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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跟我来吧!”大叔见莲儿一脸茫然,有些泄气地说。他不知道是自己没讲清楚还是这姑娘脑子不明白,干脆在前面带路算了。莲儿微红着脸,背着背包颠儿颠儿地跟在后边。其实她知道腾冲旅游客运站的大概方位,只是一不留神走岔了道,找不回客栈老板所说的那条街了。
      “姑娘一个人?”大叔好奇地问道。
      “嗯。”
      “来腾冲旅游?”
      “是的。”
      莲儿有些尴尬,但凡人家好奇她一个年龄不小的女孩儿独自旅行的时候,她总是觉得人家的询问中有潜台词。诸如姑娘你没孩子吗?姑娘你没结婚吗?姑娘你没男朋友吗等等。这种尴尬使得她内心多少有些抵触,于是声音低若蚊蝇,似有若无,让别人顿觉无趣。走了约莫刻钟,大叔朝前努努嘴,示意前面就是目的地了,然后转身迅速离开,莲儿都来不及道谢。
      莲儿二十八岁,已到所谓剩女的年龄。她小巧灵秀,外形娇弱,秉承了江南女子如水的气质。她看上去拘谨羞怯,每每和陌生人在一起还会不由自主地脸红。可内心里却很果敢,决定要做的事从不拖泥带水,甚至有些傻大胆,是典型的女汉子。十天前,莲儿还肤白如霜,如今却是健康的小麦色,这种蜕变给她柔弱的体格增添了些许“强悍”,二十来斤的背包仿佛也变得轻盈。她很满意自己如今的状态。
      丙中洛是她的下一站。
      从腾冲到六库要翻越高黎贡山,车是十九座的中巴,还没上高速就坏在了路上,司机折腾半天也没能修好,乘客们只好百无聊赖地站在路边等另一辆车。等到了六库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司机师傅听说莲儿要去丙中洛,就告诉她六库到丙中洛有直达的班车,早上八点和八点二十分各一班,现在游客少,到时候去车站买票上车就可以。他建议她在有旅馆的地方提前下车,说六库汽车站附近没有住宿的地方。
      虽已是初冬,但十一月的六库象是刚到夏末秋初,到处可以看见着短袖的人们。六库是怒江州府所在地,和内地的小县城没什么两样。怒江穿城而过,时而安静时而咆哮。莲儿没啥兴趣逛,就在宾馆附近找了个小店吃了一碗饵卷充饥。
      第二天早起,吃了早餐去到路边,没成想半天才拦到出租车,到客运站时已经过了八点,只好坐较晚的一班。六库到丙中洛票价八十一,莲儿递给售票员一百,售票员在抽屉里翻找了半天,问她有没有一元零钱,她摸索半天也没找到。这时旁边一只手递过一个硬币给售票员。莲儿侧脸看他,只见阴影下的那张脸淡淡一笑,看不真切五官,但那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却印在了她的脑子里,使她有了片刻的入定。售票员把票连同找补的二十元钱递还给她。
      “谢谢,有机会我再还你!”莲儿闪到一旁,有些急促地向那男子道谢,声音却轻得自己也没听见。那人却没有应她。顿时她也觉得自己可笑,素昧平生的,怎么去还他呢?
      回头看看他的背影,他很高,干练的寸头,蓝色的冲锋衣。
      过了检票口,工作人员朝左边一指示意她上车的位置。莲儿一边看挡风玻璃上的牌子一边对照车票上的车牌号。
      “丙中洛?”有人问。
      莲儿转过头,一双机警的眼睛正盯着她。她点点头。小伙子拿过她的票扫了一眼。他微笑地招呼她上车,帮她卸下背包放在引擎盖上。
      “你坐这儿吧!”小伙子指着副驾驶位说,“来旅游的人都喜欢这个座!”
