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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草虫鸣君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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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他果然开始防范我了,他派了另一个丫鬟采薇过来照顾我,可是我知道这个采薇作用恐怕更多的是监视,菡萏毕竟只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使唤奴婢,没有那么多心思。可是这个采薇明显就不是这样,她年纪比我大了两三岁的样子,出门的时候寸步不离,对我少言寡语,只有在郁麟康来的时候才双目流光,一看就知道有别的心思了。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麟英被接走了,五姨娘要侍奉郡王,我这平日里还要看着这么个人,又不能干点什么,实在无聊,只好连起字来,这次我用的是行楷。我曾在父亲教导下习过几年颜体正楷,因而一首正楷写得不错,不过我后来看了苏东坡的行楷后更喜欢上了行楷,可惜再没有时间临摹,因而行笔总是不畅。
正练到专心处,忽然门口投下一阵阴影,我抬起头来,一点墨汁滴在纸上,“看来我打扰了水歌妹妹的雅兴。”
“麟康哥哥,岳姬哪有雅兴,只是无聊,随意写点东西。”
他看看周围,说“你们俩下去吧。”房里只剩我俩,他拿起我刚写了字看了一会,对我笑着说“原来是诗经中的句子,妹妹在思人呢!平时一手正楷不是很好吗,怎么想起写行楷了。”你还真了解我,连我平常用什么字体都管。
我夺过宣纸,折叠起来,对他说“行楷洒脱,水歌向往罢了。”
“向往的只是行楷吗,难道没有别的。”
我想了想,“君乐堡的奶酥,麦角蘸酱”
“我带你去吃可好,去换身衣服吧”他的笑意更浓了,由不由心我看不出来,只是奇怪他突然改性了吗,平日不是只和我说几句话便回去吗?我疑惑地看着他,近日怎么这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还不去,再不去就没机会了”他笑着说,可是我怎么觉得像断头饭。
说来还真奇怪,我们真的赶了一个时辰的马车就为了去君乐堡吃饭。我和他两人坐在马车里,今天他的脸上总带着不同于往日的温和,我觉得怪异,却不知道怎么应对,只能低头不语。不知怎么的,我就想起那天他说的那句“珩辉苑那个丫头,我还要好好利用一下”这句话,那他是想怎么利用我呢。
“水歌很怕我吗,怎么不敢看我,也不说话?”
“没,只是很奇怪,麟康哥哥今天怎么对我那么好?”我疑惑地望着他问。
“平时不好吗?”
“没有,挺好的”
“水歌,你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是我未来的侧室,如果我对你太好,那府里的侍妾必然针对于你,我若取了正妻,也不定会拿你示威。”我听完没有说话,仍旧低着头,我怕我会对着他就翻白眼,因为心里正想着:我去,这理由说得太好了,要不是我知道你流水无情,还真能被你骗了。
“你不信我?”他看我不答话,继续问着。
“不是,只是我不敢奢望太多,”我立马抬头看着他说,“世子,水歌心仪于你,可是水歌现在不想嫁给你。”
“你是什么意思。”他收起了原先的神色,忽然正色道。
“之前水歌的确期盼过能得世子青睐,不过在郡王府数日,水歌才知道,看得见摸不着是远比看不见更难过。后院心仪世子之人甚多,连那采薇都有心吧。无论世子对我真有心意却为护我而保持距离,还是真对我并不上心,水歌觉得世子对我和府中他人并无两样,对水歌而言都是折磨。水歌曾希望夫妻之间的情感当皑若山上雪,皎若云间月,虽然是二房,可只要世子未娶正妻,便得一时安慰,现在想来是无望了,世子是觉得水歌得寸进尺吧。”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望着他,看着他从惊讶、疑惑,到恢复温和笑容,也看到他一闪而过的不屑。然而我没有想到,下一刻他却揽我入怀,我下意识地就举手去推,可是他用了几分力,我还是被他圈在怀里。
“水歌心意,我明白,你若真不想嫁我可以不娶的,可是你舍得这样离去?”我听完这句话,眼睛就酸了,我有权决定我的婚姻吗,那个男人拿着我的命在威胁我啊,我只能拖延而已。干脆就哭出来吧,我想,虽然不甘心在这个男人面前哭,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
“我舍得舍不得又怎么样,还不要嫁了,还不是要看那些女人整天对着你暗送秋波。”
“看不出,水歌妹妹的醋劲这么大,你既然不喜欢看那些女人,那就不见她们,我这就把采薇弄走,怎么样。”
“不用了,麟康哥哥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府上丫鬟倾慕也是常事,我也犯不着和我的侍女过不去,刚刚是水歌失礼了。”我从他怀里脱身出来,掩袖擦去眼泪。
他抬起手拂去我脸颊的泪痕,我却觉得有点讨厌这样的触碰,轻轻地挥开了他的手“还在生我气?”
