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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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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榆和旅馆来接的年轻男人在村边碰头,那人伸手接过她轮子都被冻住的行李。
来之前她对旅馆做了一定的调查,知道来接自己的人是主人家的儿子,在念大学,放假期间回来帮老妈的忙。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顺着喉咙进入肺腑的冷空气呛了声,一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肠胃被冻成了冰碴子。
挣扎了一下,她裹紧身上的棉大衣,对着男人点点头说:“我是陈榆。”
男人笑了笑。
两个人一步三滑的向前走,走到写着客栈名字的红色牌子下面时候已是傍晚。
旅馆的房子是典型的老农村房间,木阑珊的小院落,据接她的男人说,院子左边养的是牛,右边养的是猪。
但由于傍晚天色暗,陈榆什么都没有看到,只听到右边有猪哼哼的声音。
抬着被冻僵的双脚跨进旅馆的大门,陈榆感觉到自己的眼睫毛上霎时凝结了一层水汽。
揉了揉眼睛,就看到了柜台后昏昏欲睡的中年女人。
这里处在中国最北端,人本来就少,再加上极光一般出现在夏季,大冬天来这里的人确实是寥寥无几。
所以现在旅馆的生意,大约也是惨淡的。
男人放下陈榆的行李,走上前去敲了敲柜台的桌子:“老妈。客人到了。”
原来是老板娘。
女人站起身:“欢迎光临。”
陈榆把身份证放在了桌子上。
身后传来开门关门声,风雪趁着间隙卷进屋子里,她刚刚有些回暖的身体立刻感觉到了寒意。
陈榆转头看向进来的人,穿着军大衣戴着军帽,捂得严严实实的,雌雄难辨。还拖着个大号的黑色行李箱。
一张身份证身份证被拍到桌子上,陈榆瞄了一眼,张悦,女。
老板娘拿着两人的身份证问道:“左边是多人间,右边是双人间,你们住哪边?”
陈榆掏出钱包:“双人间可以住一个人吗?”
老板娘点头:“现在是淡季,没生意,姑娘想要一个人住也可以。”
陈榆说了声谢谢。
老板娘麻利的为两人办好了入住手续,招呼两人进了房间,就去忙活饭菜了。
做饭的柴火炉散发的热气是直通房间里面的炕头的,炕上平平的铺着床垫,陈榆躺下去觉得暖暖的相当的舒服,好像把走了一天的累的怨气全部消除了。
半梦半醒间,听到敲门声,是老板娘把饭菜给她端了过来,说晚上住宿的也就她和隔壁的那个姑娘,就在屋里吃吧,暖和。陈榆穿上鞋开门把饭菜端进房间说了一声谢谢。
老板娘做了两个菜,酸菜肉片、土豆南瓜煮肉。
她都尝了一下,很好吃。
吃过饭后坐在炕上扒拉着从行李箱里扒拉出手机,连上电源,开机,却发现没有信号,陈榆心里像被旷野的风肆虐过,空旷,寂寥。
她又有些暴躁了。
扔了手机摸出来一支烟,点燃,抽了几口,狠狠的捻灭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
闭着眼睛把自己摔回炕上,可能是刚才睡了一会儿,她睁着眼睛了无睡意。
后来想去上厕所,灯却死活都不亮了。
握着电量不足的手机,陈榆走了出去。
老板娘大概还没有睡觉,透过半掩的房门,依稀看到屋子里点着蜡烛。
她走上前敲了敲门。
老板娘听到响声走出来,看到一身单衣的陈榆,问道:“有事吗姑娘?”
