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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归来忆相识 ...

  •   我不哭,但却停止不了伤心。
      我哭了,因为承受不住难过。
      我可以坚强,但却阻止不了哭泣。
      我可以微笑,但一面对你就抛下平静的面容,眼泪决堤。
      生活可以平静,一成不变,心不可以。我会因你而笑,因你而泪,因你颓废,也会因你小心翼翼,哪怕自卑。
      考研失利,曾筱榆从待了四年的A大回到C市。都说去不了的叫做远方,回不去的叫做家乡,此时此景,却成了身在家乡,到不了远方。
      C市的地铁很挤,曾筱榆提着行李箱试图挤上去,却几次都被人流挤得越来越远,苦不堪言。正值春季,天气微凉,因为太过拥挤,曾筱榆背上却被汗水湿透,内衫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终于挤上地铁,曾筱榆已经气喘吁吁,抬手抹掉额上的一层薄汗,扶着扶手稍事休息。
      或许回家乡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吧,临考的前几夜,曾筱榆睡得很不安稳,好像已经对考研的结果有了料想,然后考试成绩出来后,果然不出意料,她没考上。原本还抱着几分侥幸,盼着能有个好结果,但最后一刻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完完全全地打破了她的妄想。
      再见了A大,经过四年,终于适应了你的干燥,习惯了你的海风,也慢慢把他纳入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此刻,却离你越来越遥远,两千多公里的路程,也许未来再也不会回去了。
      曾筱榆是个沉默的女孩子,不坚强,不漂亮,不优秀,不聪明,好多的“不”都得以用来形容她的普普通通。她从不对他人诉说心事,除了他,沈轻言,那个曾筱榆不了解又敢于吐露心声的男孩子。曾筱榆的所有不快乐,沈轻言知道;曾筱榆的所有快乐,沈轻言知道;曾筱榆的所有悲观,沈轻言知道;张晓宇的所有不美好和美好,沈轻言都知道。曾筱榆却不知晓沈轻言的一切,除了他是A大土木学院的同届学生,成绩优异,叫沈轻言,长得清风霁雨,曾筱榆什么都不知晓。
      回想两人的相识,仍然会有阵阵暖流涌入心巢。
      晚秋,A大的夜晚,风一如既往的狂躁。21:40,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乖乖地缩在屋子里避风御寒。曾筱榆却坐在路旁的长椅上,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她挂科了,这是曾筱榆上大学以来第一次挂科,她很难过,也很委屈。没理由啊,复习了一周,上课也丝毫不敢懈怠,哪怕旁的不怎么念书的孩子都稳妥地过了,怎么就自己这么倒霉催的挂了呢。
      夜太凉,风太大,小道上也没有行人经过。这是一条很隐蔽的道路,在这个时间里基本无人。曾筱榆觉得很安心,哭一场,发泄一下,总比憋着好。曾筱榆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在同学家人面前,她从不抱怨,永远都是一副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样子,所以别人都觉得她多乖巧,没有烦恼,也没有忧伤,也从没人过问她的心思,而她也藏得小心翼翼,只在无人的时候像现在这样毫不遮掩的哭一场,然后擦干眼泪,又恢复往日笑容满满,平平淡淡的宁静乖巧。
      沈轻言靠在一旁的墙角练习英文,他在准备六级考试。图书馆自习室人太多静不下心,每日的这个时间段,沈轻言都会在这里联系口语和听力。
      一阵熟悉的抽泣传来,沈轻言知道,是那个女孩又哭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见曾筱榆哭了,但是沈轻言是断不会去管闲事安慰不相识的人的,哪怕是娇弱的哭得抽抽搭搭的女孩子。
      第一次听见曾筱榆的哭声,饶是沈轻言,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也吓得不轻。本来作为相信自然科学的工科男,是不该被牛鬼蛇神吓到的。但是女孩子哭得太旁若无人,又披头散发,头发被大风吹得乱糟糟的,和书中描述的幽怨女鬼实在有些像。不过后来曾筱榆掏出纸巾擦眼泪擤鼻涕后,沈轻言确信了,就是一个伤心的女孩子,并非鬼怪,哪有什么幽怨女鬼这么不顾形象地把鼻涕擤得这么潇洒豪迈的呢。
      后来每隔一两个星期,在这样相同的夜里,这个女孩子都会来这里在长椅上待一会儿,或是静坐一二十分钟,或是伤伤心心地哭一会。沈轻言觉得这个女孩子倒是有意思,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习惯呢,非要在同一个地方掉眼泪。但是每次沈轻言都静悄悄的,靠在墙角听女孩叹息或是抽泣,不去打扰,也不安慰。
      沈轻言摸出手机,点亮屏幕,十点一刻。是时候回宿舍了,女孩子还没有离开,原本象往常一样,曾筱榆都会在十点之前就离开。风还是呼呼地刮个不停,夜越来越凉了,白日里气温不低,还有灿灿的阳光,沈轻言只穿了一件薄外套,现在冷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他走到墙边,侧头看,女孩已经止了哭声,只是呆呆坐着,不言不语,煞是可怜。
      几步迈到曾筱榆身前,沈轻言静立几秒,从头到脚把女孩打量了一遍,然后弯下身子。
      “你在哭什么?”沈轻言视线落在女孩的低着的脑袋上,眼眸很黑。
      听到突如其来的男子的声音,曾筱榆迟疑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红红的,无声地一抽一抽,一看便是刚哭过的样子。
      “我,我没哭。”曾筱榆扭过头,被旁人看到自己哭,有些难堪。
      “还不回去吗?有些晚了。“见曾筱榆不说实话,也不逼迫,只是走到曾筱榆旁边空着的长椅前,轻轻坐下。
