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司马传》丞邪

2、第二章

　　回到三年未见的家中，家中竟还似从前，几乎没有变化。庭院中的梅花树开的红艳娇俏的样子，却没有一片枯枝落叶。
　　“小姐，您回来啦？”管家梁叔迎上来，高兴得脸上都快开出花了。
　　姜醉凝也笑，这次是发自内心了。“梁叔，您还是老样子，半分不见老。”
　　梁叔见小姐还是老样子喜欢开玩笑，心里踏实了些，“小姐脾性还是这么好。”
　　“我兄长呢？”
　　“少爷酉时从宫里被人送回来了。现在在房里，英英正陪着呢。”
　　英英是四年前姜醉凝捡回来的。一个几近冻死在勾访巷的八岁孩童。
　　捡回来后不同别人说话，只天天粘着姜峤，姜峤也同她玩的来，就留在姜峤房里伺候陪玩了。
　　姜醉凝走到玉轩苑，还没进门就听英英嘻嘻哈哈的声音 。
　　“峤哥哥，醉凝姐姐就要回来啦，你再不听话，我就去跟醉凝姐姐告状，你一定也会被罚不许吃饭！”
　　“那是你，妹妹从来不会不让我吃饭。英英，你就是个呆子！”
　　“说别人呆子的才是呆子呢！”
　　“英英，罚你晚上不给饭吃。”
　　“我早吃过啦，这都什么时辰了。”
　　“唔，那就明日不给吃。”
　　“你一觉睡过去，醒过来了就忘记了，我才不怕。”
　　姜醉凝在门外听着里面热闹。英英说的口干了，出来喝口水，发现水壶都凉了，娇声喊：“水壶凉了，这是要把少爷喝得拉肚子怎么好？还不快送一壶来！”
　　姜醉凝哼笑一声，心想这小丫头脾气养出来了。自己接过仆人送上来的装满热茶的水壶进去。“英英大小姐，热茶奉上。”
　　英英一听声音立刻分辨出是谁了，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都被听去了，脸上一阵发烫。低着头，不敢造次了。“醉凝姐姐......”
　　姜醉凝把水壶放到桌上，走到英英身前，比了下，说：“个子倒是跟脾气一样见长了，恩，不错不错。”
　　“我，英英不敢了，醉凝姐姐别生气。”英英全然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小声嘟囔，一副受气小媳妇样。
　　“该！”姜峤乐道。
　　“好了，刚才还喊着要跟我告状，我还没说什么，都吓成这样，你也就天天唬我哥哥的本事了。不早了，喝点热茶就去休息吧。”姜醉凝捏了捏英英的小辫子说，英英偷偷跟姜峤吐了个舌头，不敢看姜醉凝，嗖地跑了。
　　房里只剩下姜峤和姜醉凝，姜峤就坐在床边，漂亮的双眼，略显呆滞地投视在姜醉凝身后。脸上是过于纯真的笑容。如似孩童。“妹妹，你好久没回来陪哥哥玩了。”
　　姜醉凝走过去坐到床边刚刚英英坐着的小凳子上。“妹妹要出去当英雄啊，当了英雄，哥哥就是英雄的哥哥了，那哥哥也就是英雄了。”
　　“可是，”姜峤状似苦恼，“你也去当英雄太久了。哥哥天天都有想着你。”姜峤伸手往身后摸去，从最里面的角落里挖。
　　姜醉凝不明所以，只能看着他翻身去找。好一会从一层层的棉被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又摸到姜醉凝的手，塞进去。
　　“什么东西啊？”姜醉凝解开小布袋。“饴糖？”
　　“我给你留着的，宫里不好玩，但是糖好吃，我就给你留下了。别人都不知道，英英那个呆子我不敢给她看，不然都要被她吃掉了。你快吃吃看，好不好吃。我记得你喜欢吃，我不傻的。”姜峤一脸的得意，在等着姜醉凝的夸奖。确半天听不到反映。“妹妹？你不喜欢了吗？”
　　姜醉凝咬着下唇，不敢哭。“没有，好吃呢。”看着口袋里早已化开粘成一团分不出颗粒的糖块，姜醉凝用力掰开一小块放到嘴里。甜的让她眼泪都掉下来了。“我哥哥是天底下最聪明的。是大英雄。也是最好的哥哥。”
　　“就是，那个死英英老说我是呆子，她才是。明天一定不要给她饭吃。”姜峤气性还挺大，还记着刚才的仇。
　　“好，不给，可是不给，英英就会饿肚子，英英向来是最馋的。她一定会哭的。这样也不给吗？”姜醉凝又哭又笑地问。
　　“嗯，不给。”姜峤信誓旦旦的，但是皱眉一想说：“那还是给一点好了，只给一点点。那她肯定不哭了。反正她是个呆子。”
　　姜醉凝笑出声，哄着姜峤睡了觉。
　　早朝时，皇帝对姜醉凝及其所率领的骑兵进行了一番嘉奖。下了早朝从正和殿出来，没几个前来与姜醉凝攀谈的。倒是之前带在身边教导过的一段时间的万春勇主动上前，同她道贺。姜醉凝挑眉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块头，黢黑的，还跟当初山里遇到时一样，真正的莽夫一名。不知道洛相家的娇小姐是怎么受得下去的。思及此，姜醉凝毫不遮掩的朝万春勇□□看去，眼神里净是玩味。
　　万春勇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等看定姜醉凝所视之处，瞬间红了脸，尴尬的咳嗽一声，手下意识挡了下。“将军，那个......”
