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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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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四姐告假,她把眼睛一瞪:“为什么?”
“失恋。”玉英说我失败,其实我并不那么觉得,就像在原始丛林里,我从一只猩猩的怀抱转到狒狒的臂弯中,不知道要经历多少野兽,才能找到人类。
“姑娘,你该庆幸只是失恋而不是失业。不必为了一根香肠,而把整只猪牵回家。”四姐正与她那完美的儿子发着短信,暧昧得让我以为她找到了花花公子。
“我不赞同你说的话,但是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四姐没有准假,只让我冲了一天年休。出了公司大门,我茫然:这多出来的假期拿来干什么?对于谋杀时间我并不在行,况且我害怕独处的寂寞。掏出电话打开联络表,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耗时约十分钟,然后我肯定了一件事情,百分之八十的号码都可以删除,根本没有什么用。譬如说相熟的出租车司机的电话,十年之内都不会见面的小学同学的电话。
“我现在在婚姻登记处,刚刚和陈西领了结婚证,我发誓跟办一张游泳卡没有任何区别!”苏静在短信中如是说。
我迅速按下通话键,想打给她,但还是挂了电话,回了条短信:“恭喜,你这个已婚女人。”脊背突然有点发凉,苏是我的大学同学,进大学那年我18岁苏17岁半,一样的水嫩青葱。那时候,苏和我都有一把天然的黑直发,我们过高的估计了大学生涯,以为有多么浪漫和美妙。结果同样需要六点起床在操场跑两圈,然后去自习室温书,必需在八点四十五时去教室抢占第一排的名额,也要在大考前呆在通宵教室里死记条例。偶尔看午夜场,第二日居然还可以和教授滔滔雄辩。
这些好似全都发生在昨天,奇怪,时间到什么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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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一片狼籍,厨房里到处是瓷碗碎片,客厅里三卷卫生纸滚了一地,我知道不是蟊贼宵小来光顾,沙发正坐着两位气鼓鼓的执行人。
“发生了什么事?”其实我很想迅速拔足而去。
“问你爸(妈)!”默契这个东西并不那么神奇,给予时间就足够。
“爸?”这时候母亲断然不会回答我任何问题,可我懂得怎么样让她开口。
“你妈的脾气坏透了!”我同意他这个观点。
“放屁!”果然,还戴着发卷的妈跳了起来,“明明是你的不对,跟着你快三十年了,吃不敢吃用舍不得用,为这个家做牛做马换不回一句好。我到底是了为什么?”
“难道我就轻松过吗?难道我就没有付出过吗?”其实不算很老的老父扯着嗓子喊。
“是啊,你的付出就是交出薪水,然后大吃大喝大睡。我就只得在一旁伺候着,老爷饭菜可好,洗澡水可好?我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问得好,那你有没有照顾过我的情绪?”
“哈哈哈,”母亲冷笑数声,“都是当爷爷的年纪了,还有什么情绪?”
“你以为你是青春少女吗?上次在公交车上那小伙子还给你让位子呢?”
如果他们不是我的至亲,我完全可以在一旁笑出声。
“看看你那样子,你女儿完全遗传到你了,不负责任,不顾家庭,自由散漫,你看看她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没有男朋友,猴年马月才能嫁人啊!我要养她一辈子了,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不,是你,你们许家上辈子做了缺德事。”
“你才缺德!”
“你缺德,你无耻!”
“你更缺德,更无耻!”
本来我打算一味死忍,但是没打算再现琼阿姨经典台词。尖叫起来:“到底是了什么?”
“今天下午看国际新闻,联合国人道主义救援已到非洲,食品药品开始发放。”
“然后呢?”我预感到起因会相当荒谬。
“然后画面切到非洲,我看到一个非洲难民儿童,那小女孩已经瘦成一张皮。”
“乱讲!”老父双手乱挥:“那是个小男孩。”
“小女孩!”
“小男孩!”
“所以起因就是人类的性别?”我了解的点头,上次的起因是关于蒜是刀切还是刀剁,上上次是因为挤牙膏是从下往上还是从上往下,上上上次••••••
玉英完全懂得我的痛苦,她说过:你肯定不敢相信,我爸妈他们可以为了一颗蚕豆三天不讲话,有时候我在想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生活情趣?我倒在她肩膀上闷出一句:大概吧,这样的情趣我一生都不要享受。
我知道是我的不对,不该回家,更不该在26岁高龄的时候还栖息在父母的羽翼下。“昨天晚上我哭了一场,是因为树叶落下了。”
“你有病!”母亲经常会用医生的身份来肯定我和老父都罹患心理障碍,虽然她专职骨科。
“这句话送给你们!”
他们终于安静下来,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笑:“真是无聊。”接着母亲开始收拾屋子,噪声起:“你把骨瓷杯子摔了?”
“看看清楚,哪里是骨瓷,我挑的粗巴碗!”
“手纸不要钱啊?”
“给你一百,买一打去。”
“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干嘛要用我的钱?”
提起手袋我坚决的离开,不敢再打扰他们的生活乐趣。17岁那年,我对自己发誓,倘若婚姻像父母这样,我宁愿一生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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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在我十五岁那年结婚,然后在我十六岁那年离婚,我没问过原因。后来她主动告诉我是因为对方不忠,我说幸好没有孩子,不然该有多受罪。那年我十八岁,老气横秋,总以为可以笑谈江湖事。
除开周末,她家可以随我歇息,她丈夫承接地铁工程,只在周末回来。进门时,阿姐坐在沙发上发呆,我径直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啤酒灌到一半的时候,阿姐开口了。
“他打电话来了。”
“谁?”
“张姓白痴。”离婚后她一直称呼前夫为张姓白痴。
“什么事?”
“问题就出在这个地方!”她激动起来:“八百年没联系了,现在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你们说了些什么?”
“天气很热,全球变暖,但你没死,我也活着;我很好,你也好吧;保重,再见。”
我吞下最后一口酒,赞叹道:“很好啊,完全不着边际,和陌生人无异,可见你已经走出阴霾。”
“笑话,你都成老姑娘了,我还走不出吗?”她毫不掩饰对这个人的厌恶:“关键是他从身边好友处得到我的号码,还打过来是何用意?你说,是不是找我借钱?或者是来破坏我家庭?还是其他什么的?”
我大笑起来,这时候的她具备了丰富的想象力:“与其担惊受怕,不如来个光明见底。”我拿起她的电话翻开了通话记录:“可是最后一个电话?”
“你想干什么?”
“打给他,并且告诉他,张先生,我姐姐现在过得很好,如果不是地球毁灭请不要再联系。”
“不,”阿姐惊恐的抓住了我的手。
“为什么不?”我看着她的眼睛。
“是啊,为什么不?你打吧。”
电话只响了一声,那头就接起来了:“珍玲,”还把姓去掉了,可是连名带姓的叫也太过生疏。
“我是许亿山,也许你已经不记得,我是邵珍玲女士的表妹。因你今日的电话让家姐非常困扰,我和她一致认为你和她完全没有联系的必要,请海涵女人的小心眼,从今往后只当陌路。”
我看到阿姐给我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