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花泪》春*野

10、不记因缘 难忘执念

　　所以她身后，苏轻皖倒下她没有看到，只留下苏轻皖身后的女子焦急地跑过来扶他，“帝君……！“
　　梦境里的苏轻皖独自在深宫的湖边饮酒，女子果然没有再来纠缠于他，本该轻松的，他却终日都笑不出，直到那一日，女子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华服，怀抱一把琴，约他到城外一叙。
　　砚台墨未干，新雪满观山。
　　女子背对着他，遥望着断崖对面，淡淡的开口，“我要走了，之前你学的琴曲，还差最后一首，我今日弹给你听，从今往后你就不用再找我了。“
　　说罢也不看他，独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这首曲子。“女子似乎是故意停顿了一下，她第一次看着苏轻皖的眼睛，”叫离花惘。“
　　苏轻皖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一跳，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还没来的及出声阻止，女子的琴声已经回荡在了山谷之间，苏轻皖一阵恍惚之间只觉这些年和她在一起的点点回忆都在慢慢抽离他的身体，她的气息，她的声音，她的模样，直到最后，他连她的轮廓都不清晰了。
　　“不……”苏轻皖掐的发白的指尖深深地陷进血肉里。却还是不可挽回的渐渐想不起她了。他拼命想要保持清醒，却冷不丁听到女子清冷的声音.
　　“没用的，我是以血为凭结下的封印，别抵抗了，忘了我，你不就如愿以偿了么？“说到最后女子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凄楚，一个声音在苏轻皖在心底大喊不是这样的，然而另一个声音却要他定下心神，不要在抗拒琴声，越来越激烈的琴声中，他终于支撑不了昏睡过去，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听到女子的声音，满满都是苦涩无奈，”这是你自己放弃的，你怎么还舍不得了呢……“
　　睡梦外的青琊眼角静静地滑下一滴清泪，苏轻皖看着她即使睡梦中仍紧皱着的细眉，眼里满是悲伤和揪心的疼痛。
　　卿沐，醒过来，我已在这一世找了你三年，你躲也躲够了，气也气过了，醒来吧，只要你醒来，我们再也不分开……
　　“原来你全都记起来了。”
　　苏轻皖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墨疏风嘲讽的眸子。“也真亏你能忍到现在才出手，我的大哥！”
　　苏轻皖抱着青琊，没有说话。
　　墨疏风最见不得他这幅逃避的模样，“怎么，你心痛？你那时选择放弃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心痛？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了，你却又舍不得了，你有什么资格拥有她！”他的声音里头透着尖锐的恨意，双眸都变成了红色。
　　站在一旁的玄影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断喝止住墨疏风，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刺激苏轻皖，“住口！你有什么资格对楼主指手画脚！你知不知道楼主当年都是为了……”
　　“够了！”
　　玄影看了看抬头瞪着他的苏轻皖，强忍下满腹怒火，沉着脸噤了声，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苏轻皖复又把目光黏在自己怀里的人身上，“他说的没有错，是我负了她，是我害的她落到如此境地……若不是她用了移花接木，我又怎么能活到今天。”
　　苏轻皖说的很轻，语气艰难晦涩，淡然的眸里比平时多了几分痛惜。
　　青琊的梦境终究是了结了，她仍旧带着水雾的眼缓缓睁开，所有来不及掩饰的情绪就这样生生地撞进苏轻皖的眼里。茫然无措，心痛欲绝，还有，恨……
　　苏轻皖看着那双他找了许多年的眼睛，现在的她陌生又熟悉，眼里的复杂与深情是他脑海里对她最后的印象，可她的身体却是他所陌生的，她后来所拥有的记忆也是陌生的，那是有一段没有他的年岁。
　　青琊恍惚的神智终于落回了身体，失焦的眼刚刚能看清东西，就看到了把自己抱在怀里的苏轻皖。她一眨不眨的看着苏轻皖，光景年复年，青山依旧，他们却终是再不复往日欢欣。
　　青琊盯着苏轻皖看了许久，半响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看着苏轻皖的眼睛，话却是对着星绣和月鸢说的，“把墨疏风带上，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
　　苏轻皖的心瞬间跌入了冰谷，他看着青琊在她们两人的搀扶下站起来，垂着眸辨不清情绪 ，直到几人已经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他才低低地开口，“卿沐，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他顿了顿，”如果你知道了原委以后仍然决定要走，我不拦你。“
　　没错，青琊就是那个被逼无路的卿沐，那个，一曲离花惘，逼得爱人忘尽前尘的卿沐。
　　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花族的少神，苏轻皖的毒若不是移花接木之术又怎么可能善了。除了自己，没人能接触到那么机密的禁术。从那时起，她就知道了，这是她自己的记忆。
　　卿沐洗去自己的记忆前，把自己和苏轻皖的记忆全部留在了梦魇蝶里，她想，就当是留给他们两人一个机会，若是此生缘未尽，梦魇蝶自会安排他们再遇。
　　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并且梦魇蝶竟是先找到了苏轻皖。
　　青琊没有转过身来，看着他的桃花眼里已经敛去了所有情绪，她展颜一笑，“苏公子是不是记错了，在下青琊，不是公子口中的卿沐姑娘。“
　　说罢她慢慢站直了身子，“萍水相逢就此别过，苏公子后会无期。“最后几个字她说的极慢，也用尽了力气。
　　抬步欲走，她又听到苏轻皖自背后传来的声音，“既是如此，就请姑娘容在下先带姑娘走出这迷瘴森林，之后…你若要走，我不拦。”苏轻皖忍下心里强烈的想要抱一抱她的欲望，再开口时已经掩去了所有多余的情绪。
　　青琊淡淡地听着他的话，听到他不拦的时候，感觉心里一松，却又伴随着密密麻麻的冷意和刺痛，可她偏还要强撑着，“如此，最好。”
　　苏轻皖站了起来，收起所有的情绪，朝着玄影示意，玄影看到他的指示，默不作声的走在最前面。继续往阵外走。
　　一路无话。青琊带着两个女子和墨疏风始终走在最后，一行人沉默地赶路，倒是比之前要顺利上许多，没多久就从八卦阵里走了出来，玄影带着他们转过最后一个弯，众人就看到了眼前的绝美之境。
　　月已渐隐，泛起点点青白的远天透出几缕亮光。林深时见鹿，山空鸟自鸣。满眼深浅不一的绿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他们的眼里。
　　他们面前就这么横着一整条裂谷，断崖彼岸是湍急直下的如练般的飞瀑，此岸却是另一番清幽景象，一行人面前是一面明镜般的寒潭，清澈却深不见底，四周用不规则的山石做了围护。
　　梧桐高枝，和风绵延数十里，绿茵如毯，空气里都是让人心醉神迷的清香。若不是他们此行又别的目的，此番美景真是该坐下来享受。
　　所有人都沉浸在让人浑身舒爽的景色中时，墨疏风开口了，“你们不觉得很奇怪么？这里似乎美得过头了，也清静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