　　姜醉凝见他一副被调戏的良家子的样子嗤笑起来。“原以为你在官场也有两年了，这亲也成了，怎么还是这幅怂样？等哪日见了范争，告诉他，你就等着被他从年头笑到年尾好了。”
　　“那将军还是万万说不得给他的好。”万春勇傻笑起来，挠着头。
　　“你成亲之时我也没有给你送上贺礼，等他日你家夫人生了，我一并送去。”姜醉凝说。
　　万春勇脸上傻笑滞了一下，有接着笑：“成！”
　　姜醉凝看着他，突然停下了调侃。心里清楚了些东西，但没有追问。只说：“洛星小孩子脾气，心是最善的。洛相是个面上严肃深沉，但是对人也坦诚的。单从你现在这品阶来说洛相还愿意履行承诺把洛星嫁与你，已经可以看出来了。时日久了，他们也就会知道你是个好的了。”
　　万春勇倒像是被姜醉凝说出人生新希望一样，眼里都亮了许多。
　　“姜将军。”
　　远远的，姜醉凝似乎听到有人在唤她。姜醉凝朝后望去，一个蓝衣姑娘小碎步跑来身后跟了两个贴身的小宫女。姜醉凝认出来是安隆公主。
　　“下官告辞。”万春勇算识相。
　　等万春勇走远了，姜醉凝恭敬给安隆公主拱手行礼，问:“安隆公主有事吩咐下官吗？”
　　安隆公主抬眼迅速看了一眼姜醉凝，又瞬间低垂下头，额前的发遮住了她姣好的脸，只从她红透的耳根可以发现她在害羞。
　　“公主？”姜醉凝不明所以。
　　安隆公主在心里纠结半天也没说话，姜醉凝越发疑惑了。
　　宫里这条路这会过了下早朝的时候，已经没人走动了。只一个身着官服的女子和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一个英姿飒爽，一个秀丽可人。若不是姜将军是为女儿身，该是多么般配。远远站着的两个宫女心中无限惋惜中。
　　姜醉凝隐约听到安隆公主说了什么，却听不大清。故问：“恕下官没有听清，公主刚刚说了什么？”
　　安隆抿了抿嘴，有些气馁，小声又说了一遍：“将军三日后生辰，我做了一罐饴糖，你不要嫌弃。”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釉陶，密封着。
　　姜醉凝接过陶罐，郑重给安隆道谢。安隆公主偷瞄了姜醉凝一眼，跟只猫儿一样头也不回地跑走了。姜醉凝看着觉得好笑，掂着手中的陶罐往宫外走。
　　陈陵站在高楼上，看着姜醉凝越走越远，直至不见的背影，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能好好护住她。
　　管家梁叔早早准备了，是铁心要给姜醉凝过个热闹的生辰。姜醉凝劝不住就随他了。姜峤虽然痴傻，但是知道生辰是个好日子，会有很多人一起吃饭，喝酒，还要送礼物。姜峤天天惦记着，巴巴等着姜醉凝生辰那天，看能收到什么好玩的，让姜醉凝保证都要给他。英英老在边上戳姜峤的腰眼，姜峤等自己想要的都说完了，才说道：“哦，还要很多好吃的，也要送来我这。”
　　姜醉凝心里发笑，面上装得很不解：“家里也没少你吃的，我生辰那天你是坐上座，想吃什么没有呢？还至于送房里来。”
　　“英英说，不能说是她要吃的。”姜峤一本正经的卖了英英。
　　英英一副要生吞了姜峤的表情。
　　生辰那晚，满天繁星，将军府里飘出阵阵梅香。应邀而来的宾客皆是夸赞了一番将军府的梅花开的好。姜醉凝心想，自然是，这梅花是当年她和哥哥种下的，哥哥虽然痴傻了，照顾这些梅花树是及其上心的。
　　木楠板着一张脸站在姜醉凝身边，一贯的沉默寡言。姜醉凝实在是受不住他一副给人办白事的样子，把他赶去言禾那边。想想还是自己以前那个啰嗦的眉子好，见谁都笑嘻嘻的。
　　思及此，姜醉凝问了下人眉子去哪了。下人回复，眉子姑娘去玉轩苑伺候了。
　　眉子对姜峤的心思不难看出来。姜醉凝以为这么些年眉子也就死心了，没成想眉子竟然能重情到姜峤痴傻这么些年还尽心伺候着。若是说曾经，姜峤是与长公主陈宛福有婚约，她一个将军府的丫鬟，连侍妾都没资格，姜醉凝也不想眉子碍了兄长和长公主的情谊，呵止了她的心思。后来兄长从战马摔下来，磕了头颅，命大没有死成，却成了只有孩童智力的世人眼中的傻子。皇帝给了些表面的抚恤，但是私下跟姜醉凝透露了要姜家主动提出改婚约之事，姜醉凝忍下心中的怨愤，顺了皇帝的意，长公主改嫁周彦，现任的太尉。如今自己还是不愿意让眉子如愿，因为兄长这样，姜家实在不能再拖累一个好好的姑娘了。
　　眉子从玉轩苑出来时见到姜醉凝，掩下脸上的落寞行了礼。
　　“眉子，你跟我来。”
　　“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