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狗尾草之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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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尾草之夏
九月，天气仍然是炎热，但酷热天气还是过去了。接到任务到部队去陪伴新生们走过7天的简短精炼的军训日子。
学生头一天必定是要受到下马威之苦，对着新生们的祈祷就是：能熬过、能忍受过你就赢了！
晚餐时分，学生们吃着那不像样的饭菜，我也为他们接下来6天的营养问题担忧。
纵使我应该为我眼前的饭菜而感到庆幸，但看来只有蛋花紫菜汤能让我适应了。
暑热天气，大家都是汗流浃背的，汤水偏咸也不过分。
“他们这样够吃吗？”抬头看看，隔着两个位置左右的一位身穿迷彩的男人向我发问。
我先是一愣，后是轻轻摇头地无奈一笑：“不知道。”对于这个问题我不能忍心用yes或者no去回答他，因为狭窄的小盘里挤着四道素菜，供给一围7人围享用。
“那你够吃吗？”他指着我身前的这碗蛋花紫菜汤，把眼睛睁大了，他对我这顿膳食似乎很有兴趣，也肯定他为了使这围只有我和他的饭桌加点气氛。
“应该可以。”我觉得他真的有趣，而且他的眼睛比我以往所见的都美，因为顿时我被抓住了。
“不吃饭了？”
“会吃的。”
“饭前喝汤可以减肥的。”他这个似乎是个温馨提示，但实在让我忍不住发笑，好在嘴里没有含着汤。
我是能言善辩的，但在他面前我似乎成了哑巴。
“但是喝汤可以保持身段。”他好像根本没有察觉自己的言论会让人哭笑不得的，“所以我一向都是饭后喝汤。”说完把碗里所剩的蛋花紫菜都灌进嘴里“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收拾好自己的饭碗带着笑容离席。
如果说爱上一个人就是当你遇见他的一瞬间，整颗心忽然满溢欢喜，无边际地喜欢，那么，很抱歉，我中招了，整颗心都被栽了上去。
整个晚上，我都在不自觉回忆起刚才那段为了增添气氛而临时加插的无聊对话。纵使话语不多且无聊，但他的眼睛似乎是对我倾诉无数。柔和的古铜色肌肤拜军人严格操行所赐；眼睛透着独有的自信而不失温文，如天上明星般闪耀，像向你诉说着第三者触不到的悄悄话。
一见钟情的感觉是往常不能想象到的。
第二天清晨，六点半准时集合晨练。新生们都未习惯军训生活。女孩子要14个人挤在十平米不够的房间里，男孩子最少有一百来人挤在清空的大炮仓库里。大早醒来，昨日还阳光的脸，今天都憔悴了。
只见一只只大熊猫紧跟着晨跑，一个都不落。
夏末的清早清风徐来，清风从后山那片大自然中带来阵阵香气，是野草的气味，代表着生机与顽强。
逆着风向走，往那大自然眺望，那是一个不高但广阔的山丘。仔细留意便是带来了惊喜，整个山丘都被狗尾草围住了，大片青绿在夏风中泛起层层微波。
山丘虽绿但并不完美，山脚下是一个被人工开发的场地，挖土机的牙印深深印在黄泥山坡上。
准时7点开始早餐，早餐的食品是意料中事，白粥、馒头、咸菜。相信军训后新生们绝对会瘦下许多，即使未能磨练意志，也磨练出身材。
早餐过后，监督着学生打扫好场地，不过心思更多地留意食堂的大门口。直到场地清理干净，也不见要等待的人。
不愧是艺术学院，整个军训都是离不开艺术氛围的。见各位教官都没有安排正昼的体力活动，反而更多地安排学生唱歌跳舞，可是新生们对人和环境都陌生，没有怎么领情。
我还是走到军训场地的最东边处眺望那一片缺陷美的狗尾草山丘，我觉得那里是整个军营最吸引我的地方。
阳光赶走晨雾，整个山丘都更加清晰展现眼前。隐约看到在那一片人工开辟的黄土平地上停着若干辆军绿大东风，还有几辆迷彩吉普车，看上去很神秘。一阵夏风迎面吹来，隐约听到有爆破声、枪声，那是演习场。
午饭时间，学生们只有卖力地唱完《团结就是力量》才允许饭吃。即使在用餐前也有用餐的规矩，一千多人挤在饭堂里，要齐声放下手中的小板凳，一个不落，坐下要整齐，一个也不能慢或许快。
