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聚散由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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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店里，樊黎径直走向柜台，轻轻抽出一张报纸，平整铺开，将手里的紫罗兰轻置其上，然后细致地包起来。
跟着她一起走进来的张诗意，璇了个身，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后优雅的用手支起自己光洁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樊黎的动作。
樊黎包得差不多，不经意抬头，就见张诗意正眯着眼睛看自己，她低头扫了扫自己的衣服，狐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张诗意嘴角含笑，轻轻摇头。
“没什么。”
弯眉一笑，低头继续手中的活计。
她此时的动作异常轻缓，神情温和却又认真坚定，仿佛手中包的花束不是送给陌生人，而是要赠予自己最挚爱之人。
张诗意想，若是有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她此刻的样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娶她回家，但她知道，即便那个想要娶樊黎的男人再怎么好，对于樊黎来说，也一文不值。在她心里，始终只有一人。
樊黎与江之逸统共相识二十余载，就像樊黎自己说的，人的一生可能至多就五个二十载，她用其超过五分之一的时间去爱他，并打算用剩下的五分之四怀念他。
她曾问樊黎，为什么要用怀念这个词，樊黎当时一愣，摇了摇头，她说，这个世界，有多少可能，便有多少不可能，可能与不可能都有着它们各自的概率，有的概率大，有的则概率小，而她跟江之逸之间的可能与不可能，前者为零，后者为一。既然明白不能够在一起，却又舍不掉将他从自己心间剜掉，折中后，便只能藏于心间，埋于脑海，融于血肉。有句话说得实在好，相见就真的是不如怀念。
张诗意听完，还是不懂，在她看来，若是真的爱，又怎会鼓不起勇气去告诉那个人呢？又怎会懦弱得不敢向前再迈一步呢？
不曾经历，又怎会知道其中的滋味与冷暖，在她一味地责备樊黎懦弱、不敢时，她不会知道，宣之于口的，永远不如埋在心里的。
张诗意在樊黎说完后，又漫不经心地道“所以，这就是你怀念他的理由。”
这次，樊黎再没说话，短暂的缄默之后，便陷入长久的沉默。
张诗意没再往下问，她知道，她们此次的谈话已经结束。
在她想起往事的间隙，樊黎已经收好工具，套上外套，打算出门去送花了。
张诗意见她又亲自去送，不免又唠叨几句“说了让你雇佣个送花的人，你偏不听，你看你这一出去，店都没人照看了，而且又要奔波，你一天打理你的那些花花草草就有够累了，现在还要出去给人送花，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钱真的比自己的身体还要重要吗？我又不是养不起你，这次送出去就不要再送了，我帮你雇个专门送花的，免得你累坏身体。”
樊黎小心地抱起紫罗兰，回道“没事，你不用操心我，你看，这不还有你帮我看店吗”说着樊黎笑得越发开心。
张诗意一瞪，哼道“也就你敢让朕帮你看店了，下不为例！”双手环胸，抬了抬下巴“去吧，早去早回！”
樊黎点头，摸了摸口袋中的钥匙与手机，便直接出门了。
身后，张诗意叫住她，问道“今天怎么不骑你那辆破电瓶车了？终于想通了？”没等樊黎说话，便自顾自地训道“我就跟你说过了，花几十块钱坐辆计程车真的简单多了。”
樊黎回身，泄气道“不是我不想骑，是你口中那辆‘破’电瓶车，即我唯一的‘宝贝’交通工具，因为太冷，冻住了，所以我只能......”说着，摊了摊手，表情颇为无奈。
“还有，女皇大人啊，坐辆计程车去送花，挣的钱都不够我付车费！”
张诗意闷哼一声“那你今天又去。”
樊黎郁闷道“刚刚接订单的时候忘记车不能用了，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她挥了挥手“算了，就送这一次。我走了，有事打我手机。”
张诗意不耐地挥手，望着樊黎小步快走的蠢样子，又不免心软，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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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深沉的办公桌上，江之逸从一堆作废的图纸下找到了正在用生命震动的手机，上面不断闪烁的字眼令他冷峻的眉峰瞬间又升了几个档次。
他将手机丢回到桌上，过了许久，才稍稍安静下来，稍微放松片刻，又开始响起那蚊子般令人无比烦躁的声音。
