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不敢忘》骈四俪六

68、祸水

　　叶仙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休息，那位王御医让自己休息，恭王就真的让自己休息了，这两日吃了睡睡了吃，恭王还会来问问自己脚上的伤如何了，背上擦药没有。落玉偶尔会来守着自己喝药，喝下药了就会困得很，这不，自己好像又快睡着了。
　　叶仙拉开被子准备睡觉，迷迷糊糊时似乎有人在扯脚下的被子，叶仙双腿一绞，被子立马卷成一团，头上有人发出低低的笑声。叶仙猛地睁眼坐起来，怒道：“你做什么？”那人笑看着她，也问了她一句：“你做什么？”叶仙坐直了些，她抱着双腿道：“有话就说话，以后不要扯我被子，吓我一跳。”陆青羽轻轻发笑，叶仙沉着脸道：“你走开些，我要起来了。”
　　陆青羽坐到床尾，他掀开被子握起叶仙的左脚，叶仙脸一红，伸出右脚就朝陆青羽身上踹过去。陆青羽躲也不躲，他握住叶仙的左脚脚腕细细看了看，叶仙抽回脚，嚷道：“别看了，我没事，只是擦破了点皮。”陆青羽没有说话，他往前坐了坐，叶仙往床里面移了移，陆青羽一把抓住叶仙将她搂在怀里，他在他耳边沉沉叹息一声，这声叹息缠绵又惆怅，叶仙觉得自己呼吸都顿了顿。陆青羽漂亮的手指勾开叶仙的上裳，他伏在她肩上，叶仙连忙抓住大敞的胸口，陆青羽手掌覆上她的手掌，他在她耳边低声软语着：“还有哪里有伤口，让我看看，嗯？”叶仙转过头来，正对上他倦懒的眼和樱花色的嘴唇，喃喃道：“伤都好了，不用看了，不用看了...”陆青羽低低一笑，带着雨后青竹般的香气笼罩下来，缺氧之时，叶仙才靠在他怀里慢慢喘息。
　　“仙儿，顾清欢要嫁人了..”
　　叶仙打起精神，“嫁给谁？”
　　“纪明泽，圣上赐了婚..”
　　叶仙凝眉，“纪明泽同意了？顾清欢同意了？还有，明钰同意了？”叶仙转过头来，“最重要的是，费...,费家同意了？”
　　陆青羽捏着叶仙的鼻子，他扬起嘴角道：“小东西，学会避重就轻东拉西扯了？”叶仙嚷嚷：“那我直接一点，你的费姑娘那样霸道，她能同意？我不相信！”陆青羽圈住叶仙的腰，叶仙扭了一下，陆青羽将她搂紧一点，叶仙仰起头道：“是不是费銛和明钰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顾清欢和费幽云都拒绝不了？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明白她们怎么能共处一室...,总不能短短几日，她们都移情别恋看上了纪明泽吧？”叶仙吃吃一笑，“那你就太惨了，爱你的女人都跑光了，嗯，我想想，还有谁，对了，那个崔家小姐是不是对你也有点意思？”
　　陆青羽搂住叶仙，他的头搁在她的肩上，叶仙与他十指交缠，陆青羽缓缓开口：“圣上决定与宋璧联手，费銛与明钰都达成了共识，宋璧的条件是宋小梦必须封后，所以过几日的典礼不是册妃仪式而是封后大典。这次送段萱回家本来就是段家的意思，那氏的后位不保，项庭内宫要变天了，段萱与邝佑安论交也没了意义。”
　　选择宋璧，那就是要驱逐许家，叶仙心里咯噔一下，那氏被废，项太子定要与项帝反目，乾元帝这一招棋真是阴狠呐。项庭宫闱大乱，这边的手就能趁势伸过去从而影响项廷皇权更迭，许家注定要为这场不见血的厮杀铺路祭旗。
　　叶仙转过身子直面陆青羽,“你打算如何，你是跟定了乾元帝还是另有他想？”叶仙如今瘦了许多，她的眼尾愈发深刻迷人，陆青羽手指在她眼角虚勾一下，叶仙将手掌按在陆青羽胸膛，“陆青羽，问问你自己，你想要的是什么？你父亲的愿望是什么，你当年不入翰林而选择剑走偏锋，你闯入叶家寨收集情报，你取程炳而代之，你父亲让你光耀门楣，你想要的不仅仅只是个杀人埋血不见明光的检校卫指挥使吧？”
　　她想救许家，她是为了许一季？陆青羽握住叶仙抵在他胸口的手，“你在挑唆我，为了许语冰？”叶仙将头慢慢靠在陆青羽胸膛处，她是不想让许一季被碾压在乾元帝阴狠的手段和磅礴的欲望之下，如果许家出局，那宋璧的结局也只有一个，死。
　　“乾元帝登基才三年不到，他让他新朝的第一位状元爷为他打理情报与暗杀这样血腥的秘事，他又让今科的举子们通通为他打击段氏俯首铺路，这一届举子的前途尽毁，他根本不在意你们这些十年苦读的寒门学子，你还没发现吗？其实宋家与许家并没有争到非要你死我活的地步，可他却有意造许盈袖与寿王联姻的假象，这步棋激发了宋家的危机感，接着宋家就让宋小梦入宫了。宋家以为许宋两家的姑娘都与皇室联了姻，这样他们还会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谁知寿王与许盈袖根本只是虚晃一招，宋家此时已经和乾元帝站在了同一条船上，他们别无选择了。乾元帝恶意激化许宋两家的矛盾，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江上的财富，他觊觎这么久是决不会与人共享的，许一季如果要死，那宋璧也只能是个死。”
　　叶仙这一瞬仿佛已经预见了所有人的结局，许家若是垮了，宋家根基不深，动起手来更是容易。宋小梦封后亦只会催化宋家坍台毁灭的进程，谁做皇帝都不会养着一个富可敌国的国舅爷，特别是乾元帝这种多疑多思还尤其擅用皇权玩弄人心的皇帝。
　　她的声音愈发沉暗：“陆青羽，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结局是什么？你掌着检校卫，你连翰林都没入，你仕途起步比别人高，可你的底子已经花了，你如何才能拜相入阁，我怕你没机会了。”
　　陆青羽幽暗阴森的眼色似是松懈下来，还沾染了些许轻快的笑意，她话里行间句句不离许家，最后却还是落到了自己身上。陆青羽冷着脸，他带着绿枝般清香的味道覆上叶仙的额头，道：“仙儿，乐不可极，志不可满，世事哪里能这样轻易就如人所愿，你我不能，他也不能。”
　　叶仙闻弦音而知雅意，她蹭了蹭陆青羽乌黑的头发，“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你一定要留着你的命回去给我做压寨相公，不然叶仙死不瞑目，叶限死不瞑目，我也..”