打上一碗蛋花紫菜汤，静静进食。看着大伙儿吃着香，自己的胃口也来了，喝完汤，接着就要吃饭。
学生们都吃得差不多了，陆续离开食堂回宿舍午休，这时，一大伙兵大哥涌着进来。他们都穿着同一的迷彩服，可我一眼认到他，嘴里叼着一根草进来。他坐回昨晚的位置，离我两个位置的座位。
“今天胃口不错。”他是在笑我还是赞我？
他坐下都我才发现，他嘴里叼着的是狗尾草，新鲜翠绿的狗尾草。
“是后山的狗尾草？”
他拿着狗尾草看了看，又接着看看我，对我的提问似乎感到出乎意料。
“你怎么知道这是后山来的？”
“你今早不是在演练场进行演练嘛？”
他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笑着点点头，然后放下狗尾草，开动他的午餐。
胃口不小，两大碗米饭下肚只需数分钟，接下来就是饭后的紫菜汤。最后他的吃饭时间比我快。
“吃这么少，会变白骨精的。”他又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白领、骨干、精英是件好事！”真不禁要对他翻个白眼。
“我喜欢女孩子胖点，可以有后备轮胎用。”他又灿烂地笑起来。
他实在是要让人哭笑不得：“第一，我不用为他人准备后备轮胎；第二，我不是饭桶，没必要往肚子下两大碗米饭！”我是觉得有点愤愤不平。
他笑得更加灿烂了，背都往后仰，看来我是中了他圈套。“哈哈，我是说女孩子，不是说你啊。”说完就收拾餐具急匆匆地离席。
好冷的一个对答。
下午阳光不猛，但因为地热，感觉整个大地都是个烘炉。各个纵队都在进行操练，没有了早上的轻松了。看来这样的军训手法挺科学的，不搞数量，搞质量，不求时间的长短，求压缩的强度。
另一边的狗尾草山丘也同样进行着神秘的军事训练，爆破、射击的声音响个不停。
晚饭时间，因为教官们不满意学生的礼貌表现，因此一千多个学生被罚蹲下起立，直到教官满意。
一口口喝着饭前的蛋花紫菜汤，眼睛四处寻找她的身影。虽然他令我哭笑不得，但还是眷恋跟他共桌的时光。
教官特意大声作出命令，在十五分钟内要吃完饭而且清理现场卫生。
十五分钟内，我只喝了紫菜汤，一路都是放慢着动作。十五分钟过了，跟学生们一起清理好卫生，我们都要按时离开，军营的时间观念强。
强制性缩短吃饭时间让大家都多出了晚上活动时间。今晚的活动安排是让学生跟教官进行一场篮球赛。
待大家都过了消化时间，篮球赛也要开始了。全体师生都聚集在篮球场。我校是一间外语艺术学院，本来就是男孩少，而且都是度文科的，个个都是文静书生，难以出壮丁。勉强把稍微高大的抽出，充充门面也是好的。
实力悬殊，教官肯定是赢家，不过输了也不是坏事，就当是切磋一下，再加上适当的肌肤之亲更可增进感情。最后我们还全体大喊一句：“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外语系的同学肯定不能放过一句：“one world one dream！”
散场之后，宿舍里都是乒乒乓乓的。大家都要争相去洗澡，特别是女生。她们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洗澡。
凌晨时分。都累了一天，军营一切都归于安静，窗外的都只响着属于夜深的声响。
深夜依然清醒，游荡在宿舍大楼前的林荫道下。
夏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夹杂阵阵熟悉的野草清香，深夜的夏风显得格外清凉。白天有什么想不通的，此时此刻的环境都让人冷静非常。
一阵吵杂打破深夜的宁静，是从停车场传来的汽车开动声。一辆、两辆……有秩序地开出，车灯照亮了黑暗的林荫道。
面对这突然的情况，我感到莫名其妙，想不到这里白天如此平静却在深夜如此繁忙。我躲到树后，目送一辆辆巨大的东风开走。虽不知道发声什么事，但由心对他们产生敬意。
待所有车辆都离开，林荫道也立刻恢复本有的平静。在银色月光下，我发现我眼前的地上有一样东西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闪耀——新鲜的狗尾草。
早晨，依旧按照军训的机动作息，晨练依旧与阳光照射地平线的一刻同起。
