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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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刚毕业的头两年，其实是程妍人生最迷茫的两年。
程妍大学里学的是外语，本来就业就不容易，又在大四大家都找工作的时候犯了作，临毕业了非要再考研。别人都去参加招聘会了，程妍在宿舍跟英国古典文学较劲。
结果老天不开眼，程妍考研失败，男友还一声不吭去了美国。经历了爱情、生活的双失意，再看看指着自己脑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程女士，一言不发。
这下程妍也不倔了，也不研究自己心爱的“斯宾塞诗歌”了，毕业当年的七月，她终于在父母的安排下，踏上了回Y市的火车。
程妍其实还沉浸上靳谷的不告而别中，尽管在靳谷走后，她从未在朋友面前表现出伤心难过。但爱情这种东西，从来都只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大学时候跟风考的教师证，此时派上了用场。因为本科不算名校，加上没有工作经验，程妍最开始是在Y市下属的松清县教书。县城虽不大，却如名字一般清静秀丽。因为是南方小镇，每年都有一段雨季，绵密的雨丝从澄净的天空落下来，渗入一条条青石铺就的小路里。
程妍很喜欢这样超脱尘世般的清静，这让她浮躁的内心平静下来。
然而在父母跟前工作的副作用也很明显——他们往往会不顾别人的意愿，强行替孩子做出“最好的选择”。
程妍的爸爸程远风在Y市人事局上班，顶着个主任的头衔，在Y市也算有些人脉。平日见程妍一直市里市郊的奔波，偶尔有个早自习跟不上城际大巴，还得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心疼女儿的。程远风便趁程妍工作一年有了些经验的当口，下了狠劲托关系把程妍调回了市里。
程妍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程父已经把事情给办得差不多了，只等她暑假开学去新单位报到。她心里不高兴，不愿意别人替她做选择，然而程父一心为她着想，事情也已经定了下来，她再使性子闹一场又有什么用呢。
她年少叛逆的时候与父母作对，双方僵持数年，直到大二那年程父查出来心脏有些问题，她才猛然发现昔日神采奕奕的父母也已双鬓染霜。程远风的一场大病，唤起了一家三口之间消失多年的温情，程妍也从此变回了幼年温顺乖巧的样子。
这次工作调动她虽不愿意，奈何木已成舟，她如今更不愿为这些琐事与父母起争执，只好听话地去新单位报了到。
二中在Y市的名头是响当当的，每年光考上清北港交的学生都有好几十个。不论学生还是老师，每年都有无数人都挤破脑袋地想进来。她姑姑程颖恰好跟Y市教育局的朋友相熟，又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二中的副校长，多方走关系才把工作给拿了下来。
程妍不得不承认，她自己是幸运的。
因为是去新单位上班的第一天，程妍按程妈的嘱咐，认真收拾了一番行头。她打开衣柜挑了很久，最后拿出一件V领套头针织衫，一条灰色毛呢裙子，配上一双浅口单鞋，衬出个端庄稳重的模样。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程妍到学校时还有些早，办公室里只去了一个人。
李淑芬是高二英语组的组长，40岁左右的年纪，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一个发髻，很有一种干练沉静的气质，一幅经验丰富的老教师模样。此时她正拿着个小花铲，给一盆红豆杉松土。可能是因为办公室不太通风的缘故，植物看起来有些蔫蔫的。
程妍走上去跟她做了个自我介绍。两人寒暄两句，话题就转到了这株红豆杉上。
“这红豆杉养了有两年了吧？”
李淑芬听到程妍的话，有些诧异，“小程老师也懂花？”
“以前家里养过一株。”
李淑芬回头朝程妍笑笑，指着里面靠窗的桌子道，“那边是给小程老师留的座位。”
程妍也算是因为一盆植物跟新同事搭上了第一场讪。
她谢过李淑芬，走到自己桌前开始整理杂物。同一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也陆陆续续地来了，程妍一一同他们打招呼，态度低调又温和有礼，不似有些空降兵般张扬惹人厌，大家便也对她生出些好感来。
程妍在新学校的第一节课安排在课间操过后的三班。办公室距教室不太近，程妍生怕迟到，路上走得快了些，结果还早到了七八分钟，索性站在走廊上等着。
到底是一群十六七岁的孩子，课间时分的走廊热闹非凡。女生们仰着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庞，连去个厕所都要三五成群手拉着手，一路上有说有笑。程妍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想不起来自己是否也曾这般青春洋溢过。年少之事如此久远，再加上她多年的刻意遗忘，此刻再回想过去只剩下零星的与父母对峙的片段。那些鲜妍明媚的少女时代，竟也成了连回忆也不可触及的过往。
