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鸟》大栗鼠是暗黑女王

10、九

　　高煦准时地开着那辆崭新的白色玛莎拉蒂停在了酒店门口。
　　已经跟在郝千宇身边两年零九个月了，就如同的他的左右手，为他妥当地打点好一切。郝千宇的山庄里有四个保姆，几十个家丁，但他最重要或者最私人的事情，只交给他一个人。
　　可是即使如此，他仍然能够感到那位郝先生对给他的信任把握着很好的分寸。
　　临走前，郝先生嘱咐他这次不要开他的迈巴赫，直接开那辆新买的白色的玛莎拉蒂去，把她接到山庄之后，就直接把车钥匙给她。
　　小道消息总是快的惊人，尽管在之前的一部片子里只是个配角，可是这次新闻发布会，公司还是坚持要让她和主演们一起出席，并成为发布会上记者提问最多的一位演员，人气简直要盖过女主角。短短几周，公司已经给她配了一个经纪人，一个生活助理，都是专属的。还有一下子来了好几个剧组，都想请她去演女主角，可是她只能用比原来更谦虚的态度，婉拒，道歉，再婉拒。她不能给人留下话柄，让别人说她耍大牌，但是，她很清楚自己不能把时间浪费在从一个剧组奔赴另一个剧组上面。
　　高煦远远地看见雨晴由助理引着向着他这边走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动手发动了车子。
　　雨晴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高煦已经预想到像这样四座双开门的跑车，她上车后更可能会坐在旁边而不是后面，只是没有想到，当她又一次与他如此之近，她身上的熟悉的气息会一下子打乱他之前预演好的所有台词。
　　他盯着方向盘，让自己冷静了三秒钟，然后像平时为郝先生接送所有宾客那样，转身对旁边的雨晴报以礼貌的微笑：“雨晴小姐你好，我是郝先生的助理高煦，很高兴为你效劳。”
　　雨晴慢慢点了一下头，然后回答他：“谢谢。”
　　毕竟已经在郝先生身边多时，一向以冷静沉稳得到郝先生赏识的他，很清楚应当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清楚跟宾客说话时应该看着对方。只是，此刻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目光有些微的游移，害怕即使按照程序说这几句必要的台词，目光也会突然对上她的眼睛。
　　“那如果没有其他安排，我们就直接回山庄了？”他询问到，发现并不像自己所担心的那样，雨晴好像真的只当他是一个平常的司机，并没有怎么注意他。
　　“好。”她轻轻地说，目光简单地看向前面。
　　路上，已经不再需要什么台词。郝先生不喜欢一边开车一边喋喋不休的司机。所以，对方主动聊天时分寸恰好地附和，对方沉默时分寸恰好地保持沉默，还有车上其他人聊天时分寸恰好地什么都听不见——无论对方说的多好笑或者多热闹，这些他早已烂熟在心里。分寸恰好，这大概也是他得到郝先生赏识的另一个理由。
　　他用余光注意到，身边的雨晴只是很放松地坐在那里，偶尔看看窗外或者手机，并没有想要聊天的意思。虽然此刻他既害怕，又盼望，甚至期许着，她能主动对他说哪怕一句话。但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爱说的人，她更喜欢把一切都放在自己心里面，一个人去承受，即使是对自己最亲近的人，他了解。
　　最亲近的人，他应该可以算是，她最亲近的人了么？
　　那些记忆，在脑海中就像翻涌不息的潮水，于沉默无声的车厢里，决堤一般涌向他眼前。

　　22岁那年，他遇见18岁的她，她一脸青涩单纯地站在一群姑娘当中，却不像其他人那样兴奋地攀谈，她安静的侧脸，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特别。
　　“你叫——雨晴。”他问。
　　“嗯。”她点点头。
　　“这是你的真名吗？那你姓什么？”
　　“这是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她淡淡地说。
　　这是他与她第一次的对话。
　　后来有一天难得的假期，他们出去玩，回去的路上下雨了，他骑单车带着她，她给他打着伞，自己全身都淋湿了。
　　他停下车子把衬衫脱下来给她披上。
　　她说：“不用。”
　　他说：“你看你全身都湿了，这样会生病。”
　　她说：“不会，习惯了。”
　　他低头看见她腿上深浅不一的青紫和伤口，她却趁他出神的瞬间把衣服重新披回到他身上。
　　他知道拗不过她，想逗她一下，说：“你不怕下雨，是不是因为你叫雨晴啊。”自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却笑了：“快走吧，不然要晚了。”
　　他正准备上车，这时候旁边一辆黑奥迪飞驰而过，地上的泥水溅在她的白色裙子上。
　　他刚想说什么，那辆车却已经驶远，他摸遍了身上都没有纸巾，只能默默地脱下外衣帮她擦。
　　“没事。”她说。
　　“雨晴。”他看着她认真道，“我现在已经有驾照了，等以后，我也买一辆这么漂亮的车，带着你。”
　　她笑着说：“你看，现在我们一样脏了，伞也不用了。”
　　“雨晴，你听到了么，我是说真的。”他说。
　　她看着他，然后点点头说：“好。”

　　现在，他开着这辆白色的玛莎拉蒂带着她，和当年那辆黑奥迪比起来，这应该算是一辆很漂亮的车了吧。
　　窗外，竟忽然那么巧合地飘起雨来，雨点落在挡风玻璃上，被雨刷器一扫，道路两侧斑斓的灯光在视线里有点模糊。

　　最后见到她的那一天，是个阳光特别好的日子，而他，必须离开。
　　“雨晴，我要走了。”他说。
　　她看着他，眼神里似有很多疑问，却一句都没有问出口。
　　“你多保重，希望我们……”
　　“好。”她打断了他的话，对他淡淡微笑，然后转身离去。
　　他知道，她不是不在乎，而是希望他走的没有牵挂。

　　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她，真的是开着漂亮的车子带着她，只不过，他清楚自己旁边坐的，很可能是未来的郝太太。
　　也许是牵扯了太多思绪，当他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时，猛然发现前面是红灯，而前车已经停下。亏得是多年的老司机，他迅速踩下了刹车，白色的跑车与地面擦出一声刺耳的响。
　　雨晴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他，就在那一刻，他竟隐约看到，她仿佛微微泛红的眼眶。
　　只是，转瞬就不见。
　　“对不起。”他说。
　　她看着窗外，轻声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