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预备军》秋刀小卷

13、dc

　　“你还是感觉很疼吗？”玛莎让克拉克枕在腿上，手指从他发间轻柔地穿过：“有多疼？”
　　“不知道。”克拉克在母亲的怀中摇了摇头。
　　克拉克活到十八岁，从未有什么东西能真正伤害到他，他无法以过往的尺度来衡量此时的感受，只是觉得疼。

　　1
　　十几分钟之前肯特家正在准备克拉克十八岁的生日，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其乐融融。
　　接过玛莎递来的派时，疼痛冲破闸门奔涌而来，在克拉克未尝疼痛的身体里肆虐。他难以控制手中力道，松木餐桌顷刻被他劈裂两半。

　　乔纳森搂住受惊的玛莎安抚她，看到刚成年的儿子眼神茫然地坐在椅子上，额上止不住冒出冷汗。汤勺被克拉克捏在手中，成为一块看不清形状的金属，而他似乎毫无所觉。
　　将克拉克挪到沙发上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十八岁的小伙子早已经高过他的父亲，几年前乔纳森就不能像小时候一样轻而易举抱起他。
　　玛莎拍着克拉克的后背极力安抚，感受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

　　“亲爱的，你这是怎么了？”浑噩之中克拉克听到母亲询问。
　　“太疼了。”他在从未体验过的疼痛里艰难发出声音，不知不觉中玛莎已经将他彻底搂进了怀里。
　　十五岁之后克拉克再没有像幼年一样在母亲的怀抱中撒娇，久违的温暖令他终于停止了颤抖。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克拉克坐起身检视自己的身体，每一个器官都在按部就班地运作，与往日没有分别：“但不是生病，就只是疼。”
　　乔纳森松了一口气，他放松的呼吸微不可闻，但仍被超级听力准确地捕捉到。

　　“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克拉克陈述道。
　　“你从小和常人不同，我们也不能肯定事实确如我们所想。”乔纳森和玛莎对视一眼，开口解释。
　　玛莎附和着点头，接上丈夫说到一半的话：“你还记得我们过去和你讲的那些关于灵魂伴侣的故事么？”
　　克拉克给了肯定的答案，远超常人的大脑让他从未忘记人生中的细枝末节。
　　“我以为那只是故事。”

　　“Clark，从来没有毫无根据的故事。”乔纳森也坐到沙发上，回忆着他曾有幸遇见过的一对灵魂伴侣：“只不过能拥有灵魂伴侣的人太少，才让那更像是个毫无根据的传说。”
　　“在世界上的某一处，你的灵魂伴侣在等着和你相遇。”玛莎道：“你会和她分担彼此经受的疼痛。”

　　“为什么分担的是疼痛？”克拉克觉得疑惑，他本以为爱是从始至终的甜美。
　　“爱总让人疼痛。”玛莎将手放进乔纳森的手中，对他们的养子微笑：“也让人甘之如饴。”
　　乔纳森接着道：“那并非是单纯的疼痛，它让人加倍珍惜自己。”
　　“也让你们早在相遇之前，就学会保护彼此。”

　　“你们也是灵魂伴侣么？”克拉克看向乔纳森膝上两人交握的手，父母之间的感情总让他向往。
　　玛莎笑了笑，她把另一只空着的手也交到乔纳森的手中：“我们没那么幸运。”
　　“能在无数人中遇到自己所爱的，我们已经足够幸运。”乔纳森望进玛莎的眼睛：“是不是灵魂伴侣，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2
　　“Master Bruce，倘若您再这么对待自己的身体，您在和您的灵魂伴侣会面之前，他就要先对您产生恶感了。”阿尔弗雷德将和血凝成一块的蝙蝠衣从伤口上撕下，对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道：“想想那个因为您的举动无缘无故陷入疼痛的可怜人吧。”
　　“我没有灵魂伴侣。”布鲁斯忍住疼痛，咬牙含混发出声音。
　　老人轻轻用蘸了酒精的棉球擦过伤口，听到这话不赞同道：“灵魂这个领域，至今尚没有人能得知，您的结论又是从何处而来？”
　　“……”沉默片刻后，布鲁斯垂下眼：“我通常不会是幸运的那个，Alfred.”

