦是因为如此，神体不和，按照迷信说法便是我的灵魂与躯体不能完全相合。若是过去我必然不会相信，但是经过了诡异的事情，由不得我不信。
“世上之事讲究因果循环，为何而来，便为何而终，姑娘请相信这是机缘，也是使命，还需放宽心才好。”苑川也和我说过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要经历苦难，都有要完成的使命，逃不得，怨不得，只有勇敢面对，才会过得舒坦点。此时展翔鹤也是这么告诉我，可是宽心是最容易的事，也是最难的事。
“既来之则安之，当初我也是这么告诉自己，先生知道为何我想封闭前尘往事吗，因为他在时刻提醒着我如今有多么迫不得已，多么卑微。”我说着，却发现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我不敢思念，也不会痛了。
“老四和我说，洛姑娘心灵通透，可为何放不下自己的过往，失去原来的一切固然可怕，但你从未失去你自己。你可以重生，你的世界也在重生了，你不是单独存在于今，而是和你原来的所有一同存在于今，你明白吗，不要去尘封它。”我愣在原地陷入沉思，他说完便要离开，忽而想起什么事情来，有转过身来对我说了一句“灵魂若不卑微，便不可压倒。”
“谢谢展君”我道完谢，看着他远去，万千心绪缠绕心头，我需要静静。我一直坐在宫粉堆里，直到正午，“和你原来的所有一同存在于今，你明白吗，”展君的话一直在脑海中回转。曾经剪不断的过往，曾经不敢拾掇起的记忆，亲情，友情，往日的欢声，破灭前的灾难，生与死的挣扎，一一在脑海被释放，原来释放的确比尘封更轻松，痛苦早已被时光冲淡，是我不敢面对罢了，呵呵，远在另一方的亲人朋友，我好想你们，我会好好过，好好地重建我的世界。
“洛儿，你去哪里？”我回来的时候，姐姐正在我房门口，“我来找了你几次了，也不见你，知钩送午饭过来也没见你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姐姐，我遇到展君了，和他请教了一些事，所以回来晚了。”
“快随我去见总卫，我们这样等下去，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总得想个适宜办法。”
我们过去的时候，冷面具正安静地拿着一本叫《闻香识君》的书看，呵，这名字好像闻香识女人啊。
“总卫叫洛月过来是有何事要问吗？”
“想来这几天也没有进展，除了喝酒那次，这梅山四君一直在避着我们，原因和他们的师父有关，我们要想想如何打破这一关。”他没有理我，尽自说着，我也就安静地站在一边。
“今日洛儿遇上展君翔鹤”
他听完这句，才将头转向我“他和你说了什么？”
“展君问我生辰，然后算出了我过去的事情，我觉得很厉害，就多问了一些事情”我停顿了一会儿，惶恐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着，“后来他也没有说什么。”我没打算编个说法，只是简要说了，掩盖了匪夷所思却也至关重要的话题内容。
“你觉得他为何要问你生辰？”
当然是因为他发现了我是大自然的特例，这借尸还魂发生的概率可是很低的，他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肯定要关注一下的。但我不能说出这个原因，“我也不清楚？”
“你有事情瞒着，为何不说。”他的容色突然严厉起来，那股冰冷的气场瞬间强起来。
我急忙单脚跪下，低头解释“总卫恕罪，洛月不敢欺瞒。”
“展君可是想收你为徒？你怕我们不放你走。”啊，你怎么想到这一点上去了，云君倒是说过，可我拒绝了，冷面具，你要相信我。不对这是最好的说法了，我不妨应下。
“属下知错，瞒不过总卫慧眼，的确有此事，不过属下已经拒绝了，属下不敢提起亦是怕总卫怀疑。”
“你若是想留下来学艺，我不会反对，只是你一日是火云门人，便一辈子是火云门人，记住这点即可。”
“洛月明白，但洛月想一直跟着姐姐”说完我看看已经坐下的姐姐，她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时间静默了一会，姐姐忽然说道“洛儿，梅山弟子入山前是不得投向任何一方的，若是你留下必然需要了断。”好险，原来刚刚总卫只是试探我的，这万恶的冷面具，我在为你各种奔走，你还怀疑我。出门的时候后背冷飕飕的，实在不想多见这个冷面具了，每次见他都有死里逃生的感觉。
“你不要多想，破冰哥哥向来严谨，其实刚刚就算你说了想留下，他也不会如何处置你。”碧晴姐姐追上来和我说，我心想因为这是梅山，梅山四君看得起我，他又有求于人，怎么会在此地将我正法。“其实我此前便相信你会选我，所以这其实只是我和他的一个赌罢了，洛儿可怪我？”
“原来如此，姐姐下次不要吓我了”你可知道，我只相信你，只依赖你，也只在意你而已。你可知道，我有多怕自己会对你灰心，别吓我了，姐姐。
“我们一起走走吧”，她拉着我向前走去，并不是回去的方向，“破冰哥哥刚认识你，才会对你多加试探的，这是我们的习惯”是啊，习惯，当初你也是这样试探了我将近一年才对我放心的，这样想来也是情有可原。
“嗯，我能理解的，只是刚刚总卫也没有说接下来该如何”我将话题转到正事上。
“昨日破冰哥哥去拜见了展君，展君倒是没有回避，哥哥提起要事，展君只是说了让我们坐等春风，可是此时已经是四月初，哪里还要等什么春风。”
“这春风二字大概是隐喻，也许四君在等待一个时机。”
“那洛儿还需多多拜会四君，不必和他们说起此事了，试着打探一下他们在等待什么春风。以后去见他们不必请示，他们既然得意于你，你还需好好把握。”
“可是他们这几日一直在避着我。”
“我猜接下来几日，他们不会了。破冰哥哥既然已经和展君说明，想必他们也认为你不会继续纠缠此事，要不然今日你也不会遇上展君了。”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何时复西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