正出神间，程妍被一个男生撞了个趔趄。她将将稳住身体，耳边就传来道歉声。
“同学对不起，你没事吧？”
男生见程妍没回答，估摸着自己也撞得不算狠，便嘻嘻笑着换了个话题，“同学你是三班的吗？我都没见过你呢。”
程妍听到这话，饶是再迟钝也已经反应过来了，见自己被学生当做小孩一样调戏，只觉又好笑又尴尬。正想着如何开口，便听另外一个声音，“李季你眼劲儿也太差了，这应该是咱新来的英语老师。”
李季这才反应过来，瞄了下程妍手里的英语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地笑，“哎呀老师，您看起来太年轻啦！也难怪我认错，要不是许羲行提醒，我真以为是同班同学呢。”程妍常年在学校呆着，身上难免也沾染了些抹不掉的学生气——她不爱穿高跟鞋，上课也总背个单肩包，加上一张白净的小脸，任谁都觉得像个邻家小妹。
程妍听他这么解释，也没在意，又觉得那个姓许的孩子挺有眼色，当下便朝许羲行望了过去。只见他目光沉静，或许是比别人发育得更早些，因此看起来更加高大挺拔，站在那里竟一点也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少年。
程妍朝两个学生点点头，便进了班里。
很快，上课铃声就响了。程妍按照计划，规规矩矩地做了个自我介绍，跟大家畅聊了下美好的大学生活，也表示希望之后的一年里能跟大家成为朋友，共同进步。
程妍在课堂上，一直自觉是严肃传统的。然而因为年纪轻，教学经验不足，脾气也不泼辣，所以并不能吓倒下面那些调皮的学生们。这不，程妍话音未落，就被下面蠢蠢欲动的少年们带偏了话题。
“老师，听说大学就可以自由恋爱了，老师大学交了男朋友吗？”一个男生问。
程妍没吭声，她以前还从未被学生问到过私人话题。
又听另外一个同学打岔，“唉李凯，你连新来的老师都敢调戏！你忘了上次偷亲隔壁班刘纯被你爸追着满校园打了吗…”
大家笑成一片。
程妍觉得有点窘。
她以前只在Y市下属郊县带过一年课，教的是成绩最好的A班，班主任管得严，学生们也一心扑在学习上，上课基本没有插科打诨的。如今调来的第一天，就感受到新班级的活跃气氛，还在课上被问到如此私人的问题，她真的是好不适应啊。
程妍清清喉咙，生硬地转移话题，“好，下面我们来看单词UNIT 1……”
下面传来一大片唉声叹气的声音。
这节课程妍讲的是一篇精读课文。从讲解单词到分析语法，程妍的课堂节奏把握得很好，她也一向对自己的课有些自信。所以刚上课十分钟，就看到后排两个男生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这让程妍有些小小的沮丧。
她想，我讲课真的这么枯燥么。
趁着学生们做课后习题的功夫，程妍走下讲台，敲敲睡觉男生的桌子。她十指干净，没有留指甲，敲课桌的时候也是中指轻点桌面，发出又轻又闷的声响。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睡觉男生迷蒙间坐起来，看一眼程妍尚未收回的手，揉揉眼睛，又看一眼。
程妍叫醒了学生，便也不再多说，又走上讲台继续讲课。课堂间隙里，程妍模模糊糊地想，她是刚走上讲台的新手老师，学生们一点不怵也很正常，不如选个得力的课代表，帮她约束一下调皮的学生们。
她转头看看一边坐着的许羲行，觉得这少年一幅稳重可靠地模样，再联系下分班成绩单上的名次，心道：就是他了。
程妍是个说做就做的人，下课后就将许羲行叫到了办公室。
这次单独把他叫过来打量，才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大。十几岁的孩子已经是一米八的个子，难得的是完全没有同龄男孩豆芽菜般的瘦弱感，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城府来。
程妍不禁放柔了声音，只说自己看了分班成绩单，就属他英文最好，又觉得他颇为稳重的样子，不如做个英语课代表，帮自己督促同学们学习。
许羲行很惊讶。他从小到大成绩一直十分优异，爸爸是Y市的著名企业家，舅舅是省教育厅副厅长。因为家庭的缘故，许羲行从来都是被老师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从没被委派过任何工作，生怕让琐事耽误了学习。此时听到这新来的女老师竟肆无忌惮地给自己派活，便觉得她要么就是没听人提起过自己的情况，要么就是太傻。
大概正是之前从没被委派过工作，这次的突发状况让他有些新奇，许羲行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程妍看着他，觉得到底是十七八岁的小孩，既然做了她开展学生工作的左右手，不免应该请人吃顿饭答谢一下，顺带培养下师生感情。当下便道今天刚来上班，工作上琐事较多，等回头找个时间请他吃饭，算是请他帮忙开展工作的感谢。
程妍说话的时候，许羲行就安静地站在那里，时而点点头与她交流，一副模范学生的样子。这让程妍觉得，虽然新学校的学生可能更个性调皮一点，但自己选中了位乖巧稳重的课代表，教学工作应该也不会开展得太艰难。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