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末拾遗》锦瑟笙歌

22、回忆

　　以赛第一次见到梵洛伽是纪瑟伦被杀死的前一年。
　　当时魔宴同盟的亲王们正在开会商议正事。父王将以赛顺道带来，希望他能更早肩负起未来亲王的职责。可惜以赛一点也不想听枯燥的会议内容，就溜出去在中庭闲逛。
　　在城堡的后院连接着一座山，山顶有一片茂密的林子，轻浅的溪流在阳光下反射出炫目的美好。
　　对于以赛来说，爬山不是问题，他可以轻松的直接飞跃上山顶。
　　到顶之后才发现，这是一整片银杏树林。想到苦涩的白果的口感，他真忍不住想吐槽，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这种东西呢
　　不过，这里的空气确实很清新，没有一丝血腥。风中摇曳的银杏也如同无数把小扇子轻轻地为旅人煽风，光看着就觉得很解热呢。
　　西面的天空渐渐聚集起低压的乌云，缓缓向这边压过来。是要下雨了吧，还是快回去吧。
　　突然听到奚奚索索的声音，被父亲锻炼的敏锐的直觉立刻搜捕到了声音的来源，在不远处的那棵树上！当以赛刚走到树下，“哗啦”一下，就毫无防备地被一堆白果砸中。
　　“谁啊!”以赛青筋暴起地仰头向上看去，小小的梵洛伽正坐在树杈上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孩子气地招摇着手中的犯罪道具——装银杏果的袋子。
　　“你这家伙！！！快给我道歉！”以赛狼狈地从把他埋起来的银杏果堆里爬出来，暴跳如雷。他没有从这个天真又淘气的梵洛伽身上嗅到血族的气息，他猜测他应该只是个调皮的山里的小孩。所以他也不打算跳上树跟他算账，因为那会吓到他的。
　　天很适时地阴下来，乌云压顶。
　　“喂!要下雨了你快回去吧!”以赛严肃地说。没有阳光的日子是行尸出没的时节。虽然他对他狠狠地恶作剧了一番，但他并不想他死。或许，从心底，他也希望年像他一样，自由自在地嬉戏在空旷的自然中，和同龄人尽情恶作剧，而不是为了继承家族而沉浸在鲜血淋漓的杀戮和孤独中被迫接受命运。
　　然而树上那个小孩却傻憨憨地笑着，偏偏就不下来。
　　以赛有点着急了：“我叫你下来呀!我不会伺机报复的啦!”他已经闻到行尸苏醒的味道了。然而树上的小孩还是不肯下来，也不答话，仍旧傻乐着。以赛真是无奈又气恼。这种不领情的家伙我干嘛要管啊!
　　忽然，他发现了一个细节，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家伙不会下不来了吧哈哈”
　　“才，才不是呢!我我，我怎么可能下不了树！”小梵洛伽别过头去傲娇地昂着头。
　　“噗哈哈哈！”小以赛很没有形象地捧腹大笑，触及小梵洛伽幽怨的小眼神之后更加笑得猖狂。他故意逗弄似的说：“那你倒是下来啊”
　　“我我我乐意待在树上看风景，哼…”小梵洛伽仍旧嘴硬。
　　“哦~这样啊，不过一会儿就要下大雨了，你慢慢看风景啊，我回家了，拜拜~”小以赛心中贼笑，佯装要走。“诶？！笨蛋快回来啊!”
　　“诶？我要回家，你自己回去吧，我妈妈不让我带陌生人回家啦~”继续恶作剧~
　　“大坏蛋！人家要是下得来还叫你干嘛!”
　　“哈哈哈你终于承认啦!”以赛得瑟道。
　　“谁说的！”趁以赛得意而无防备之际，梵洛伽纵身一跃，稳稳地坐在了以赛君柔软的肚子上。以赛虽然是吸血鬼，受伤很容易自己恢复，只是此时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无力说话，只能悲愤地瞪着梵洛伽。
　　“对了，告诉你个秘密吧，其实我确实不会下树，不过有个肉垫就没问题啦，拜拜，天真的小红君~”
　　天。真。的。小。红。君…？！！！！！
　　这个可恶的小鬼！！！以赛心中简直如有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然而第二次见到梵洛伽时，纪瑟伦已经过世一年了。梵洛伽在外行乞一年后终于被其族人寻回，回归魔党。这个时候的梵洛伽却早已与初识截然不同了。甚至找不出一丝过去的影子。只是，以赛又何尝不是呢
　　所谓故人重逢倒不如说是另一次初识。
　　说不出是喜是悲。
　　不过，是失望吧
　　因为两个人或多或少都在心底渴望寻着那个如同过去的自己般熟悉的影子。却都没能如愿。因为他们都隐藏得太深。
　　不过比起梵洛伽，以赛还没修炼足够。
　　以赛不喜欢朝颜。
　　就如同梵洛伽不喜欢夕颜一样。
　　不，也不完全一样。那究竟是怎样的区别呢说不上来。
　　梵洛伽并没有完全蜕变，就如同以赛一样。
　　只有他们俩的时候，偶尔，他们还能看到对方孩子气的一面。
　　比如以赛有的时候走在路上被鸟屎光顾就会炸毛，飞起来追鸟，结果被一群鸟啄得摔了下来。他会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一样拉着梵洛伽的衣摆。
　　比如梵洛伽有时会兴高采烈地拖上以赛一起扮成乞丐去乞讨，或是故意让他帮忙一起妆神弄鬼，吓唬做了亏心事的富商，趁机偷走他的钱，只是为了去买肉包子。
　　然而朝颜的出现夺走了梵洛伽。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现在应该只有他才最了解他。嗯，也只有梵洛伽才最了解自己。朝颜算得了什么，她根本不值得梵洛伽为她付出的那么多的时间和心力。区区人类而已。就像夕颜那样，乖乖的成为阶下囚不就好了吗明明是相同的基因，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的，一定也是贪生怕死之徒，装什么。
　　不，她甚至连夕颜都比不过。夕颜是他的东西。况且夕颜领悟能力极强。
　　没错。
　　如果他们没有去圣裴儿学院，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会像现在这样在他们俩之间凭空多出一个朝颜。那个时候阻止梵洛伽就好了，那个时候让夕颜提前把朝颜弄走就好了，他们根本不会相遇，那时梵洛伽会果断地杀了她的。然而事与愿违。他越来越看不懂梵洛伽了，这是他最不愿承认的。
　　明明他最懂他的痛苦和他真正的软弱无依，他曾自己发誓会誓死相伴在梵洛伽的身边，不为别的，只为他们是这世界上最信任的、最无可替代的存在。
　　然而为什么是朝颜！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啊
　　开什么玩笑！你说什么鬼话！
　　即使只是和朝颜游戏也不可以的，你的生命不能轻易丢弃啊，死而无憾什么的，你怎么没想过我是多么需要你呢永恒的生命只有一个人时也是相当痛苦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