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冬》春宫没有图

12、多疑

　　“你又没见过皇上，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明事理呢？”他又问道，这话却有一些败露自己的身份了。
　　“你怎知道我没见过皇上？”我挑了挑眉，有些傲气儿，又说到：“我明明是见过皇上的。”
　　“哦？”他忽然一笑，又问道：“那你觉得皇上好看吗？”
　　我心道一句这圣上还真是没羞没臊，竟当着人面问别人自己好不好看，但如今的我并不知他是圣上，所以只得道：“虽然只是遥遥望了一眼还隔着垂帘，但还是可见那份英明神武。”我暗自夸奖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发地大了。
　　“是吗？”他强忍住笑意，却又让笑意攀上了眼角眉梢。
　　“当然啦。”我偏过头去，又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他，净带着得意味道，又过了一会儿我才说道：“不过，你能够在这欢畅林里漫步，想必很受圣上宠信吧。”
　　“那是自然，”他含着笑意看我，又说道：“许多人还夸我和圣上长得像呢。”
　　“真的？”我装作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啊，”他如遒崎一般的豁齿微露，正一番高兴模样：“依你看，我和圣上相像么？”
　　“嗯……”我迟疑一番，又作出强装懂得的姿势道：“眉宇之间是有些相像，不过你的五官更精细，圣上的更英宇。”
　　“是嘛？”他笑意渐浓，看着我模样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般。
　　我正要答复，却听远处传来云暨的寻叫声：“小主，小主。”声音很是焦急就像是真在寻我一般。
　　我忙对圣上说道：“你快走，宫中人多口杂，万一被人误会了可不好。”
　　“你也怕被人误会？”他言语妍妍，调笑之中还多了一丝讶异。
　　“是啊。”我怒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快些离开，他见我有些催促着急，不免含了些调笑之意，边看着我边慢慢地走出了亭子，终于离开了。
　　云暨是待他离开之后过了不久才来，她见我坐在那里，先向我行了个礼，然后关切地说：“奴婢找了小主好久，小主没事吧。”
　　“我方才不小心崴了脚，现在可能走不动了。”我嘟囔着回答道，我此一句未提今日之事是成是败，一是因我也不确定，二则是圣上并未走远，不能让他知道今日之事我是早有预备的。
　　“那奴婢去叫人，小主先好好在这歇歇。”她言语之间自然紧张，云暨是个聪明人，我不提成败她自然知是在防备。
　　过了不久，云暨便回来了，找的全然是与我素不相识的钟粹宫的宫人，过了很久，我这才回了蔺钰殿里，宫中二品以下的妃子不能乘坐轿辇，故我回宫全靠自个儿的脚力。
　　回了蔺钰殿，云暨给了钟粹宫宫人工费，玉兑与吟香还有一同的小太监们都已在宫内等候着，玉兑向来好奇，我一进宫门，便立来扶我，问道：“小主，事情如何？”
　　吟香见玉兑问此，立刻遣出了宫人，只剩下吟香玉兑德林平成与云暨五个人在殿内。
　　我见四下只剩亲信之人，这才开口说道：“说坏倒也不是坏，但说好却又到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圣上对我的言语之中有试探，但却又似乎被我的言谈举止所吸引，这二者并在一起，倒让我对许多事情都不确定了。
　　“奴婢在欢畅林里看见圣上和小主相处得还不错，这事情或许该是不错的。”云暨见我自己也踌躇疑惑，便劝解道。
　　“既然相处得不错，那便一定很好啦。”玉兑那时并不在欢畅林，但听得云暨这样说，便开心地说道。
　　“小主这样说定是有自己的想法，”吟香见我免试并未舒缓，又道：“小主在疑惑什么问题？”
　　我提起食盅，肴了一勺盅里的汤食，有皱着眉头思量了一下，这才说：“圣上话中有试探之意，这是让我最不明的一点。”
　　我未用晚食，吟香见我肴了汤食，立马将放在食盒的糕点端到了桌上，又问道：“小主可知圣上试探的是哪一点？”
　　“应该是我对沐枫的感情。”我沉顿一会儿，细想了几番当时的场景，说出了这一句。
　　“那小主不如就挑着这一块儿再向圣上证明一次。”云暨听我这样说，竟立刻有了主意。
　　云暨的话倒提醒了我，我对沐枫的感情并不是假装，所以要证明也并无难处，毕竟圣上疑虑之处恰好是我最为真实的想法。
　　这夜夜里，下了小雨，春雨如酥，打得宫中四处都在月亮的照射下烨烨生着光，偶尔有一些雨声传来，淅淅沥沥的又有一种静谧之感。
