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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流云画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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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很喜欢,却又不敢向任何人诉说他的名字。
云雀恭弥
谁都知道这四个字在并盛意味着什么。
那是王,那是天,那是并盛不可撼动的律法。
那个持着银色浮萍拐的纤弱墨发少年,在荆棘与乱石丛生的道路上杀出一条血路。他立于万千尸骸之上,并为自己加冕,我们为他见证,他那一路而来的血腥和荣光。
而我,就是喜欢上了这位双手染满他人鲜血、立于千万人之上的无冕之王。
只是因为偶然撞见的一幕,我看见了那个嗜血王者毫无防备的姿态,那美好到令我的心跳也变得毫无规则可言的画面。
那时樱花开得正好,墨发少年收敛起往日的戾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柔和弧度,搂着一只花白的小猫在树下小憩。阳光透过繁花投下几道柔和的浅金色斑驳,和着几片柔软的粉色花瓣散在少年身上。
画面单纯美好到令人不忍去破坏。
--原来,他也会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啊。
我远远地望着那人猫祥和的场景这么想着,然后习惯性地望向天空。
日光耀眼,天空湛蓝,偶有丝丝洁白柔软的流云拂过。
一切静好无恙。
【二】
当我知道自己和那位令人胆寒的无冕之王同班时,不同于他人的哀声叹气、我是从心底的暗自高兴。
对于那个几乎无时无刻散发着凶狠戾气的王者,我对他的敬意不变,恐惧却锐减而下。
因为我知道,他并不仅仅只是个立于血泊中的王者,他也有着内心柔软的地方。
由于他的过分强大,导致我们都忘记了--
他在为『王』的同时,先是作为一个『人』而存在着。
他或许会厌恶与不熟识的人接触,内心强烈的不安定感让他觉得必须立于他人的尸身之上才能安心。
但也就是这样,他才会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无喜无怒的『怪物』。
我想要证明这一点。
偏执地想要向他人、同时也向自己证明--
他,云雀恭弥,不是『怪物』。
所以......
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有些轻度亢奋的心情,将一丝黑发别在耳后,向墨发少年的座位走去。
“云雀同学。”
被点到名的少年依旧保持着右手托腮的姿势,收回放在书上的视线,抬眼瞥了一眼对他露出淡淡笑容的少女。
“能借给我一张画纸吗?”
没有回答,只是用空闲的左手从抽屉里抽出画纸递予少女,然后悠哉地打了个哈欠,继续看书。
“谢谢。”
少女接过画纸,眯起眼睛笑得十分欣喜的模样,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如获至宝似的将那廉价的画纸轻轻搂在怀里。
--和那个人说话了啊。
我轻抚着还处在小鹿乱撞状态的心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情愉悦的过分。
回家后,我匆匆地一头埋进画室,拿出那张画纸,开始细细地描绘起那日印在我脑海里的画面。
连同我的欣喜、恋慕以及憧憬,和着各色的颜料一起在调色盘上被水溶化,然后一点点在纸上晕开。
那份『喜欢』的心情,就如同笔下一点点勾画出的樱树,花枝肆意延伸,最后......
侵占整个心灵。
【三】
青春期的女生被人告白,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地方。所以被拒绝什么的,也是常有的戏码。
“拒绝我的理由是什么?”
少女有些为难的样子,看着适才被自己拒绝的少年。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话音刚落,身体就受到了冲撞,由于惯性,狠狠地砸在墙上。后脑勺因为这一下,被撞得七晕八素。剧痛和眩晕感同时袭来,我还来不及张口呼痛,喉咙就被人狠狠地扼住,只能呜咽着,说不出任何成句的话语。
“你说谎!你不可能有喜欢的人!”
『需要氧气』的意识充斥着脑海,我徒然地张口喘息,尝试着获取氧气。
--我没有说谎。
--我喜欢云雀恭弥,很喜欢很喜欢.....