      车上还没人,莲儿跨过引擎盖坐下。小伙子兀自忙碌着,他热情地帮人提行李,安排座位,关照到每一个乘客,不管男女老幼。他们多与他相熟,了了几句的家常,彼此温情地一笑,毫不刻意。那种场景虽然简单,却使习惯了大城市人们的惯常冷漠的莲儿有一种久违了的怦然心动。
      愣神间他健硕的身影进入了她的眼帘,蓝色的冲锋衣在晨曦下很是显眼。他从容地掠过她的视线,就那么短短一瞬。她侧过头,觉察到他上了她这辆中巴。他在挪动她的背包,然后把自己的也摆放到引擎盖上。她想回过头打个招呼,犹豫间他已走到车尾坐下。
      汽车沿怒江逆流而上,滔滔江水黄中带绿,时抑时扬,忽温忽怒,顺山势蜿蜒。阳光时而被高大的山体阻隔,时而倾泻千里,沐浴了一方峡谷。山腰偶有村落高挂在云雾中,寂静而孤独,崎岖的山路隐没在雾霭中,忽隐忽现,让人油然而生一种难以企及的喟叹。沿途经过一些村落和小镇,有着民族服饰的男男女女从车窗外飘过,莲儿总在估摸着猜测他们是属于哪个少数民族的人们。
      到福贡时已是正午,车要在县汽车站停留半小时。车站对面是一排小饭馆,莲儿进了家面馆。她低头吃面的时候他也进了这家店,看看莲儿,他犹豫了一下坐在了她的身后。他点好面,静静地看着眼前专心进食的女孩儿。
      莲儿吃好面,走向门口,正掏钱结账的时候,见他也在这儿。她灵机一动,把他的一块儿结了吧,她心想,权当是感谢了。“老板,结账。还有,那人的一起算。”莲儿指了指他,尽量放低声音说,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唐突。还好她站在门口,她想他应该听不见。
      “那位先生自己先付了。”老板大声说。他从莲儿手上抽走一张十元纸币,找了一个钢镚儿给她。莲儿窘迫地接过钱,转身跑开。
      远远地,他看见她逃遁开去的嫣红如花的脸。他装着没注意到那边发生的一切,然后差点儿笑出声来。
      福贡有乘客上下,其中有两个从昆明过来的小伙子,一路上用上海话唧唧呱呱聊个不停。莲儿闭目养神,脑子里却不停地回闪着刚才那难堪的一幕,她祈求老天千万别让他注意到她刚刚的窘态。中途,司机停车让游客下车远眺石月亮,顺便“唱唱歌”。
      石月亮,傈僳人称“亚哈巴”,石头月亮的意思。它仿佛开天辟地就矗立在怒江之畔的山峰之巅,自是有相应的神话传说。其实是一巨大的大理岩溶蚀而成的穿洞,洞深百米,洞宽约四十余米,高约六十米,沿着怒江北上,百里之外,就可看到这个透着白云蓝天的石洞。
      两个上海游客在相互拍照,莲儿应要求帮他们拍了合影。见那人从洗手间出来,莲儿慌张地奔过去拦在他面前。
      “刚才……谢谢你了,我还你!”莲儿从兜里掏出一大把东西,翻来翻去也没找到刚才面店找补的钢镚儿,其实她在福贡上公厕时把它用了,她忽略了这事儿。
      “没关系,你不用介意,小事儿!”那人温和地说,微笑隐在他的嘴角。不想让她感到不安,他快步走开。
      莲儿很是郁闷,跨过引擎盖时不小心绊在了背包带上,幸亏司机小伙眼疾手快扶稳了她。
      过了贡山县城,峡谷愈见深幽,碧罗雪山和高黎贡山高耸入云,沿怒江两岸逶迤缠绵,不见尽头。江水依然浑浊,没有莲儿所期望的孔雀绿,只是或缓或急,日夜不休地向南流去。靠近丙中洛时,车上除了司机就只剩下他们四个游客。司机在怒江第一湾停下车,几人次序下到观景台上。由于绝壁的阻隔,怒江在流经日丹村时江水的流向由北南改为东西向,几百米后又被大山挡住去路,遂调头由西至东,然后再回到北南方向,形成一个气势恢宏的大拐,这就是怒江第一湾。据说每年春季,半岛上桃花潋滟时,江水碧绿如玉带般环绕周围,形成一幅绝美的碧水青山图。
      他站在她的身后,举着相机帮两个上海游客合影。看她静静地伫在围栏边,一动不动,石化了般,飘舞的发丝浸润在斜阳里,溢出圣洁的温暖的光辉。他靠过去,轻轻一声咳嗽。
      “你不拍张照?”他问。
      “不了,看看风景就好。”她声音有些淡然。静默良久,突然意识到问她的是他,她有些责怪自己那习惯性的冷漠。她侧过脸去看他,却只见他的背影。莲儿感觉有些失落。
      重新回到车上,上海游客问司机阿洛国际青年旅舍的位置,司机说下车后往前直走二百米,右拐有一条路,走五十米的样子。他侧过头问莲儿:“妹妹,你住哪儿?”