　　托马斯和玛莎还在世的时候常给布鲁斯讲灵魂伴侣的事，讲他们受灵魂的指引见到彼此，在上帝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世界上的灵魂伴侣很少，韦恩夫妇恰好是其中的一对。
　　“我也会有灵魂伴侣吗？”还是孩子的布鲁斯听完故事抬起头问他们。
　　托马斯会把他抱起来，玛莎依次吻过丈夫和儿子的脸颊：“当然，Brucie，你会是最幸运的那个小男孩。”
　　答案总是肯定的。
　　直到他们再不能开口作答。

　　“哈，幸运。”阿尔弗雷德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端着托盘从房间出去，留下一句凉飕飕的话：“您是把哥谭市当成自己的灵魂伴侣了吧。”
　　“哥谭……”布鲁斯开口欲言，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么说倒也算不上错，蝙蝠的疼痛来自于哥谭，哥谭也因蝙蝠的愤怒颤抖，这座城市和守护者之间的关系，其实与灵魂伴侣无异。
　　没有人会因为蝙蝠侠每日的活动而受到无妄之灾，这样也很好，布鲁斯抿了口温水伴着止痛药咽下去，拖着力竭的身体走到卧室。
　　在整夜的奔波之后，他需要睡上一会儿。

　　3
　　克拉克从梦中惊醒。
　　他在黑暗中掀了被子起身，剧烈地喘息着。

　　疼痛自右臂关节处炸开，像有什么东西将它彻底刺穿，下巴被击中的酸胀同时被克拉克的大脑接收。然后是后腰，克拉克拧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前些天那人后腰处受的伤还没有好。
　　这感觉实在不妙，克拉克卸去肩背的力道，合上眼睛，放任自己的精神飘去远处。

　　五十六滴雨落在门外新换的雨布上，二十三米外一只松树正从树洞里钻出来，行夜的车抛锚在一千一百米外的拐弯处，车主打电话叫来的拖车还有五分钟四十秒将会抵达。
　　无数的声音灌进他的耳朵里。

　　可他总也听不到想要的那个。
　　这个念头陡然出现在克拉克的意识里，他回过神来时，手指已经贴在胸口。心跳声敲响在寂静的夜里，一下接着一下。

　　“The world is too big.”
　　克拉克从未如此深切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的灵魂伴侣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经受着疼痛，他能听到每一处细微的声响，却唯独听不到他。

　　深夜的电视节目重播白日的新闻，克拉克将声音调高几节遮住远处的窸窣，心不在焉地看屏幕中意气风发的韦恩总裁就新能源开发一事发表意见。
　　不止一家媒体报道过这位花花公子的荒诞不经，世人冠在哥谭宝贝身上“草包”“花瓶”的头衔不能拦住韦恩企业市值一日高过一日，只让他英俊的脸更加深入人心。
　　采访中布鲁斯韦恩姿态闲适地坐在办公桌前，浅灰色涂料的墙壁和落地窗外雨中的哥谭共同构成这次采访的背景。

　　据说站在韦恩办公室的落地窗后可以俯瞰大半个哥谭。
　　克拉克想。
　　他还没有真正去过哥谭。

　　4
　　二十三岁时克拉克在风暴中救下自己的父亲，乔纳森总让他隐藏自己，尽量表现得像一个常人。
　　“但我的不同终要被知晓。”克拉克抬头看云层之上暗蓝色的天，风裹挟着云一层层聚集，卷成愤怒狰狞的形状：“我生来要保护一个人。”
　　“我有一个灵魂伴侣。”他笑，露出藏在唇后的尖尖虎牙，模样颇有些骄傲。
　　当风暴停下时，卷在一起的云总会散去。

　　为平息这次救援带来的风波，克拉克辞别父母，离开堪萨斯。
　　他在世界各处流浪，另一场风暴袭来时他漂流在海上，怒浪掀翻竹筏时他发现自己飘在空中，雨水落下，浪花徒劳击打他顺着引力垂落的脚；他飞过丛林与原野，在空中遇到苍鹰，作为美利坚象征的海鸟受到威胁嘎嘎嘶叫，克拉克向前抚平鹰颈部因惊竖起的羽毛；他穿过云层和凛冽的风，耳边嘈杂的声音停息时他意识到自己并不需要呼吸。

　　眼前的星云如此美丽。克拉克回头，看向身后那颗安静的蓝色星球，此时堪萨斯正处在白昼与黑夜的交界，小镇落入黑夜时他突然感到孤独。
　　黄太阳光温柔地爱抚他，在安静与温暖中睡意袭来，克拉克放松身体漂泊在无引力的虚空里，从未有一刻如此期待疼痛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