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纪》Bluebeans

15、第15章

　　又说了几句话，七叔便吩咐陈四和沈菁两人跪到供台下方的蒲团上去。这会儿沈菁再笨也知道是要干什么了，一个买来的老婆，陈四也敢光明正大带她来祭祖，不得不说，陈家湾的村民可真是无法无天了。
　　仪式是陈三爷主持的，可见他是村子里辈分最高的人。只见他从供台上拿起一个长长的帛布卷轴，前面念了什么沈菁却并未听懂，他用的似乎是早期的四川方言，读得又快，她根本也听不清。只听到最后一句话似乎有‘陈氏第四十六代子孙陈生之妻沈氏’之类的话，搞得还挺正式的，连古话都用出来了。
　　念完之后，陈三爷将卷轴交给身边一个老者，那老者旁边的桌子上已经放好了笔墨，只见他接过去用毛笔在卷轴上写了几个字，这才重将卷轴交回给陈三爷，陈三爷又将卷轴恭重的放回到供台上。

　　简单的仪式结束之后，陈四便拉着沈菁朝几位长辈磕了三个头，又教着她一一的去认他们。
　　“这是陈三爷。”
　　“这是二叔公。”
　　“二叔公好。”
　　“这是四叔。”
　　“四叔好。”
　　“……。”
　　“……。”
　　一大圈喊下来，沈菁一时口干舌燥，但其实除了陈三爷她一个也没记住。

　　好不容易出了祠堂，陈四又带着她去村委会找了陈支书。沈菁站在门口，看到屋内两人小声地说了几句话，便见陈支书拿出个册子用钢笔在上面写了些什么。沈菁知道，这是意味着她正式成为陈四名义上的婆娘了。
　　她本想阻止的，但转念又想到一旦她开口陈四肯定会知道她压根没有想要留下来的心思，那逃跑之事只会更加艰难，于是只好闭口不言静静站在原地装花瓶。
　　却突然有人从身后拉住她，沈菁吓了一跳，张口便要喊，回头一看却呆住了。
　　“小安？”她有些惊讶的掩住了嘴。
　　眼前这个胡子拉碴脸色憔悴，双眼中还布满因疲惫而产生的血丝的青年，真的是小安？

　　小安两眼痴痴望着她，声音有些沙哑：“你，你过得好吗？”
　　明明心中对他有着怨恨的，但如今看到他这幅狼狈的模样，又觉得有些难过。
　　沈菁不由抿了抿唇：“有什么好与不好，当初你抓我回来时，又何尝想过我的处境？”
　　小安闻言，目光中显然便流露出一股难言的痛苦。他不自觉抓紧了沈菁的手：“对不起，对不起……。”
　　沈菁心下微微叹口气。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你现在，一定很讨厌我了吧？”半晌，他的喉咙中才艰难的挤出一句话。
　　沈菁摇摇头：“不。”
　　“真的？”小安心下一喜，猛地抬起头来。他憔悴的眼中浮现一丝难得的喜悦。
　　沈菁定定看着他，缓缓开口：“嗯，我不讨厌你。因为，从此之后，我们恩怨两消。我不欠你们了。”她自来到陈家湾，就寄居到他家。他们上上下下都对她不错，所以，她这次全部还清了。

　　几乎是她的话一说完，小安便脸色苍白，似受了天大的刺激一般脚步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他连忙用手扶住身边的一棵槐树，只觉心中一阵昏天暗地的晕眩袭来：“你，你心里，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过我？”
　　沈菁看着他，苦涩一笑：“这重要吗？从那天晚上你的沉默开始，一切就都变了。我的人生从那一刻已经被毁了。所以，你问我心里有没有过你，这重要吗？”
　　这句话彻底将他的最后一丝期许也打落万丈深渊。陈小安想，他大概永生都无法忘记这个画面。这个满目黄尘的秋日午后，这个他心心爱着的漂亮女孩，她说，我的人生从那一刻已经被毁了。她的身影在午后的暖风中静默成一副悲伤的黑白画，恒久的镌刻在了他的心里。

　　“你们在干什么？”剧烈的沉默中。忽然，旁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两人皆是一惊，不由看向说话的那人。正是办完了正事从屋里走出来的陈四。他的目光带着股阴沉的探疑看向沈菁被小安握紧着的手腕，好看的薄唇紧抿着，显示出他此刻隐忍的怒气。
　　沈菁这才意识到情况有多不妙，连忙急急甩开小安的手。“你，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陈四却只是铁青着脸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放到了小安身上。此时的小安，形容憔悴，衣着狼狈。他的眼眶因着刚才沈菁的话而有些红。

　　陈四本就长着一张冷漠的脸，此时又因情绪不佳而显得尤为骇人。一时，即便是身为警察的小安也有些不自然了起来。说起来沈菁现在毕竟是陈四的婆娘了，这个情况没法让人不误会。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沈菁。陈四这人，他打得交道虽不多。却知道他这人脾气极怪，打起人来更是毫不留情。他怕他会把怒气撒到沈菁头上。踌躇着，他想着说些什么来解释。不想陈四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我们该走了。”他拽过沈菁的手。
　　看着沈菁几乎是被他拖拽着离开，小安连忙想要喊住他：“四……四哥！”
　　陈支书却用眼色示意他闭嘴。直到陈四走远，才沉着脸道：“你跟我进来。”
　　“是……爸。”

　　一路上，气氛沉默得可怕。
　　“陈四，刚才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沈菁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他拉的生疼，但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她不由忍着痛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陈四却依旧不做声，像没听到她说话一样，抿着唇不发一言。
　　可他越是冷着脸沈菁心里就越发忐忑，他想，照村子里男人们的思想，他会不会也打她？想到挨打，她脑海中就不由自主浮现出柳芳芳被打得求饶时的画面，不自觉便心生一阵寒意，她下意识的想要挣脱他的手，但却被他抓得更紧。
　　很快到了院门口，陈四掏出钥匙打开门。

　　这下更是无处可逃，沈菁的脸都白了。“陈四，你，你真的不能冤枉我。”
　　陈四却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哦？是吗？”
　　沈菁急道：“本来就是。我和小安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你用得着这样么？”
　　陈四终于正眼看向她：“我没有误会你。”
　　沈菁咬着唇：“那，那你还……。”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陈四沙哑的声音打断道：“够了，我现在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
　　说完，他眼睛紧紧盯住她，又补充道：“你记住，你已经是我陈四的婆娘。”
　　他是在警告她。

　　沈菁瞪大了眼：“陈四，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四却已经侧过头，抿了抿唇：“没什么意思。只是告诉你一声，我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下一次，不然……。”
　　他说到这里，话头便顿了顿。但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他话中的威胁。
　　沈菁咬着唇：“不然就怎样？”
　　陈四蹙了蹙眉，他张了张唇想说什么，但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迈动脚步，向厨房走了过去。
　　见状，沈菁心里不由也憋了一肚子火。独自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她才进了屋。而厨房的陈四，看到她进了屋，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
　　耳边不由想起陈元告诉他的话。
　　“哥，嫂子长得好看是好看，可女人太漂亮了就容易招祸。”
　　……
　　“你是不知道，自从那天晚上你把嫂子带走之后，陈小安那个脸色臭的。听说他这几天不要命的喝酒，不吃饭不睡觉也不回镇上，气得陈支书都差点打他。”
　　……
　　“我看啊，哥你还是多看着点。毕竟嫂子在他们家住了那么久，指不定他俩之间有点啥子呢。”
　　……
　　而且刚刚在村委会的院子里，看沈菁的表情，她似乎对陈小安真的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