      “德拉姆客栈!”莲儿应道。她想自己看上去很显小吗?
      “好找,就在阿洛隔壁,你跟他们走就对了!”司机说。
      “谢谢!”莲儿应道。
      司机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大家,说回六库前一天可以给他打电话,他可以帮留座,客人不用特意来车站提前买票。
      下车后往前走,上海游客在前,莲儿居中,他走在最后。
      “美女,要帮忙吗?”上海游客中的一位回头盯着莲儿的大背包,关切地问。
      “不重,谢了!”莲儿把背包往上耸了耸,象是在证明她的背包的确很轻。
      那人问:“你哪儿的?”
      “江苏。”
      “哦,很近呐,我们上海过来。你一个人呀?”
      “嗯。”莲儿应道,本想告诉他她也在上海工作,至少之前是,想想又作罢了。
      那人指指同伴说:“我叫萝卜,他叫豆苗!”
      “哦,我叫菡,草字头,下边函数的函!”莲儿有点儿忍俊不禁,那两人的确一胖一瘦,人如其名。
      “你呢,大哥?”萝卜站定了等走最后的他上来。
      他淡淡一笑说:“大连人,从北京过来,叫我楠好了,楠木的楠!”
      丙中洛镇地处怒江大峡谷中开阔的台地,那儿高出江面百米以上,坡缓地丰,一片田园风光。说是镇,其实是三百米长的公路两边鳞次栉比的坐落些商店、旅舍和餐馆。由于地处偏远,又非旅游旺季,游客有些稀少,显得冷冷清清。
      德拉姆客栈是座三层小楼,莲儿站在铁门外端详着这个网络上有些声名鹊起的小楼房。她注意到楠没有跟上来,看来也住阿洛了。莲儿有些失望,对他的好感让她期望离他更近一些。她有些烦闷自己的可笑,对一个萍水相逢连相貌都没看清的人产生这种想法让她始料不及。在阿洛的门前,楠放下背包无意识地整理起来,一边却向德拉姆那边张望。
      客栈小院里一大一小两条狗摇着尾巴欢实地冲着莲儿叫,看上去并无恶意,更象是在热烈欢迎。拐角即刻闪出一对中年男女,男的五十岁左右,长得精瘦,女的个子较矮,银灰色毛衣外套件朱红马甲,看上去很干练。他们微笑地迎上来。
      女主人问:“住吗?”
      “嗯,我打过电话,昨晚。”莲儿说,她把身份证递给女主人。男主人帮她把背包卸下,搁在墙角。
      女主人看看身份证,疑惑地说:“不是这个名字呀?!”
      “我叫菡,莲是本名。”莲儿简短地回答道。
      莲儿叫罗润莲,她嫌父亲起的名儿俗,大学时找了个菡字替代,其意近似,但听起来比较特别。于是同学同事都叫她菡,但家人并不知道她这个名字。
      很快办好入住,男主人说晚上客栈的客人一起拼饭,建议莲也加入,说这样既热闹又吃得丰盛些,七点左右开饭。“我老婆做菜还是不错的!”男主人自豪地说。
      莲儿问:“现在有热水洗澡吗?”
      “马上给你打开。”男主人说,“离天黑还有些时间,你可以下桃花岛看看。对了,叫我们蚂蝗哥蚂蝗嫂吧,都这么叫!”。
      蚂蝗哥给她指了去桃花岛的路和方向。
      莲儿爬上二楼,楼板是木结构的,走起来咯吱咯吱响,她喜欢这种感觉,朴实温厚。洗完澡,她轻装上阵,出门的时候,狗狗的脑袋在她的裤管上蹭啊蹭,想跟着她走,被蚂蝗嫂呵斥了回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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