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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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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银,铺洒在混合着古典气息的彩绘纱罩上,明暗不定的烛光,照耀着四周高悬的白纱帷幔,偌大而精致华贵的床边,伫立一抹雪白身影,睁眼看清,那正是浅笑吟吟的炫懿。
短暂的空白过后,思路渐渐清晰,我条件反射想要坐起,却惊觉身不由己,别说是起身,就连简单地动动指尖都无法办到。心知不妙,我睁目冷瞪,沉声道,“你做了什么?”
炫懿扯开一抹美丽笑靥,俯身贴近我,柔声道,“不用惊慌,我只是希望你能乖乖地躺着,不要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难道你除了蛊魅之术便再没有其它本事对付我,只能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嗤笑一声,讥讽道。
葱白玉手缓缓抚上我的脸颊,顺着我的脸部线条,一点点下滑,轻缓的触碰让我厌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能地想要闪开,却无奈发觉此时根本什么也办不到。
只觉他的指尖来到我的脖项处便停滞不前,纤细修长的五指慢慢地合拢,收紧。
脱俗精致的五官不期然地来到我眼前,红润薄唇挨近我的耳边,轻轻吐气,特有的幽香一遍遍缭绕着我的鼻尖,这比因他的掐制而呼吸不顺更让我感觉不适,他温软耳语道,“生命多么脆弱,即使强大如你,此刻也不过如同我手中的一只小白鼠,只要我稍一用力,便能结束你的生命呢。”
憋住气,我喟然一笑,“若是想杀我,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而今日既落于你手,我又何惧生死?”
掐紧的双手微微一震,随即放开,炫懿发出清脆的笑声,不绝于耳,“呵呵呵•••你果然很有意思,怪不得炫烨会对你念念不忘,也无怪乎那条忠犬因你而忤逆我的命令。”
一听他提起白浩司,我恍然记起昏迷前的一幕,撕心剧痛顿时侵蚀着我的心,努力压抑心底因害怕听到白浩司已亡而升腾的惧意,我低声问道,“他还活着么?”
他斜勾起一道冷谲微笑,勾勒出优美弧度的唇间逸出两字,“没有。”
不由地闭起双眼,虽然我清楚身中剧毒的白浩司活着的几率微乎其微,但仍存着侥幸的心理祈望他能活下来,却在前一秒,白浩司的死被炫懿亲口证实,渺茫的希望火点便也随之扑灭,徒留下满腔满心的刺痛悲哀。他就在我面前倒下,而我不仅救不了他就连他最后的愿望都无法为他达成,这种无力感铺天盖地袭来,几乎将我湮灭。
“湮修,看着我,”低婉纤细的嗓音围绕在耳际,感觉炫懿整个人几乎压在我身上,胸前的重量和温度令我蹙紧双眉,猛然睁眼,却意外地捕捉到炫懿眸中飞逝而过的一丝不明情愫,见我张眼,他温柔似水的眸子望进我的眼底,悠然一笑,“看你双眉紧锁,当真不喜别人的触碰,这种怪癖我倒不是完全无法理解,只是,为何你独独不排斥白浩司?”
被他突然一问,我不禁一怔,少许,冷冷回道,“他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们?”有些不解地反问,他微蹙眉心,却在下一秒,便在我冷清的眼中寻出答案,“看来你连自己也是看不起的,想不到白浩司在你心目中倒是神圣纯洁的紧,”他轻微地低笑着,喷出的气息洒落在我的脸上,让我一阵恶心,“可惜,他并不如你以为地那般美好呢。”
坐直了身子,炫懿笑吟吟地看着我,柔软的指尖带着温度在我脸上弥留不去,一点点抚平我由于他的碰触而紧皱的眉峰,低柔道,“就让我告诉你白浩司的过去罢。”
一心想要脱离他的桎梏,正屏气凝神暗中调息的我被他这句话倏地唤回注意力,对上他的双眸,不发一语,在静默中等待他的下文。
“白浩司当真拥有不凡魅力使你待他如此不同?“他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却没有延续到如水的眸子里,又是一抹复杂而难以言喻的情愫飞闪而过,我想要细细研究其中含义,却再没有多余的心思,只为他接下来的漫长叙述,“白浩司,不过是一段见不得人的地下奸情产下的龌龊产物,他的存在,仅仅只是用来证明那个女人的不知廉耻,只是我手上足以将她置于死地的武器。”他淡淡的浅笑,如清风拂面,温暖入心,然而也在感觉温暖的一瞬同时感受到刺骨的寒冽,就像他现在描述的回忆一般,虽只是简短的几句,却令人不寒而栗。芊长玉指跳跃在我的脸庞上,没有停下的意思,“那个女人,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她一心向往荣华富贵的生活,一意期盼得到皇帝的垂爱,整天像条狗一样跟在虞妃后面跑,那幅谄媚的嘴脸简直令人作呕,这样的女人,连多看一眼我都觉得会玷污双眼呢,”美丽的水瞳染上暗沉的殷红,斜挑的唇瓣轻吐出夹杂着讥屑的低笑声,“深宫里有多少女人,像她那般挂名为妃子,却终年只能呆在荒凉的后宫望眼欲穿等待皇帝的钦点,有的甚至一辈子连皇帝长得如何都无从得知,那女人不过为皇帝诞下一个皇子,就自认掌握了与拥有高贵血统的贵妃们一较高下的本事,却在一次次受辱后将无处可发的怒气全数发泄在年幼的儿子身上,到最后竟狠心抛下唯一的儿子而去讨好虞妃的皇子,那常年挂着的虚伪笑容,我到今时今日都还记得呢,”他不带感情的述说,差点让人误以为他不过只是在讲述一个曾经听闻的故事,根本与其毫无瓜葛,他看了我一眼,再一次绽放炫目笑靥,继续道,“你知道每天对着一个让你作呕的人有多么难过么?所以呢,我便给她制造机会,制造一个令她万劫不复的机会,呵呵,那阵子,看着她每天偷偷跟那个色胆包天的侍卫幽会,我站在那扇门外听着他们发出淫靡的声音,想像着东窗事发后她脸上的表情,那种兴奋的心情,就如同现在看着你被我嵌制得毫无反抗之力一样呢,”他突然低头靠近,敛目一笑,轻轻吹出一口气,看着我霎时凝纠的眉心与骤寒的眸子更是笑弯了眉目,“呵呵,果真好玩,瞧你满眼的戒备,像足了一只带爪的小猫,这样好玩的玩具,怎能让炫烨一个人独占呢?”