      “没事,你不用管我的。”见沈轻言坐到旁边,曾筱榆悄悄地往边上挪了一下。
      沈轻言察觉到了曾筱榆的动静,没说话,只是往后一靠,静静坐着,沉默不语。
      十分钟过了,沈轻言还没离开,只是瞧了曾筱榆几次,无声无息,曾筱榆有些不安。但是看是起来不是坏人,而且是第一个过问自己的人,曾筱榆心情有些不同以往,觉得是要开口道谢的,毕竟他是在关心自己。
      “谢谢你。”曾筱榆侧头看沈轻言,小声说。
      沈轻言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呼吸很轻微,睫毛轻颤,皮肤白皙,鼻梁挺直,容貌隽秀。长椅旁的路灯昏黄的光打在沈轻言的脸上,柔和得让人心中一跳。
      “其实我哭过了,对不起我骗了你。”也许是身旁的男孩睡得太安静,让人觉得安心,平时从未向别人吐露过心思的曾筱榆有了倾诉的想法,哪怕他睡着了根本听不见。
      “你是第一个问我原因的人,问我为什么哭的原因。我不是爱哭才哭的,平时我都没哭过,只是有时候,太难过了才哭。像这次啊,我哭也是有原因的,我挂科了,不是因为没学习挂科的,真的,我觉得我可能是太笨了。”
      沉默了一会儿,曾筱榆小心翼翼地偏过头瞄了一眼沈轻言,还闭着眼,没醒,还好。然后继续自说自话。
      “是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这种感受真的不好受,我不喜欢。我不喜欢考试,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考试这种东西。很多事情,好像不是自己努力了就可以的。就像我也想像别人那样有好多朋友,在不开心的时候能有一个,哪怕只有一个人愿意听我诉说也可以的,可是没有的,没有那样的朋友,会听我倾诉的朋友没有的,哪怕只是愿意分享我的快乐的朋友也没有的。”一滴,一滴,又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滴在手心里,温热得好像心痛也更多了几分。
      “我可以努力着学会坚强,但还是阻止不了哭泣。”曾筱榆哭得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我就是这么没用吧。”
      “谁说你没用?”沈轻言侧过身抬手用拇指抹去曾筱榆脸上欲坠的泪珠,继而揉了揉她的头发,“如果没用,你又是怎么考进A大的呢?”
      脸上的触觉太清晰也太温柔,曾筱榆有些震惊地抬起头,为什么他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想着刚才从口中吐出的每一言每一语,脸上的温度又高了几分。
      “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没睡着。”沈轻言嘴角一勾,笑得狡黠,转瞬即逝。
      沈轻言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没缘由地给一个不相识的陌生人擦眼泪,也许是她哭得太楚楚可怜,说的话也太让人心疼,也许所有的人看见说着这样的话,哭成这样的女孩子都会心生温柔吧,沈轻言这样想。
      曾筱榆觉得很尴尬,侧过脸,拿上长椅上的书包准备落荒而逃,现在的她有些狼狈。
      “我可以听你诉说。”见曾筱榆要离开,沈轻言急急道。
      曾筱榆顿住脚步,回过头,脸颊仍旧红扑扑,眼眶也红着。
      “我会是你的朋友,愿意分享你的快乐以及你的伤心。”沈轻言站起身,笑得温良,伸出手,“我是沈轻言,土木工程08级。”
      曾筱榆微恁,伸出手握住面前那只白净宽阔,骨骼分明的手掌,表情,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好像还没弄明白面前的男孩子说的话,有些木然。
      “我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朋友。”看着女孩子不明所以的表情,沈轻言觉得好笑,真是个傻傻的女孩子。
      “你呢?你的名字。”
      “我叫筱榆,曾筱榆,绿筱媚清涟的筱,桑榆的榆。”低着头,曾筱榆看着脚尖,小声地答。好像漏说了什么,她又补了一句,“物理系08级。”
      拿出手机看时间,十一点,沈轻言向前一步,曾筱榆见状后退一步,双手有些紧的捏着书包肩带。
      “走吧,女生宿舍快门禁了吧。”沈轻言见曾筱榆小心谨慎的样子也不恼,反觉有趣。莞尔一笑,向前迈着步子,只是比平日独自行走刻意迈得更缓更小了些。
      “恩。”曾筱榆还是低着头,一步一步亦步亦趋地跟着走。
      女生宿舍距离小道不远,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楼前有一两对情侣在缠缠绵绵难分难舍,曾筱榆低头道了别就准备转身离去,不料被身后的大手握住了肩膀,又转过身。
      “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就到今天那里,晚上九点到十点我都会在。”沈轻言用只有曾筱榆的声音,轻声说,“回去吧。”
      曾筱榆点点头,僵硬地转身跑走。一路到宿舍都红着脸。
      见曾筱榆转身离去,沈轻言打了个哆嗦,真的是冷啊,也转身离去回宿舍楼。
      后来便是一步一步,一点一点,从疏远到亲近。
      在那样的夜里,在那样的路灯下,在那样的长椅上,曾筱榆总是慢慢述说着生活中的伤心事,快乐事,美丽的事,丑陋的事,一点一滴将真实的自己展露在沈轻言面前。
      她的嫉妒,她的羡慕,她的埋怨,她的雀跃,她的欢欣,沈轻言总是静静听着,偶尔安慰,偶尔摸摸曾筱榆的头,然后缓缓地将女孩送回宿舍楼下,再转身离去。却从未说自己的一言一字,曾筱榆不问,他也不说,哪怕他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季又一季,一学期又一学期。
      那一年,曾筱榆,沈轻言,大一,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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