“不是!”这时马车一个急转弯,我身子没稳住,重重地撞向一边,正好撞进他怀里。他却拥着我,笑着说:“这般热情地投怀送抱,水歌妹妹,看来你是真的不生气了。”
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坐正身子,心里尽是羞恼之意,“麟康哥哥别打趣我了。”
我都不知道这一路我们究竟说了点什么,总之聊着聊着就到了君乐堡,世子在锦州也算地位显赫,因而马车一停,立刻就有几个小厮上来招呼,一个牵走马车,一个问完些话就去准备,一个领着我们进门。
“水歌想吃什么来着?”郁麟康问我。
“有奶吗,我想喝奶,还有那个晴川汉阳树挺好吃的”,我自顾自说着,心想希望他们能听出什么来,上次还为此闹了点笑话。果然,旁边的世子听着我的话就变了个吃糠了一样的脸色,只是忽而就笑了,招呼着小厮去准备。
“车马颠簸,可有地方容我整理?”我问向旁边的小厮。
“有的”他马上招呼了另外一个酒楼里的使唤婢子带我去整理妆容。
她带我进了后面一个小间,里面居然还有水盆架,妆镜台这类,小榻这类家具,倒像是客房。“小姐在此整理,婢子就在外面等候。”
“等等,不知三当家可在,我是三当家的朋友,难得来此,不知是否可通报一声”
“婢子只是个门厅里领路伺候的,不知三当家在不在,不过可以通报领班去传呼一下,可好?”
我担心会打草惊蛇,可一想上次就光明正大见了三当家,找老朋友也是正常,犹豫了一下便说:“那就麻烦通报领班了。”
不过未等那婢子通报领班,就有人来了,是另一女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也是见过这个女子一面的,上次和姐姐见面时,她和姐姐打过招呼。
“姑娘好生面熟,可曾见过一面。”
“小女子岳水歌,半月多之前来此见过三掌柜,应是那时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是岳姑娘,薄姬剪秋,二掌柜之妻,有礼了”她俯身向我行礼。
“剪秋姐姐,有礼了”我点头示礼。
“你先去告诉世子一声,我和水歌妹妹一见如故,叨扰一会,等会就给他把人送回,这顿饭就算在我账上。”她对着那婢子说。
等那婢子走远,她忽然就进入正题“有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我疑惑得望着她,虽然知道她应该是火云的人,但还是想试一试。
她却噗嗤一笑:“呵,你居然疑我。”说着她拿出一个东西给我看,是黑木令牌,她是黧部副掌司。
“副掌司莫怪,只是他们已经怀疑了,岳姬不得不谨慎,他们说在等一个人,叫宣桐”
“宣桐,他们居然能请到宣统?”看来这人是大有来头。
“是,郡王说这个宣桐欠他一个人情,定会答应帮他,还有郡王对世子说要提防连家老二,据说他把老大出卖了,把侄子送到齐州,那个侄子应是连一。对了云少卫现在何在?”
“怎么,小小采司还管起少卫的行踪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截了我的问题,看来刚刚我是得罪她了。
“不敢,只是几日前接洽的是云少卫,岳姬有些事情还要拜托云少卫解惑。”
“你只管上报消息,该告诉你的我自然会告诉,有些人不是你能妄想的。”这话说的,我刚刚有那么得罪她吗,我妄想谁去?只是那个揽烟的事情问你也没用啊,算了,我是被你刚刚的自来熟给欺骗了,原来是只傲娇猫。
“是,岳姬明白了”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也不与你理论了。
薄剪秋终究是送我去和郁麟康汇合了,只是她把我送到门口便借口有事忙就走开了,不过请客这事却没落下。我的确又吃到了奶酥和麦角蘸酱,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上次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