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唐门X天一教（唐毒）]无药可救》北***B

5、章五 傻子

　　许多年后，唐无药回忆起自己和慕纥的相遇，悟出一个真理——恻隐之心这个东西是不能偶尔有之的。
　　因为偶有恻隐之心的人都是坏人，好人的恻隐之心是平常心，而坏人的恻隐之心都如同准备退隐前立下的FLAG，是人生中体现天道好轮回的里程碑。
　　说这么多，不过是因为第二天一早起来，慕纥就因为嘴里多了点苦涩难吃的药丸子，吐了唐无药一身的药沫渣子。唐无药是个暴脾气，当下就怒了，要伸手拍这熊孩子的脑袋，但慕纥灵巧的躲开了，连滚带爬的躲到破庙的一个角落里，埋头在地下刨来刨去。唐无药见他这活蹦乱跳的模样，暗恨自己昨夜多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反倒是唐无药自己身体还没有大好，毒虽然解了，可身体还浑然像借来的一样不灵便，思此他更是心烦意乱，气不打一处来。他昨日未进滴水粒米，如今一觉醒来，危机已解，便觉又饥又渴，想向慕纥讨些吃食，又放不下面子开口。纠结了一番，正要开口引起慕纥的注意，不想慕纥已经用衣服兜着些乱七八糟的野果块根回到他面前。
　　唐无药抬起了头，对上慕纥黑白分明的眼睛，他顿时感到异常尴尬。因为那是一双像小鹿一样干净明亮的眼睛，任何人被这样一对眼睛用纯良的目光所注视，都会忍不住生出一些罪恶感来。唐无药的身体微微往后仰，更加亲密的靠在身后斑驳的土墙上。
　　慕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即使看到了，以他现在的脑子也无法想通其中的含义。他自顾自的将怀里的野果块根抖落，那些青涩的果子和带着泥土的块根洒在唐无药的身上，稀稀落落，惹得他很是不快。但这次他没发火，任由慕纥折腾。
　　慕纥蹲下来，从他大腿根上捡起一个青的发亮的果子，递到唐无药面前，说。
　　“吃！”
　　唐无药认真看了一眼慕纥递上来的果子。
　　深沉地道：“这个，有毒。”
　　慕纥虽然不大能明白唐无药话中含义，但能感觉到这人从里到外散发出来的嫌弃怨念。本能的扔掉果子，换了块拳头大的块根给他。
　　唐无药嗅了嗅，笃定地道。
　　“土半夏，剧毒。”
　　慕纥还是没听懂，只是见唐无药不接过去，手在半空中举着累得慌，过了一会就放弃了，转头自己搓了搓上头的泥皮，一口咬了下去，在唐无药惊愕的目光中，嚼的嘎吱作响。一再的拒绝让慕纥对他失去了兴趣，慕纥咬了两口土半夏的根，大约是觉得味道不好，就丢到一边去了，又捡了一些颜色艳丽的不像话的浆果往嘴里塞，唐无药从目瞪口呆中恢复过来，想要把人抓过来催吐都来不及了。
　　他捂着额头，感觉内心十分崩溃，他不禁在心中哀嚎：这人是个傻子吗？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往嘴里塞啊！这年头的吃货都不要命了吗？况且这东西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吃的样子啊！！！
　　唐无药抓狂的想着，慕纥却浑然不觉，但见他神色古怪，又重新对他起了兴趣。偷偷的探出身子往他身边挪了挪，笑吟吟的望着他，一边看一边啃着那些毒物。
　　唐无药心道：笑什么笑啊，你都快死了。
　　前文说起过，唐无药虽然是唐家堡的弟子，可从小是个技术宅，不曾杀过几个人，现在看到一人堂而皇之的在自己面前服毒，感觉十分微妙。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五味杂陈的长吐了一口气，手拂过额角，搭在慕纥的肩上，有些悲切地道。
　　“兄弟，你一路走好。看在你救过我一命的份上，我会记得给你烧钱的。”
　　慕纥反倒觉得他说的话很古怪，做的事也很古怪——他把食物放在这人面前，这人竟然丝毫不为所动。食与色皆是人最本能的欲望，纵使如今他忘却一切，却依旧被这两种欲望所驱使着存活。而唐无药在他面前拒绝食物，无疑违背了他这最原始的生存法则，让慕纥认识到这个大家伙和这山里的飞禽走兽不同，和自己也是不一样的。
　　出于对新生事物的好奇，慕纥摸着了唐无药手上的铁甲，硬邦邦的，冷的。
　　这是他对这只手最初最直观的印象。
　　但如今正逢盛夏，天气炎热，这种冰冷让慕纥觉得很舒服，便偏着头靠在唐无药的手背上，唐无药被这有些过分亲昵的动作给吓到了，急忙抽回自己的手。
　　慕纥露出有些失落的神色。

　　唐无药冷静了片刻。
　　唐无药自认是一个非常讨厌麻烦的人，但是他也不喜欢欠着别人，所以他做出一个决定——留下来，给这个把自己毒死的傻子收尸，就当做报恩了。
　　他坐在原地等了一时辰，看慕纥活蹦乱跳的自得其乐，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若在这么下去，慕纥把自己毒死之前，他唐无药得把自己饿死不可。唐无药饿的不行了，终于饿的通达了，想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非常蠢的决定。他看慕纥一时半会好似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决定先出去找点吃的来把自己喂饱了，再回来继续看慕纥怎么把自己毒死。
　　唐无药出了破庙，循着野兽的足迹埋了一地的机关，成功暗算了一头膘肥体壮的野猪。野猪壮的超出唐无药的体能，况且他一个人也吃不下一头猪，便用匕首就地割开皮肉，割了两块五花肉回来。
　　拎着肉回去的路上，唐无药路过一条溪，用随身携带的羊皮水囊取水时在水里头捡了两颗顺水飘来的杏子，他用水简单梳洗了一番，含着青盐擦了把牙，咬了两口酸中带甜的杏子，总算找到点活过来的滋味。
　　他觉得自己从昨天遇到那条霸王蛇开始，人生就变了个样，光怪陆离的。
　　现在的首要任务居然是回去等自己的救命恩人死于食物中毒，让他不有慨叹，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离开溪流前，他又捡了几颗随水飘来的杏子揣到怀里。
　　他回到破庙时，慕纥还是安然无恙，但唐无药已经不感到惊奇了。他从怀里摸出几颗杏子丢给慕纥，有些悲悯地想，他现在能报答慕纥的，大约也就是在慕纥死前给他吃点好的了。慕纥怀里比唐无药离开的时候多了一只兔子，慕纥伸手去接唐无药抛过来的杏子，兔子就乖巧的蹲在他大腿上。
　　慕纥看了看手里的杏子，又看了看在一旁捡木头生火的唐无药。
　　唐无药感受到他的目光，转头看他，慕纥就朝他单纯的笑了笑，唐无药想起这是个傻子，而且参考他今天早上的食谱，傻子可能没有吃过杏子。唐无药顿时更加同情这个傻子了，他从怀里摸出一颗杏子，咬一口，给慕纥做示范。
　　慕纥歪头看了看，果然学着他的样子，也咬了一口手里的杏子。
　　酸中带甜的果汁在口中散开，慕纥咬着杏子，含在口里本能的吮吸了一下，眼睛越来越亮。唐无药将几块木料堆在一起，单膝着地蹲下，挽起袖子生火前又看了慕纥一眼，对上那人充满幸福感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个傻子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