　　“闭嘴！”陆青羽清泠泠打断叶仙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我记得我当日在船上之时就对你说过，不要轻言生死，不要...”
　　自己被他连累，费幽云那小娘皮将自己整的死去活来，他还让自己不要妄言生死？自己都不知道在奈何桥上走了几遭了，孟婆都要成自己老相好了，他还能呵斥自己这些大道理？叶仙深深吁一口气，她指指大门沉声道：“陆大人慢走，小女子不送！”叶仙又卷起被子侧过身去，陆青羽轻叹一声：“仙儿？”
　　叶仙双眼紧闭，她觉得自己脑壳子都要爆炸了，许盈袖、费幽云轮番上阵，自己还好好活着就能算是个奇迹，她还没完全原谅陆青羽，他竟然能指责自己不爱惜性命？简直是笑话！叶仙被子一拉，她蜷缩成一个球完全躲进被子里，去他的，叶仙咬一咬牙，管他们你死我活，老娘明日就收拾包袱回家，老娘要回去重新绑个状元郎回来做压寨相公！叶仙这么一想，她竟咬着牙齿‘咯咯、咯咯’笑出声来，愿望太美好，叶仙的被子被人掀开，头上有人奇道：“这是做什么，她也疯了？”
　　瞎了你的狗眼！叶仙猛一抬头，她正要还嘴，却看见多日不见的杨半仙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叶仙嘟起的嘴瘪了下来，她的笑意一时间都转化成了泪意，“我都快死了，我都快被整死了，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啊！”
　　叶仙困在杨半仙身上垂头大哭起来，杨半仙拍拍叶仙的背，“丫头，你瘦了！”不说还好，叶仙兀自觉得自己从花季少女已然被蹉跎成了中年妇人，她哭的愈发激动：“啊！你都不知道我差点活不下去了，许盈袖那个疯婆娘将我沉河了，陆青羽就在边上看着，他就在边上看着啊！他不是个东西，我快被这些女人折磨疯了呐！还有，费幽云那小娘皮推我下山崖啊！我滚下来都没命在了，你说这些男人是不是都是祸水，红颜祸水，说的就是他们呐！”
　　“噗嗤！”似乎有人在发笑，叶仙哭的泪眼朦胧，她趴在杨半仙的肩上大气不喘哭泣不止，她擦了擦眼角道：“谁在笑？”从桂胖胖的小手捂着嘴偷偷地笑，大些的从兰瞪了从桂一眼，叶仙定眼看过去，从兰又长高了半个头，他白皙清瘦，如今竟隐隐有些风流玉公子的模样了。叶仙一把擦去眼泪鼻涕，她向从兰伸出手道：“快过来给我抱抱，我想死你们了，快过来！”
　　从兰如今已读书识礼，他缓步走到半跪在床上的叶仙面前行了一礼：“大小姐安好，从兰与弟弟来看望大小姐了。”
　　叶仙伸手去搂从兰的脖子，一缕清风飘过，陆青羽青衫下的手指捏住了叶仙手腕，从兰又转身向陆青羽行礼：“陆先生安好。”陆青羽虚扶了从兰一把，从兰退到一旁，叶仙还要伸手去扒从兰到怀里来，陆青羽的手指又用力了些，叶仙被他捏的生疼。叶仙看向从桂，她招从桂过来，“快！姐姐抱抱。”从桂圆圆的眼睛盯了陆青羽一眼，陆青羽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从桂一下跑过来搂住叶仙的腰脆声道：“仙儿姐姐，从桂可想你了。”叶仙摸着从桂肉肉的脸蛋，她将没擦完的鼻涕抽回鼻腔，“从桂，姐姐也想你们，只是姐姐差点就要去和孟婆结拜了，所以没照顾好你们，姐姐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