她眨了眨眼睛:“断电了。”
老板娘笑:“不好意思啊小姑娘,忘记和你说了,我们村子里冬天是下午四点供电到晚上十点断电。”
陈榆低头看了看手机,22:07,心里暗骂了一声。
问及厕所时候,老板娘说厕所在房子后面,外面冷别去了,就给了她一个大铁筒子让她在房间里解决。
陈榆对着那么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觉得自己的矫情病又犯了,愣是要冒着风雪去屋子后面的茅厕,老板娘没办法,进屋拿了个手电筒递给她。
茅厕很简陋,下面门板不到底部,是通风的,大冬天陈榆光着屁股被风吹的难受。
老板娘担心她怕黑,在厕所外面点了冰灯,她就蹲在厕所哆嗦着抽了一根烟。
后来,她握着手电筒在包里翻出了几颗白色的药片,觉得没必要再去麻烦老板娘,她就没有出去找热水,直接嚼烂了咽下去,苦涩的味道充斥了整个鼻息。
感觉嘴角溢出些白色粉末,眯着眼睛抬手擦去:“陈榆,你活的还真是够落魄了。”
但是无妨,还活着就行。
第二天陈榆爬起来去吃饭,托昨晚那几颗药片的福,她睡得不错。
餐桌上只有她和老板娘两个人,老板娘说她儿子有事出去了还没回来,而昨天晚上和陈榆一起投宿的小姑娘天还没亮就走了。
陈榆低着头只顾着吃饭也没在意。
早餐是一碗小米粥,一碟荞麦饼,一个鸡蛋,两个小菜,很可口。
正吃着时候,外面涌进来几个男人,抓着她就向门外拖,动作粗粝暴躁,把她拿在手里的手机都给摔到了一边。
老板娘拦着不让走,为首的一个男人把手上的刀啪的一下摔在桌子上:“她是三哥要找的人。”
一时间,老板娘也不说话了。
陈榆才不知道谁是三哥,她只知道被这群人一拉扯,她刚剥开咬了一大口的鸡蛋,现在噎在嗓子眼儿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她还知道她那个刚买的最新款手机被摔碎了。
深呼吸几下艰难的把鸡蛋咽下去之后,陈榆张嘴第一句话就是:“告诉你们三哥,我操他大爷。”
啪一声响,陈榆一时不察被打了个正着,左边脸上登时出现五个红肿的指印,耳朵嗡嗡作响,鼻腔口腔里都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吐一口唾沫,果然夹杂着血丝,她怒的眼睛都红了,恶狠狠的瞪着打她的矮个子男人:“操你妈......”
男人抬手就要再打下来,只是在半空中的手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
陈榆看着抓着矮个子胳膊的男人,唇红齿白,眉目深邃,是一张很容易就能让人记住的脸。
只除了从眉弓到太阳穴有一道粉色的疤痕略微有些影响美感。
不过她觉得有这疤痕,反倒给这张过分温润的脸增添了一丝......霸气?
也不能说是霸气,她想不出词语形容,反正就觉得这男人长的挺好看的,像她初中时候喜欢的那个气质忧郁的男明星。
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男人大约三十来岁的年纪,穿着军大衣军靴,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肃杀气息。
陈榆想,他应该就是这群人口中的三哥。
只是他这张脸,没来由的让陈榆觉得熟悉。
秦周抓着手下的胳膊,眼神凛冽,说出口的话却不咸不淡:“又忘记我说过的话了?”
矮个子男人噗通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放开。”
原本钳制着陈榆的两个人迅速放了手。
“什么名字?”
秦周走向桌子旁边的凳子坐下,侧过头问她。
“陈榆。”她摸了摸口袋,没有烟,只有一个冰凉的金属物。
“真实姓名?”
“你觉得呢?”
秦周站起身,抖了抖大衣:“搜!”
“是真实姓名,昨天我看到这姑娘的身份证了。”老板娘赶紧上前两步说道。
男人黑着脸看向矮个子:“不是说确定在这里?”
“线人说就是在这里啊,昨天晚上我们还来查了一下。”矮个子跪在地上有些委屈。
“对不起,我们在找人,他们认错了。”秦周转头向陈榆道歉。
“我不接受。”
陈榆抬眼看他,打了人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想过去?
“那你想怎么办?”
秦周从下到上打量了一下面前站立的女人,计算着用钱打发的成功几率。
最后发现,几率为零。
女人的眼神冷淡清明,没有一丝惊惧。
他抬脚踹了跪在面前的矮个子一脚,问陈榆:“这样道歉够吗?”
陈榆没有说话。
他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其他人也跟着向门外走。
“不够!”
“他打的是我,你以为你踹他一脚就解决了?”陈榆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了些狠厉。
“路名,赔钱。”秦周转过身,眉间轻蹙了一下,轻声向身边的瘦高个子男人示意,最终还是选择尝试赔钱这种最简直便捷的方式。
“我不要钱。”她眼神冷淡。
“那你要什么?要我们三哥?”瘦高个子突然开起了玩笑。
陈榆瞪了他一眼,本就阴沉的目光更是冷的像外面屋檐上的冰琉璃,裹着大风噼里啪啦砸的人生疼。
路名闭嘴不再说话,心里却暗暗腹谤:母夜叉!
“你是这里的人?”她转头问向那个三哥。
“不是。”
“在这里很久了?”
“嗯。”
“老家在哪里?”
“你想我们怎么赔?”
“你是哪里人?”