　　次日清晨因前一夜在脚崴处一阵冰敷之后又抹了伤药，所以脚踝已大好了。去凰宫请了早礼，我便去了沐枫的暖玉阁里。
　　“你昨日已然遇见了圣上，情形如何？”我刚坐下不一会儿，沐枫便急忙问道。
　　我凝思了一会儿，咬了咬唇，说道：“圣上是不错，可是似乎对我没什么兴趣……”我这话自然并非实打实的说，昨日与圣上相见他虽并非喜欢我，却也并非对我没有一点意思。我此一语并非为了瞒住沐枫，只是需要展现一番自己的不懂人事，循序渐进地向她求助罢了。
　　“为什么这么说？”沐枫见我面上有难色，又问道。
　　“我不知道，只是他似乎对我的出现有些疑虑。”皇上并没有疑虑我的出现，我这会儿这样说自是因为我的手上并没有能够探听到圣上动向的人，我需要沐枫的帮助，但若此事之中圣上疑虑的是我的言语而并非出现，那此事失败只能怪我自己，沐枫极可能不再帮我，毕竟探听圣上消息需要动用许多隐秘的宫人十分危险，况且蝴蝶也不能再用第二次了。
　　“竟是这样！”沐枫左右思虑一番，呢喃道“为皇者生性多疑，我早该想到的。”但此事要是以早有预谋来说的话，我与沐枫走动得勤，圣上必会怀疑是她的计策，那么沐枫为了保全自己不被怀疑定会帮助我探听圣上的消息。
　　“那现如今怎么办？”我问道。
　　“我也不知……”沐枫有点着急，圣上如今正疏远着她，要是再让圣上以为她是心思深沉之人，有些事便洗不清了。
　　“不如，让我再在那里见圣上几次，若是常去自然就不会被误以为处心积虑了。”我装作思量了一会儿，又说道。
　　沐枫皱起了眉头，想了很久，最后终于只得道：“现下…也只能如此了。”
　　“小主这样走，是去外宫？”走出了暖玉阁，云暨正在我的身旁，见我并不向蔺钰殿的路走，便问道。
　　“我去欢畅林。”我没有停下步伐，淡淡的回答道。云暨是宫中老人，我走这条路她未必不知去哪里，她这一问只是想要确定自己的猜想。
　　暖玉阁到欢畅林只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走到了，昨夜下了小雨，今日也并没有放晴，所以欢畅林里的枝叶还含着露与雨，石子路也有些湿。
　　“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是。”云暨也不问为什么，很多事她心里其实如同明镜却不和我点明。
　　我独自走在了去亭子的小径上，因昨夜刚下了微雨所以花枝与石子路都被点上了雨露，路上有一点滑，因我腿崴才好所以对走这一条路也颇为小心。
　　亭里没有人，我就拿出手绢拭去椅子上的水，坐在了那里，手绢拧干置入袖里，手绢虽然有些脏了，但还是决定等会儿回宫再扔或者烧，毕竟手绢上有我的刺绣记号，四处乱扔被人拿来利用可不好。
　　我此前来，并非为了遇见圣上，圣上才下朝一个多时辰，照理说应该是用了早宴现今在靖安殿批准奏章才对。我来只为了回忆，回忆昨日在这里的种种，我上一世向来对圣上毕恭毕敬，从来不敢向昨日那样对他，与他说话之间也是有些舞文弄墨，从不敢直说。我的性子其实并非温婉，只是上一世我初得圣宠已是崇元六年，沐枫因宫中争斗死去，一行的三年选秀女死的死伤的伤。我那时敬畏圣上，又害怕宫中争斗，最后被磨成了那样小心翼翼的温柔之人。我当时真傻，千方百计地想要活下去，最后却还是被人冤枉致死，直到我入狱的那一天我才知道，这世间本是如此，不争则会不进，而不进则退，这些都是连因果都没有的失败，败只能败在我傻。
　　“你在想什么？”一阵温润的男声传来，言语之间似乎乍含着笑意。
　　我听的这声才回过了神来，偏头看过去，顿吃了一惊，竟是圣上。
　　我面上带着惊讶，过了好久方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嘛，”他四下看了看石椅子，发现尽然沾湿不能坐下，于是只能站到了我前面说：“我是皇上心腹，自然在这外宫里来去自如。”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了，心倒你本来就是皇上自然是独一无二的心腹宠臣，右手卷起手绢子想要掩住嘴不然牙齿露出来，却又想到他因雨露坐不下位，于是便将手绢递给了他，说道：“你将椅子擦擦再坐，这手绢子就你帮我扔好了。”
　　他接过手绢之时，手指正与我的相碰，天气虽暖我的手却比较寒，他的手确是极热。
　　“那我就先谢过小主了。”他含笑，凤眼宛然一道明朗。
　　“你突然叫我小主，我刚才还有些不习惯呢。”他目若流星，芝兰玉树，他这样看我倒教我有些羞赦。
　　“那我应当怎样叫你？”他笑得莞尔，又像是骤起的华光。
　　“叫闺名的话似乎不合规矩，”我呢喃着，喃喃细语却正用着他恰听得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