远方的狗尾草山丘在晨光下显得活泼开朗，却没有了前两天的军事动静。整个山头都是幽静幽静的，夏风吹拂狗尾草，看见层层波浪，听不见丝毫声响。
我的早餐的时间全程是等待他出现的时间。
一口馒头，一口米粥，一口咸菜；再一口馒头，一口米粥，一口咸菜……
洗盘子，擦桌子，扫地，拖地……
这个早上他没有出现。
午饭时间，教官不满意学生唱《团结就是力量》唱得有气无力，所以临时要加上一首《军中绿花》，依然不满意，全体做蹲下起立，直到满意为止。
人人都在疑惑，为何要交钱到这里来受苦。
我能给的答案是：人生存在世上本来就是受苦的，还清你上辈子的债，是用生命来买难受，你能熬过，你就是赢家。
今天的紫菜蛋花比前几天的稀了许多。一口接一口，继续早上的等待。
“他们昨晚发车的？”同桌的几个教官在谈话，“是的，大概后天会回来。”。“不知道这次回来有什么好东西？”，“别指望有好东西，就望别缺斤少两得了。”
是今天凌晨的那个车队吧。怎么心理突然会多出一份忐忑？
下午的阳光照得那一片狗尾草山头都是金黄的。今天下午闷热非常，似乎要下雨了。那一片狗尾草没有丝毫动静，整个山头都定格了。
不久，天公真的哭了。军训暂停，学生都要躲回宿舍避雨。
一躲就是到傍晚六点，要吃饭了。雨后的大地湿润湿润的，空气里都是泥土和青草的清香。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向着法西斯……
为了不要体罚，大家都卖力地唱。分队比赛唱，中文系不敌音乐系。
晚饭时间也是等待，也没有保太大希望见到他的出现。
“车队出事了！遇上山洪无法前进。赶快吃完饭准备，7点准时出发，一刻不误！”一名军官人员站在饭堂门口大喊“学生们吃饭的继续吃饭！”
“是！”餐桌上的士兵们齐声回答。
7点，支援车队准时浩荡出发。
你究竟在哪呢？集体遇到危险了，你还好吗？那天的狗尾草是你留下的吗？
翌日，没有任何太大的动静。就是军营里的大部分人都外出了，军营冷清了许多。学生们依然进行他们的军训，依然是嬉笑怒骂；留队士兵们依然进行每天的工作，但脸上多了几分紧张与不安，在大集体里就是这样，丝丝动静牵心弦。
今天依然不见他的踪影，我猜他在那个外出的集体里吧。我越来越相信那天的狗尾草是他踪迹的预报。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一名小新兵发问。
“你今晚直盯着大门口迎接就得了。”
又是一个凌晨，心里总是浮动着一种不知明的预感在干扰着睡眠。
微风吹拂着黑夜，蟋蟀在活泼叫着。我站在林荫道上直视着大门。
看见了，门外的大路上有灯光。接着，一辆大车转入门口了，第二辆紧接其后，第三辆紧跟……。
我静静站在树下迎接他们的归来，祈祷他们无恙吧。看着车辆一辆辆经过，感觉欣喜。
突然感到有东西掉在我头上，捡起来看，是一个花环，用狗尾草编织成的花环。花环很美，毛茸茸的，像天使头上的光环在黑夜中闪亮。
是出自他手么？他平安回来了吗？他在哪辆车上啊？
又是一个早晨，已经是学生倒数第二天的军训生活，明天就是他们会操的时间了。
这个早晨似乎恢复了以往的热闹与繁忙。学生依然埋头苦干，不知道他们在此的几天的突发紧张事件。士兵们都回来了，恢复往日的平静生活，干每天该干的活儿。
我心中充满期待而且心情紧张，盼望他会在食堂门口出现。身边的士兵们都在谈论着他们在路上的惊险和惊喜。
白粥馒头加咸菜，以慢动作完成，整个过程就是觉得是种煎熬。
接下来，我都比以往几天都卖力打扫卫生，利用转移意识抑制泪水的涌出。
怎么刚拖干净的地面有一个个清晰的鞋印？太不珍惜别人劳动成果了！
顺着脚印的踪迹用拖把跟一次，由开始到终结，来到了那张熟悉的饭桌前。顷刻，手上的动作停住了，整个人都僵了，心中涌上一阵酸涩的痛楚。一滴一滴水珠滴落在我跟前的拖把上、地面上。
我知道这个祸首是谁，现在最想痛骂他一顿，却不敢抬头看他。
“早上好！”他语气轻松得很，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仍是一贯作风“吃早餐了吗？今天的咸菜淡了，没什么味道……”
我站直身子，叉着腰，直视他。不怕他见到我的狼狈，不怕他见到我的泪水，只怕他不知道我被煎熬了好久。