“我们走。”秦周觉得面前这个女人要的根本就不是道歉,简直是在没事找事。
他抬步向外走去,立刻有人上前替他拉开旅馆的大门。
外面的风吹进来,吹得陈榆及腰的长发张牙舞爪。
“让我打回来。”陈榆跟了出去,外面的冷气太重,一出门她就被冻得打哆嗦。
那个被称作三哥的男人看了一眼刚刚打了她一巴掌的矮个子,矮个子瞪着陈榆梗着脖子不肯说话。
“别太过火。”
男人站在旁边摸出一支烟点上,算是默许了陈榆要的道歉方式。毕竟平白无故被人打了一巴掌,谁都会想要打回去,而且女孩子家的,就算是讨回,也不过是一巴掌的事。
但是他想错了,陈榆从来都不是良善的人,别人打她一巴掌,她就要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她走到矮个子面前站定,然后刷的抽出了一把匕首刀贴着那人的脸迅速划了下去,鲜血淋漓。
矮个子捂着脸哀嚎。
陈榆看着刀上的血迹哈哈大笑,笑得近乎岔气。
这把刀是她下了飞机到一家超市买来准备切水果用的,昨天到旅馆有些累,加上后来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把刀就一直揣在了大衣口袋里。
刚刚被那些人放开,她把手揣到口袋后摸到的就是这把刀,后来她就一直暗暗的把刀握在了手里。
“卧槽这个女人是疯子吧。”
从刚刚开玩笑被瞪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出声的瘦高个子往旁边跳了几步,远离陈榆。
那个被他们喊作三哥的男人皱眉,伸手握着面前细白的手腕用力一拧,陈榆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男人眼带警告:“不要得寸进尺。”
陈榆瞥了一眼那边还在跳脚的矮个子:“欠我的我都会讨回来。”
“非得以这种方式吗?”男人看了看地上的刀沉声问道。
“我想不出更好的道歉方式了。”陈榆抬手拢了拢被风撩起的长发,露出冻得通红的耳朵,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风吹的原因,她觉得她听的不太真切。
男人看着她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电光火石之间,陈榆想起了自己对这个男人熟悉的原因。
她初一那年,放学路上被初三的几个学姐拦住。
学姐说她不要脸,刚念初中就勾搭初三的学长,可是陈榆根本就没有听过她们说的那个学长的名字。
那时候的陈榆还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孩子,被几个女孩子逼到角落就开始放声大哭。
或许是哭声太过嘹亮,原本已经抱着早死早投胎心态的陈榆透过包围圈看到了后来被她当做救命恩人好久的男孩子。
那人穿着一身帅气的迷彩服站在人群外,说话时候眉眼轻佻:“以多欺少?”
学姐们一哄而散,那个年纪的孩子对军人总是带着莫名的敬畏与恐惧,尤其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时候。
陈榆蹲在角落抬头望着面前的人小声说:“谢谢你。”
男孩子噗嗤笑出声:“我有那么可怕吗,好歹刚刚也救了你啊。”
“那个,对不起,我就是有点儿害怕当兵的。”陈榆嚅嗫着回答。
男孩子哈哈笑着指了指身上的校牌:“我是隔壁大学得学生,大四了。”
陈榆看了一眼: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
后来男孩子把她送回家,她那尚在人世的母亲还做了一顿好吃的感谢他。
那个男孩子就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他皱眉的模样与当年如出一辙,只除了当年盈满温暖与笑意的眸子变成了如今的肃杀与狠厉。
那时候,他告诉自己他是即将从军校毕业的学生,现在呢?
虽然不确定他是做什么的,但陈榆敢肯定,不是军人。
她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你与他们不同。”
他叼着烟卷后退了一步,漫不经心:“不同又如何,他们终归是我兄弟。”
陈榆笑了一下没有回应。
“我们可以走了吧。”
她点头,他带着那群人很快离开。
老板娘惊魂未定:“姑娘啊,你是外地人,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这个三哥是惹不得的。他们都是混□□的,心狠着呐,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陈榆抬头:“打家劫舍?”
老板娘点了点头又摇头:“三哥对手下管得很严,不许动不相干的人。不过多少会有几个地痞流氓小混混,借着他的名义暗偷明抢。”
陈榆嗤笑,搁古代倒是一群义贼了。
“他们住在这里?”
“不是,他们有钱,都住着城里的大房子,只是偶尔来这边拿货。”
“拿什么?”
老板娘迟疑了一下:“□□。”
陈榆愣了一会儿,回过神冲老板娘笑了笑,顺手拿起碟子里的荞麦饼吃着走回了房间。
贩毒?
呵,一个从解放军学校毕业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