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木桑木桑

5、争执

　　“立慎，近来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顾葛陪着立慎坐在医生办公室里等待着检查结果，相熟的医生担忧的问。
　　“刘叔，最近感觉还可以啊，挺好的。”看着慈祥的伯伯，立慎条件反射的应答。
　　“那就好，再坐一会，报告等会就出来了。”
　　“嗯，好。”
　　顾葛看着明显睁眼说瞎话的立慎，找了个缘由借故溜出来。哪里知道这一切都被当事人看在眼里。
　　“刘叔，刘叔。”顾葛赶忙追到办公室，“您看立慎这………”
　　“小葛啊，唉，立慎这孩子，从大了之后就一直想着瞒着家里人这病情，只是，这下怕是瞒不住了，你也看到了立慎这孩子的状况怕是越来越差。”
　　顾葛一听到这，很是诧异，他一直知道立慎最近不是很好，但也不清楚竟会严重至此。
　　这该死的立慎！
　　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
　　顾葛都想甩自己两耳瓜子。
　　“那……”顾葛迟疑着问。
　　刘叔拍拍顾葛的肩膀，“能够说服立慎尽早来住院，在医院里我们能够随时观察到病情，总归会更有用些。”
　　顾葛立马苦了脸，让立慎来住院，怎么可能！这些年他明里暗里说了多少次了，甚至就差拿绝交来威胁了，可是立慎那倔强的性子，怎么说都没用。完全不把自己的病情放在心上，旁人也只是看到立慎会觉得这男生可能只是比旁人文弱了些，斯文了些，却不知，这孩子竟是有着复杂的病症！
　　顾葛垂头丧气的走回立慎身边。刚想开口，就被立慎打断。
　　“顾葛，你不用劝我，我不想在医院里面浪费时间，与其这样，倒不如让我能够把该过的，该看的，该享受的都好好的经历一遍，”看到好友担忧的眼神，立慎又装着轻松说，“其实，没那么严重，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我有按照医生的话，药也有按时吃…”
　　“立慎，你怎么那么固执。”而且该死的聪明。“感觉不好，你会强忍着，不让我告诉叔叔阿姨，不让我告诉辽辽，你真想等你死了之后才，呸呸，死什么死，你得活的跟我一样长。”
　　立慎望向走廊尽头的眼神，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当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吧，时间长了，就会慢慢淡了，淡了，久了就会忘了……”
　　只是，不放心啊，放不下的人那么多，怎么舍得……
　　立慎，你总说我们年纪小，你总是担心我们不成熟，立慎，你就是个胆小鬼，要知道，怎么会忘了你，怎么能接受没有你！怎么能，放弃你！
　　一路上，顾葛都闷闷不乐，不愿意搭理立慎。看着立慎安稳进了家门后，像是逃离似的，在夜晚寂静的马路上狂奔起来。
　　什么时候那么在乎着一个人，觉得自己生命里不能失去那个人？顾葛边跑边想，啊，那个时候开始啊。
　　那是顾葛和立慎还是很小的时候。
　　这里四面环海，那时候，海水都能倒映出天空，澄澈如蓝钻，真漂亮。
　　小小的顾葛撅着屁股在海边搭着什么东西，石块一点一点堆积起来，顾葛向着小伙伴神气的展示着自己的宫殿，活脱脱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立慎便是那围观的一群小伙伴中的一个。他很小就知道自己异于常人，便不敢跳脱，自在的玩耍。只能偷偷在人群里羡慕着。
　　顾葛一早也就注意到这个文弱的小男生，看着他那种眼神，当时顾葛还不知道自己觉得那样的立慎很可怜。只是那小小的正义感觉得自己应该带着他玩。他东摸西扯动兜里掏出了糖果，从小伙伴人群中挤了出去。
　　呐，我带你一起玩吧。
　　立慎看着放在自己手心的花花绿绿的糖果，下意识攥住了手心。他也不说话，立慎也不逼他，拉着他一屁股拍在沙滩上就开始了他的城堡堆积大业，指挥着立慎。小小的立慎手忙脚乱，却也乐得其中。
　　后来立慎回家便病倒了，发烧咳嗽。小小的顾葛被妈妈拎着登门道歉，顾葛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困难的立慎还在心里想，男孩子就跟女孩子一样，真没用。可是，当后来被立慎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可怜兮兮的小声嘟囔着问，能不能以后还带着他玩时，顾葛就被那眼神中满溢着的小心讨好怔到了，他极缓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那一刻他自己涌上来感觉就是心疼。
　　顾葛跑的气喘吁吁，停下来扶住街边的大树，任凭汗水滴下。他望向刚刚跑来的方向，暗暗在心里发誓，他绝对要说服立慎，让立慎好好接受治疗，好好活下来！