而此时他，不是拿起电话接听，而是想着以后还是换做铃声的好。
脆弱的耳膜实在受不住这夺命的连环轰炸，男人握了握拳，闭眼拿起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里面立马响起娇媚的女声。
“逸，等会儿我们一起吃饭吧！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江之逸嗯了一声，是该谈谈了。
那边又轻柔地问道“让你买的花，你这次可不能再忘了！”
江之逸捏着笔直英挺的鼻梁，太阳穴处突突地跳着，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似乎很容易烦躁。
电话那头的女人还在不停地说着，他却完全不知道她在讲什么，只在她问好不好时嗯一声。
杨悦言隐约感到男人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体贴地说了句注意身体，便识相地挂上了电话。
电话挂断，此刻再没比手机更令江之逸讨厌的东西了，他厌恶地连内线电话也不想碰，直接朝外面喊“谢晓！”
谢晓突地抬头，却没见有人，她怎么感觉江之逸在叫自己？
江之逸嘴唇紧抿，脸上表情不虞，叫了一声却不见谢晓人进来，直接起身拿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
坐在位置上的谢晓突觉头顶一阵低压，小心翼翼地抬头，便见江之逸黑着张近乎可以研磨的脸，谢晓吓，颤抖着薄唇“头儿，怎…怎么了…”
江之逸一边扣上袖口的扣子，一边俯视谢晓“让你订的花呢？”
谢晓吓得腿都软了，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没成功，跌坐在椅子上，结结巴巴地答道“还…没，没…送来。”
江之逸听罢，双手叉腰，转身，重重地吐了口气。
见他沉默，谢晓更加不安，哆嗦着手想要给花店打电话，却听江之逸冰冷地说道“算了，不要了。”
谢晓欲哭无泪，看着江之逸挺拔的背影，心里将花店老板狠狠数落了一番，电话打过去，那边几乎是立马就接了“您好…”
谢晓急的都快哭了“好什么好啊！你快来了没啊，怎么这么慢！”
那边一听，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有点堵车，所以……”
“好了好了，送来就行了，反正也没用了！”说完，谢晓啪地挂上了电话。
樊黎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意识到客人好像闲自己太慢，朝司机师傅催促道“师傅，能再快点吗？我真的有急事！”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往镜子里瞅了眼，不耐道“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你让我怎么快！”
樊黎心里心急如焚，看着前面排成长龙的车辆，再看车子正好停靠在路边，直接抛下五十的一张，打开车门，抱着花束冲了出去。
司机侧身拿起位置上的钱，看着樊黎狂奔的背影，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火急火燎的！”
停车场。
江之逸抽出一支烟，身体松散地半倚着车门。
平静地将烟燃起，却没有吸，然后冷漠地看着一支完整的烟在他手中渐渐化为烟灰。
杨悦言，是他在工作之后交往时间最久的女人。
在他心中，她不是最好的，甚至不如很多自己交往过的女性，她甚至是他最讨厌的，那种矫揉造作的女人。
但，她却有着一双明媚清澈的眼睛，一双他似曾相识，并刻在心底的眼睛，那双眼睛总是给他一种熟稔又久远的感觉，久远到自己已经忘了到底是什么。
和杨悦言分手，他知道，他是要自己斩断对她的最后一点念想，从此之后，樊黎之于江之逸，便是再也不会企及的过去。
此刻的心境，很复杂，酸楚，又带着浓烈的不舍，却唯独少了怀念。
对他来说，怀念，已经是这世上最残忍的感情。他曾怀念过的人和事，最终都离他远去。
此时此刻，他决定，就跟以前一样，聚散由命。
在一个人短暂的生命里，谁都不是谁，谁都代替不了谁。即便努力，即使拼命，也会有做不到的事情。
回忆里，樊黎的样子有时清晰遥远，但更多的时候却是模糊的，他想要看清，但就是无法看清，即使看清了，也因为隔得遥远而无法触及。
他向来记性很好，他记住过很多人的样子，那些曾经与自己交往过的女人长什么样，他全都记得，只是他已经忘却她们的姓名。但偏偏，她的样子在他脑海中明明灭灭，若即若离，而樊黎二字，就像与生俱来，应该活在他记忆中似的，太过深刻。
意识到自己又想起她，江之逸皱眉，眉宇间烦躁之于又生出些无奈，他无奈，无奈自己又想起她。
捻灭烟头，转身握住把手，静默几秒，倏地拉开车门。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聚散由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