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灯塔水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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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
世界上有着超过六十亿的人口，居住在中国这片土地的便有将近十五亿，而这其中的十五亿分之一要与另外的一个十五亿分之一相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何况樊黎与江之逸之间，隔着九年的光阴。
儿时相识，年少相伴。
他们之间是至纯至真的情感，与男女之间的情爱无关，他们曾是彼此最亲爱的玩伴，是分享一切喜怒的挚友，是最无法忘怀的过去。
樊黎等订花的人下来，当谢晓出了大厦门，接过她手中的花后，她不断地向谢晓躬身道歉。
谢晓刚刚也是被江之逸给吓到了，见自己把人弄得这么愧疚，自己也略微尴尬。
她一偏首，一辆黑色的BMW，半开着车门，替一位美艳动人的女士体贴地拉开车门的，不正是自己那连顺路带自己上班都不肯的大boss——江之逸。
发现江之逸正往她们这边看，因为隔了十来米，江之逸俊挺的脸虽看得清，但面上丝丝异样的情绪，谢晓自然没看到，
她心中松了口气，笑着对一脸歉意的樊黎道“幸好要花的人还没走！”
嘴角一丝凝结的笑意，谢晓顺手给樊黎指了指“那个就是我老板，花是他要的，应该是要送给他身旁的那位女士吧。”最后一句，谢晓的声音微挑，带着些微疑问的口气，眼神却盯着樊黎，打量着她此刻的表情。
樊黎自然不知谢晓口中的老板就是江之逸。
她顺着谢晓手所指的方向，转头。
正对上的，是江之逸冷凝的神色，樊黎顿时僵在当场。
昨夜的雪还没消融完全，空气中的冷气格外的足，阳光虽有，却感觉跟没有差不多。
所剩的雪，将光折射到不同的角度，一束光不偏不倚，照进她眼里，异常刺目。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此情此景。
男人浓密微散的发，一双曾经再熟悉不过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同星海，对视时会不由自主地被吸进去。
男人一身笔挺的西服，美女在旁，却神情淡漠。
四目相对，她只觉得世界上再没比这眼神更加令她难过，更加令她无地自容。
和他分开已经多少个春秋，她早已忘了。只觉得过了好久好久，所以她从不相信有天他们也会重逢。
江之逸，那个永远的江之逸。
她以为他早就死在那个艳阳高照的夏天，却发现原来有些东西是可以永生的。灯塔水母，世界上唯一的拥有永恒生命的物体，并不是因为它的寿命有多长，而是因为它有着重生的能力。
这一刻，江之逸在樊黎的心里豁然重生，只是她却不觉喜悦，只感到无尽的悲悯。
江之逸......江之逸......
江之逸！
樊黎此时的大脑完全失去了意识，只听到耳边的声响振聋发聩，全是在喊江之逸。有她的声音，还有谁的她一时想不起来。
她眼前发黑，闪过江之逸修长的身影，她看到自己满脸泪痕，嘶吼着“江之逸！你......”后面她还说了什么，却被嘈杂的环境覆盖，听不清了。
樊黎眼圈发烫，死死地咬住颤抖的嘴唇，她怕太悲痛，她怕她会忍不住，冲到他怀里，放声哭泣。
不管他是否还是从前的江之逸，不管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她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事情，不管他是不是恨她入骨，不管！一切都不管！
她只想扑到他怀中，将这些年的思念，害怕，委屈，都统统说给他听。
告诉他，她想他想得快要死去；告诉他，她害怕他恨她害怕他不原谅她；告诉他，她为了守住程素的最后一点点念想而所受的委屈......