　　“我的小祖宗哎，你可回来了。”
　　顾葛妈妈看到回来的儿子立马迎上去，仔细的东看西看。“好不容易回趟家里，还一整天都不着家，看看，我就说不让你跟那个宋辽来往吧，保不准哪天就赖上我们家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妈，你怎么老说辽辽，关辽辽什么事呢。再说了，辽辽有什么不好，我看就很好嘛。”
　　顾葛不满的推开母亲的手，不耐的说道。
　　“我今天是陪立慎去医院了，不关辽辽的事，我累了，先上楼注意了。你早点睡吧。”说罢，不顾自己母亲青白的脸色上了楼。
　　关上门的刹那，听到母亲在那里嚷嚷着什么反了天了，什么态度，看来是气的不清。
　　顾葛倒也什么都顾不上了，将头埋在枕头下面，隔断了外界的声音。
　　顾葛迷迷糊糊睡着前，想到的怎么说服立慎，然后一个明媚的笑颜一闪而过。他翻了个身，轻轻呢喃，辽…辽…
　　这边厢，也是吵的不可开交。
　　立慎刚推开门就发现母亲又跟哥哥，不，是母亲单方面的冲着哥哥发着脾气。
　　“林立瑾，你给我滚出去！”
　　看着自己哥哥冷漠的脸色，立慎忙上去拉开母亲。
　　“韩媛，”林父说。“立慎回来了，先给立慎做点吃的吧。”林父拿出一家之主的模样训斥着。
　　林立瑾倒是仍旧淡漠的样子，不偏不倚。气的林母不顾林父的拉扯，快步走上去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你是不是巴不得你弟弟早点出事，是不是，你还有没有良心！”
　　林立瑾偏了偏头，扯了扯唇角。嘶，有点疼。
　　立慎看到自己母亲这般动作，不悦的皱了皱眉。快步上前拉住自己哥哥的手臂。“哥，你，没事吧？”
　　林立瑾默默的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处，轻轻吐出一句话：放手！被厌弃的目光注视，立慎猛然一震。尴尬的放开握住的手，无措的望着他不自然的搓着手。
　　“林立瑾，你这是什么态度。”立慎母亲看到此情况，越发生气起来。
　　“妈，你别这样。”
　　林立瑾深深的看了一眼林立慎。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便离去。立慎看到此情况，也是慌忙追出去。
　　“立慎，你给我回来，立慎，你小心你的……”
　　顾不得母亲担忧的呼喊，立慎还是跑了出去。
　　“哥，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林立瑾微微站定。那眼神很是悠然戏谑，像是在说着关你什么事？
　　“身体不好就不要老是往外跑，不然出了什么事，我可是担待不起。”说罢不等他反应就大步离开。
　　立慎微微踟蹰。过不多久，黯然返回家中。回到家里就听到父亲正在与母亲争辩着什么。立慎颔首轻手轻脚靠近。
　　“你说你，立瑾究竟做了什么，韩媛啊，你要这样责怪这孩子到什么时候。立慎的事情与立瑾有什么相干呢？”
　　“我，奇山，我不是。”
　　“你还说什么不是，你看你这样，非得把这孩子逼走啊！这孩子跟你有什么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林母见他如此这般，也不再解释，恨恨的带上卧室的门。
　　林父深深叹了口气。立慎听了许久墙角，看着缓缓苍老的父亲，心焦不已。
　　“爸……”立慎试探着喊，在他心里，父亲就是一个永久的依靠，他从未见过自己父亲这副挫败的样子。
　　“回来了啊……”望了望他身后，没有看到他想要见到的身影。“不早了，早点去睡吧！”
　　“爸，我能跟你谈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