双手试图挣开束缚呼吸自由的禁锢,意识已经开始因缺氧而产生混乱。
双眼因氤氲着泪水而导致视野模糊不清,但却隐约看见了一抹熟悉的黑影。
明明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冰冷可怖,在我眼里却像是拉斐尔所予以的希冀一般温暖柔软。
“你,违反了并盛风纪。”
清澈淡漠的音色,冰冷得就像他所持的浮萍拐上的寒光一样,让人从心底畏惧。
“咬杀。”
惨叫声传来,终于取得呼吸自由的我瘫倒在地,新生的无力感和先前的眩晕感交织在一起,让人觉得分外难受。
“云雀同学。”
我强撑着即将昏阙过去的身体,叫住了那个准备离去的身影。他微微偏过头,灰蓝色的眸子俯视着我。
“谢谢。”
“我只是在维护风纪而已,并不是想要救你。”
淡漠无情的话语早就在意料之内。
我知道『风纪』在『王』心中的位置,这个回答毫不意外。
“我知道.....”
--是啊,我知道。
--就算是在你的心中毫无位置,甚至你可能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但是.....
“我知道。但是....谢谢。”
云雀恭弥沉默着俯视着那个晕阙过去的少女,片刻后才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
“副委员长,打电话叫辆急救车来学校。时间?”
云雀收回放在少女身上的视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转头向着原本的目的地走去。
“那种东西随便。”
【四】
云雀恭弥是并盛的天。
我们无法想象天塌下来是怎样的场景,所以从不想象这种不可能的事情。
就如同我们从不想象云雀恭弥被人打败会是一个怎样的光景。
因为在我们眼里,至少在我心中的世界,他是个永远不会被打败的『并盛无冕王』。
可是有一天,那个支撑着我们的『天』、
塌了。
云雀恭弥在并盛中学生连续遭袭的事件发生后,也『随流』地失踪了。
『人心不安』,是在那个人失踪后的并盛中,乃至于整个并盛的写照。
失去『王』的并盛,失去束缚的『小丑』们、迫不及待地表演起他们所期待已久的『滑稽剧』。
人性真正的丑恶面被无情地剖析,人心的间距在一天之内被拉开数十里。似乎连同世界也一同因为那个人的失踪而变得灰暗起来。
阴云久久徘徊在并盛的上空,迟迟不散。我莫名心悸得厉害,但却只能徒然地握紧自己的拳头,带着不安以及对那个人的挂念,浑浑噩噩地过着我那所谓的日常。
第二天,『无冕王』重伤回归。
『小丑』对『王』的亘古不变威严而心惊胆战,并盛中学生遭袭事件与可笑的『滑稽剧』一起就此落幕。而一切的源头--并盛中学生遭袭事件的幕后凶手,据说在被『无冕王』亲手咬杀后绳之以法了。
他到最后依旧没有输,纵使遍体鳞伤、疼痛试图牵绊住他的步伐,恐惧企图让他陷入那更接近『死亡』的泥潭,他也会抛开我们常人所忌惮的一切。强忍着爬起,挥舞着手中的浮萍拐,去击碎巨蛇的毒牙。
因为那是他云雀恭弥的『战郴,他不认输、不能输、更不会输。他只会像往常那样,勾起一丝嗜血的笑容,去斩开那些尝试牵绊住他的荆棘,然后立于顶端之上,被万人膜拜敬仰。
他是我们的『天』,永远不会变。
怀抱着这些想法,我徒步从学校一路飞奔到了医院。看见那个正熟睡着的少年,眼睛莫名有些酸涩。
我撕下一张素描纸,写了一句话,轻手轻脚地放在他的床头,然后匆匆跑回学校。
--我喜欢云雀恭弥,很喜欢。
--所以,哪怕只有一点也好。我想用这一点微薄、渺小的勇气,去赌我的未来。
过量的运动量让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肌肉的酸痛感刺激着大脑神经,产生想要就此停下、就此放弃的想法。但是我还是咬着牙,努力无视掉那些身体的不适感,最后跑到了目的地,猛地拉开风纪委员休息室的大门。
--哪怕就只有这么一点勇气也好。
--就趁着我的理智因那个人的受伤而被情感冲淡时,赌这么一把......
“草壁同学,请务必让我加入风纪委员会!”