寒着脸,我不理睬他刻意的挑衅,满脑皆因他极具冲击力的话而混乱起来,他接下去是不是会说,白浩司便是他的母妃与侍卫苟且后生下的孩子,与他拥有相同的一半血液?
恶魔,他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如此算计,果然于他来说,同母异父的弟弟又算什么?只是,我很难想像,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城府却如此之深,可以将自己的母亲一步步推入地狱,毫不手软。
“你早已猜到,我跟白浩司的关系,我也便无需再强调一次,而我之所以留下他,只是一时兴起,那天裹在破布里的他,伸出白嫩的小手抓住我的袖口无论如何不肯松手,我竟鬼使神差地收回放在井口的双臂,一念之差,却让那个早就失去利用价值的婴儿苟活了十五年,世事就是如此难料呢。”他仍然轻描淡写地讲述着过往,口中吐出连贯的充满玩味的句子,嘴边始终维持着优雅的微笑,然而这一切,却愈发使我怒火高涨,他竟然想将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投入井底,这样冷血这样残忍,实在令人发指。他嘴里无足轻重的人却毕生将他视为最重要的人,结果到临死前都无法得到他的认同。弟弟,只是两个字,难道成全一个临死之人对他而言当真如此困难?
“炫懿,”我咬牙切齿,冷绝地瞪着他,“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就在他因了我的话而露出别具深意的笑靥之际,我挑眉冷视,补充道,“可悲至极。”
冷光一晃,下一秒,他的手指已掐紧我的颈部,放大的绝颜上,是杀意乍现的瞳眸与红白相间的唇齿,诱人朱唇一张一合间,优美的音符便飘溢而出,“注意你的措辞,我的小猫。”
轻蔑地瞥他一眼,我嗤哼冷笑,“你甚至比我还可悲。”
痛,一阵刺痛自唇上传来,他冷不防地张嘴一咬,其力度之大,仿佛要将我啃噬入肚。
浓浓的杀意泌出体外,假若我能自由行动,只怕他早已被我剐上千万刀。
唇边一热,血腥味扑鼻而来,却在它顺着下颚滑落的间刻被他舌尖灵活地一卷,送入口中。
冷凝着双眸,犀利的眸光直直望进微眯的水瞳,高扬的杀气打破两人之间暧昧委靡的气氛,我只觉阵阵反胃直冲脑顶。
悠然地与我对视,他慢慢抬起头,站起身,眼中隐含丝丝莫名笑意,如绸缎丝绢的黑发披散开来,退出帷幔外,整个人融入微黄的烛光中,浑身散发出难以名状的幽迷诡异,只闻他低低笑着,伴随着愈来愈远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他最后那抹神情令我蓦地感到不对劲,像他那般自控力甚高的人即使被我的嘲讽刺激到,也断不会如此轻易动怒,甚至失控咬我。唯一解释得通的是,他在我身下动了什么手脚,下毒么?倒是他惯用的手段,想用毒牵制我,炫懿,那我便让你看看到底谁的用毒本领更胜一筹。
笑吧,尽情地笑吧,抓紧时间笑多几声,就怕你活在这世上的日子无多了。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炫懿的毒术,或者说,我高估了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同时身中两种不知名的毒素便几近瘫软无力,别说是起身调制解药,单是动动手脚都费尽力气。来到这个世界后,我竟一连被囚禁了两次,实在是可笑。看来自救的可能性不大,我躺在偌大的床上,盯着随风飘扬的白纱幔帐,脑中竟突然跳出一张英挺的俊颜,不知我失踪的这几日他是否找过我,不知他是否能寻出线索,不知他是否能顺着线索找到这里,不知••••••不对,猛地甩甩头,我为自己适才脑里的连串念头感到不可思议,我怎么会想起他,难道说,毫无征兆的,他不知何时已落根于我脑中?
细碎的声音自屋顶响起,立即拉回我不知不觉飘远的思绪,会是谁?假若是炫懿的人,那绝不可能如此鬼祟,除去炫懿,那又能是谁?
戒备地锁定那持续不断发出声响的地方,看着屋瓦慢慢移开,露出清晨第一缕阳光,随后一对眸子顶替了那缕光束,我一喜,抑不住扬起嘴角,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唤道,“湮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