他嚼着馒头，闪烁灵光的眼睛看着我，对我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四目交接，各自都把对方的面孔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丝毫掩饰，也丝毫掩饰不了。
他憔悴了许多。眼睛是他最美的地方，现在是红肿的，布满血丝；脸色苍白，不是我第一次见的他那样的阳光。
“今天的地是我拖干净的。”
他收回了嬉皮笑脸，沉了下来，放下手上的功夫，低下头：“坐下再吃点吧。”
我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感应到他心里的无奈。
“老师，你行了没有，集队啦！”门外的学生大声喊道。
“好啦，来啦。”整个人被迫撤回原位，跳出沉重二人气氛。
我什么没说就离开了。
这一个早上都是沉浸在郁闷的气息中度过。手上的狗尾草花环依然闪耀它原有的光芒，静躺在怀里。
午饭时分，依然先是紫菜蛋花汤作为主打。就在我安静守己喝汤的时候，头上的狗尾草花环突然被夺。
他仍旧坐到那个位置，他摆弄着手上刚夺来的花环，露出往常一样的嬉皮笑脸：“这个作品不够大气，下次送你一个大气点的。”说完就把花环完璧归赵。
“这是你织的吗？”我决定要质问，死也得要瞑目，“今天凌晨3：20左右，在林荫大道，我就是被这个鬼东西扔中的！”
“我年中织不少耶，哪认得呀？”他毫不在乎，之后，他抓抓后脑，回想着“在我跟车回来的时候，我在林荫大道上见到一个长衣姑娘，不知道是人还是我太累了出幻觉，于是我就用狗尾草扔她，看看能辟邪不。”
“谢谢，我很喜欢。”我冷冷道出。
“这个不够大气，下次给你一个更大气更好看的，你一定喜欢。”
“送花环不够，想送我花圈啊？”
“我会织比花环小十倍的，那个更大气！”他眨眨他的精灵眼，“那个……不是谁都会织的，而且……也不能随便织来送人！”
“老师！”远处一个学生大喊“有个同学从上铺掉下来了！”出了突发事件，老师第一个要把关。二话没说，第一时间放下所有东西赶往学生宿舍处理事情，就连道别也没有。
不幸的学生跌下来的时候扭伤的腿，我跟她的班主任立即把她送往市区的医院，一折腾就是到了晚上深夜。这个夜晚很累，睡得很沉，一下子就渡过到离开部队的一天了。按照原定计划，今天下午五时离开。
最后一顿在军营的早餐，学生们都在感叹。我们老师的就没有这么幸运能吃最后一顿早餐了，为了下午的学生会操，我们大早就先开会，顾不得早餐。
回想起来，跟他相识几天，但是依然不知道他的姓名、联系方式。相识多天，谈话多时，其实是一张白纸。
敢问自己，想继续延续下去吗？午饭时间是最后机会了，离开军营，一切都乌有。
今天的午饭时间对我来说是一场赌注，赌的是见到与不见到。
最后一顿在军营里喝紫菜蛋花汤了，感觉特别回味，而且带着点点恋恋不舍。
“老苟到哪去了？”士兵们又在开展一天里的八卦时间。
“带队出外演习。”
“好一条老苟！”
……
“老师，拖把在哪啊？”学生都清场了，食堂就只剩下搞清洁的学生。
这次赌注的开奖是——见不到。见不到他的人，收不到他所说的比花环更大气的礼物。
“教官，你好！”我找来了一位士兵询问他的资料，我把我所对他所知道的特征告诉这位同志。
“你说谁啊？”士兵也感到满头大雾，“这种人到处都是啊。”
“常坐在这个位置吃饭的。”我指指他常坐的座位。
士兵依然不懂，摇摇头后就走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有时莫强求。一批兵员紧接着我们走进食堂，一个个年轻活力，充满干劲。与他们擦肩而过，一股熟悉的清香扑来，回首寻找却不见有他的踪影，他的进餐位置依然空荡。
夏风吹拂狗尾草山头，一层一层，吹来阵阵香气笼罩整个黄昏。
五时，准时告别军营，随着我们的离开，军营将恢复平静。过去的六天，风尘为历史。
狗尾草花环随着我一同离开这个风尘我粉红回忆的地方。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狗尾草之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