--赌我未来在『云雀恭弥』身边的位置。
【五】
我侍奉了『无冕王』十年,从唯一的女性『风纪委员』,变成了彭格列云守唯一的『女性管家』,我的地位便仅限于此止步不前了。
熟练地替那位在岁月洗礼下显得愈发沉稳的王者披上西装外套。
“先生,我还能再向你借一张画纸吗?”
云雀微微偏过头,灰蓝色的眸子凝视着站在他身后微笑着的女人。
“还在我的桌上,自己去拿吧。”
那个人淡漠地留下一句话后,和往常一样也将他的背影留给了我,就如同他被被彭格列的人所称颂的那样,他是一朵我永远无法真正触碰到的浮云。
--但是这样的结局并不坏。
--虽然那场赌局我输了,但我也找到了我自己的爱人,而他也依旧作为我的憧憬而存在着。纵使这场为期十年的暗恋以这种上司下属的关系画下了句号,但是能仰望那片有着云朵漂浮的天空,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在画室中,我取下一张张被装裱在画框里的云雀恭弥的画像,大大小小的空画框被挂满了整个画室,显得异常壮观。
我将那些画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用油彩一点点绘出那日的苍穹、丝丝流云还有那光影。将当初的那份不变的憧憬一点点勾勒出来,一点点画出我心中的『流云画册』。
“你果然还在这里画画。”
草壁哲矢--我的恋人,也是我的未婚夫的声音传来,我看到他用略带诧异的神色扫视了一下挂满了空画框的画室。
“这是?”
他站到我的身旁,依旧环视着这满屋的空画框,而我只是微笑着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
“这些啊......是我一辈子都无法触碰到的......美丽的镜花。”
【六】
我和哲矢的婚礼举行前,我将几年来画的云雀恭弥都定成一本,装在一个袋子里。
等到婚礼仪式结束后,我拿着装着『流云画册』的袋子,提着碍手碍脚的裙子朝那个早已受不了吵闹人群,而走向花园的那个人跑去。
“先生,请等等!”
我急匆匆地叫住那个之前似乎没有想停下脚步,直接回到他的风纪财团去的云雀恭弥。
他淡漠地转过身子,看着气喘吁吁的我。我深吸一口气,将袋子递出。
“先生,这是给你的谢礼。”
看着微微蹙起眉头,有些疑惑的抬眼打量着她的云雀,女人只是一如既往地微笑着,朝他鞠了一躬。
“一直以来,谢谢你。”
听见远处传来哲矢的呼唤声,我简单地与云雀做了告别,便匆匆提起裙子朝他的方向跑去。
--我的憧憬并未消亡,它早已与『流云画册』融为一体,并被我赠与了那个它最期待的人。
--而现在的我有着我所爱的人,而那个人也深爱着我。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弧度,停下奔跑的步伐,转过头朝那个墨色的身影喊道。
“先生!我很幸福!”
--是的,我很幸福。
--所以我希望你能像我,甚至是比我来得更加幸福。
番外
云雀恭弥取出袋子中的画册。
封面是一碧如洗的苍穹,空中拂过丝丝柔软的流云。几丝流云拂过明媚的太阳,却挡不住那耀眼的日光,铂金色的斑驳流溢而出,似乎要从画中淌出,照亮整个黑夜。
而画册的内容满满的全是云雀恭弥,各式各样的、不同年龄段的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而到了封底是女人隽秀的字迹--
『愿您一切安好』。
云雀沉默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已经泛黄了的素描纸,上面的字迹与内容与女人的如出一辙,只是略显潦草了些。
--这种祈祷根本不需要。
--我的一切由我自己主宰,若想安好,就只要变得更强,站在那群想要取我性命的家伙的尸体之上就好了。
云雀阖上灰蓝色的眸子,将画册放回袋子中。
--先生!我很幸福!
女人的笑脸与话语莫名浮现着脑海里,原本想要迈出的步子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幸福模样的男女,嘴角微微上翘。
“啊,我知道。”
自言自语了一句,阖上眸子,朝更浓的墨色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