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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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收……难民……今年……洪水……没收成……又打仗……蛮……蛮人……打进来了……”
都这么虚弱了，就别说了！我在一旁听着，不由得为她着急。
“灾民……多……城不开……不收……”她眼神浑浊、黯淡无光，开裂的嘴唇蠕动着费力地吐出一个个字，就好像是将自己的生命吐出来一样，“全家……剩我……”
我听得费劲而茫然，好不容易等她说完了，仔细想想，半天才弄明白原来不能进城。
她在一边一直喘气，我的心也跟着她喘气的声音七上八下的，没一刻消停。
“娃子……你……一人……爹娘呢……”
我忍不住伸手帮她顺气，很轻很轻，根本不敢用力。她很瘦，我碰到的全是骨头，好像整个人一折就断了。我张口想说我没见过爹娘，但没有声音。
她明白了：“不能……说话啊……爹娘……走散了吧……女儿家……不容易……”她说得越来越慢，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有些听不清她说的话了，不得不凑近一点。
“我女娃娃……和你……一样大……走了……和她爹……走了……”她一阵急促地喘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喘了一会儿，平静下来，将不停发抖的手伸进怀里，摸了好久才扒出一块黑黑的、桃树叶大小的东西。这一动作费了太多的力气，她又有气无力地喘了好久，然后想抓着那块东西给我，手却怎么也抓不稳那小小的一块东西。
“拿……拿这个……吃……”她的声音更小了，我只好凑到她嘴边听，“去……去皇城……天子……脚下……可能……开城……活……活下去……吃了……去……活下……去……”
我愣住了。她都这么虚弱了，弱得都快要死了，还把吃的给我？
我对她摇摇头，把那和石头一样硬的东西拿起来，递到她嘴边。
人类就是吃这种和石头一样硬、冷冰冰、又黑又小的东西吗？难怪人这么弱、又活不长。这种东西我都不敢吃呢，一定会把牙齿都咬碎的！
精怪喝点水、吃些草叶或不开灵智的动物就行了，就算很长时间不吃也饿不死。
我现在不饿，还不想吃东西。
没办法说话，我只好把那个石头一样硬的东西又往前移了下，碰到她的嘴唇。
“我……不吃……”她吃力地道，像是想对我笑，却没力气笑出来，“娃……你吃……我活不长了……你吃了……就能走了……”
我拿着那个石头一样硬的东西，不知所措。
她没再说话。
天慢慢的黑了，风开始大起来。她的呼吸越来越弱，半夜时开始呢喃一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我听不清楚。
在黎明到来之前，她死了。
还有城外的很多很多人，我听见很多呼吸声越来越微弱，最后消失。他们也在漆黑的夜晚相继死去。
我开始害怕。
叶轩……叶轩他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我在一片漆黑中焦躁不安地等待黎明的到来，当天边开始透出一丝光亮，我忍不住站起来，开始在一片死寂中察看每一张冰冷麻木的脸庞。
有人开始啃食身边死去的人，撕咬血肉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寻找死去的人的尸体啃食，一片沉闷单调的咀嚼声响彻荒芜的天地。
我强忍着逃离的欲望在城池外寻找着，既害怕看到叶轩，又想快点找到他。我害怕叶轩也在吃那些尸体，害怕看到他空洞麻木的神情，更害怕他的尸体在别人手里，正在被……
我想快点找到他，让他和我都赶快脱离这片人间地狱……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夜色被驱散，星月也隐没于天际。初生的太阳拨开了云层照亮了大地，金色的阳光笼罩在我身上，却有无限寒意从心底升起。
我从尸体和人群中穿过，从一个个人脸上看过去……瞪大眼睛的青白色尸体……脸色蜡黄眼圈发黑的人类……满脸鲜血眼冒绿光的啃食者……伤口发炎皮肤浮肿的病人……
一个个肮脏的、看不到将来的人……
叶轩……
叶轩……
叶轩……
……
……没有他。
我又走回了清晨离开的地方，那个老妇人所躺的地方……
我跌坐在地上，觉得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
眼前已找不到老人的尸体，只有一些干涸了的暗红色血迹和残破发黑的布片。
我低头想吐，脑中一片眩晕。张口喘息，却没有任何声音可以从喉间冲出。
这……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
人类……原来这么可怕吗？
我思绪一片混乱，不知不觉中又迎来了另一次黑夜。
我逃离了这个可怕的地方，趁着夜色施法进了城。
城中的景象一片平和安然，人们在夜晚的集市上来来往往，灯影摇晃，照出的都是笑容幸福的脸庞。嬉笑怒骂、讨价还价声萦绕耳畔，连绵不绝。
他们都穿着整洁的衣服，灯火照耀间能看见他们微微泛红的圆润脸颊。看不到突出的明显的骨骼，看不到发黑的发青的肤色……
他们身上没有让人闻到就想吐的恶臭，街上有甜甜香香的气味在空中飘荡……
没有冰冷麻木的表情……没有形貌可怖的病人……没有断手断脚的人类……
不同……
没有一点相同……
我恍惚间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更加可怕的地狱，这里的人都是带着人皮笑脸的魔鬼，正在吞噬着城外的灵魂。
“哎呀！”追逐打闹的孩童撞到我身上，退后几步仰头看看我，又赶在后面的孩童追上前跑走了。
我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之中，回头却觉得一片茫然。
城内城外……
仿佛两个世界……
这里嬉笑欢乐的人类知道外面的世界吗？他们为什么能无动于衷依旧欢笑玩乐？
紧闭的城中原来是这样的景象吗？
……不像世外桃源，倒像是一个封闭囚禁着城中之人的困境……
像是一个陷阱……
一个即将消亡，里面的人却毫无所觉的陷阱……
我觉得……好冷……
冷……
……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