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
以前的她就不能，现在......更加不可能了。
她，从来都没有躲到他怀里哭的资格。
心真的太痛了，她遏制不住，闷哼出声，即使她快要将嘴唇咬烂，她喉间的哽咽却那么清楚。
他们就这么对视着，怪异的相视，不似友人重逢时的畅意与感怀，也不似亲人重逢时的激动与哽咽，更不是恋人重逢时的喜悦与惆怅。
樊黎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就好像草原上受惊的羚羊，绷紧着弦，就等下一秒做出反应，可她却没有羚羊那般机敏。
她的腿现在不仅是发软，还开始颤栗。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种情绪，不像害怕，不似激动，却像死亡前的审判，令她绝望。
是啊，绝望！江之逸带给自己最多的就是希望、憧憬、幸福，还有......绝望。
樊黎努力拖动着失去知觉的双腿，她低头，往前走，一直走，对！就是这样！樊黎不要停，千万不要停！停了，你就万劫不复！
心里的那个声音不断催促着，她加快了脚步，身后响起凌乱的步伐，樊黎跑了起来，用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
她转过头的瞬间，江之逸终于完全看清她的脸。
四目相对，他看不清她眼里的到底是什么。他以为她会和他一直站到永远，这样也好。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荒唐，可他真的觉得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令他难以相信的是，樊黎，他的樊黎，多年之后，避他不及！
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能追上樊黎真的不容易，他还记得她在高中的运动会上可是能和体育生决一高下的。
风，在他耳边响起，又被他抛在脑后，这么地不顾一切，想要抓住她！
那么渴望！就像有着多年毒瘾的人，即使戒掉了，多年不吸，可心中的对毒品的渴望却从未消除！
樊黎就是他多年的瘾，与爱情无关，却怎么都戒不掉。
“樊黎！”
江之逸在离她几步的地方站定，看着前面还在不要命地往前冲的女人，他吼出了她的名字，他曾在最深的黑夜里，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她最后与自己诀别的梦，她看着他越走越远，越来越小的背影，他发疯一般地追上去，却怎么也追不上她！
樊黎！樊黎！他吼着她的名字，从梦中惊醒。
呓语出声“你别走......”
之后，便只剩自己与黑夜一夜无眠。
樊黎奔跑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踉跄几步，继续向前，仿佛后面是追魂索命的厉鬼，仿佛前面是可得永生的天堂，即使付出一切她也要到达！
梦里的人，离开他时，从不曾僵硬踉跄，看她此刻的样子，他心中竟是那么欢喜！
他知道，他终于要抓住她了。
“樊黎！站住！”他这一声，用尽所有力气。
前面飞奔的身影在他话音落后，猛地顿住。
樊黎始终背对着，此时他就站在她身后。
他喘着粗气向她靠近，尽量平复心情，酝酿许久，终于艰难开口。
“樊黎，好久不见。”
一向清冷的嗓音这时竟带着喑哑，声带颤抖得比平时更要厉害。
从来冷静的江之逸，在这一刻难以平静。
他听到胸腔里，一颗凉了九年的心，终于复苏。
心跳如擂鼓！
咚！咚！
他看着她的后背，细白的脖颈，那么纤弱，仿佛轻轻一掐便会断掉。
他想伸出手，摩挲她脖子上的皮肤。
樊黎......
当身后的男人充满怒意的声音响彻，樊黎下意识缩了缩身子，下一秒，她猛地闭上双眼，像是即将承受巨大的恐惧。
“好久不见。”
男人的嗓音不像从前，褪去青涩，变得更加沉静清冷。
樊黎有些呆滞，好久不见，他在她的身后，她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说这句好久不见的。
欢喜的，惆怅的，还是......憎恨的。
樊黎突然想起那年，他离开她，离开他的外婆程素，去往他那对居住在最繁华的市区，有钱却对他缺乏关爱的父母身边。
一切都太顺了。
他的成绩本来就是要上全市最好的高中的，他回到他父母身边已经是板上定钉，无法改变的事实。
程素当然不希望他离开，只是为了学业，再不舍也要舍。
他对于程素的意愿，很少违背。
即便他如何不愿，最终还是踏上了离开她的路。
樊黎不敢相信，他们会在十五岁的夏天，分离。
她红着眼眶，眼睁睁地看着江之逸头也不回地坐上那辆黑色的轿车。
她多想追上去，对他说，你别走......
你留下来，留下来我们一起上高中，一起考大学。
思绪飘远，她又想起当年。
江之逸捏紧拳头，拼命克制着想要正视她的冲动，明明想要放缓声音，出口却变得生硬“一起吃个饭吧。”
樊黎咬紧牙关，静默几秒“不用麻烦了。”
江之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毛茸茸的后脑勺，想要摸上去，试试是否还是那种绵暖的感觉，却到底没这么做。
气氛凝滞，两人周身气息焦灼，江之逸深吸口气“樊黎……”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灯塔水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