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神族》Annatar

43、觉醒的神族

　　到森林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靠西，看上去要不了太久就会落到地平线下。南方的森林里的树普遍不太高，盛夏时节让人觉得格外的闷热和不安，踩在腐叶上的声音总会让人一惊，神经都绷了起来。
　　为了缓解一下气氛，我拉了拉Mairon轻声问：“你是不是知道谁是幕后主使了？刚才你和那个神族说话让我感觉你好像认识那个药剂师。”
　　Mairon点点头，“是个让人头疼的人物，很有才华，但是想法太极端了，所以最后走上了邪路。”
　　我不满的拍了他一下，“你又这样说话，跟什么都没说一样。不许隐瞒，你怎么认识他的？”
　　Mairon苦笑着，“不是我刻意不说清楚，是的确有些复杂，牵扯到很多发生在我沉睡之前的事。”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我们的兴趣，毕竟都只是才百来岁的年轻人，能听到黄金时代的八卦对我们中的哪一个都是不小的诱惑。
　　看着我们亮闪闪的眼睛，Mairon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我们会这么感兴趣。他有些犹豫的问：“你们想知道具体的？”
　　我们齐刷刷的点点头。
　　他叹了口气，“好吧，反正还要走一会儿，讲一讲也无妨。”然后他思考了一会儿，仿佛在整理思路，才慢慢的讲起来。
　　“这个药剂师叫埃斯特，当年在神魔的混战中添了不少乱。他的特殊之处是并不归属于任何一个阵营，因为他的目的就是加剧战争的惨烈程度。他凭借自己的才能做了不少有奇效的药剂，其中今天我们审问的那个神族喝过的就是他最出名的作品‘凤凰’，能够在短期内让士兵的力量翻倍。但是这种逆天的药剂同样有很大的副作用，士兵往往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身体枯竭而死去。‘凤凰’的作用是在一定时间内大幅提高能量的集中度，并不会产生额外的力量，服用后就相当于一盏被加速燃烧灯油的灯。当时很多普通人不知道‘凤凰’的副作用，埃斯特又只和高层接触，而大多数高层是不在乎普通士兵的结局的。一开始每一方都很欢迎埃斯特，但后来大家发现每一方都在用‘凤凰’，最后这还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糟糕的是士兵的折损率让人难以接受，但在那个时候埃斯特已经被人关了起来。高层们默契的决定谁也不再用埃斯特的药，所以他很快淡出了舞台。”
　　“可是他为什么会这样？”提斯问，“战争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Mairon摇了摇头，“就是因为他不是在为了利益而做这些事，才让他格外的棘手，也不可能收服。那些药包括‘凤凰’都是免费提供给军队的，他想要的就是混乱和杀戮，可以说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也是为什么后来他被关起来也没人想把他弄出去的原因。”他顿了顿，“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我并不是特别清楚，只听说他小时候被虐待的很厉害，应该是因为恨意吧。”
　　这样的故事的确让人唏嘘。“那他为什么又出现了？”我问，“诸神的黄昏中不是所有生命都消失重生了吗？难道除了主神还有人能觉醒？”
　　Mairon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执念特别深的普通神族也能恢复记忆和能力，他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觉醒的普通神族——当然，如果的确是他的话。”
　　“听上去很可怜，要是有人在他小时候关怀一下他，也许就不会这样。”乌尔莫微微蹙眉。
　　Mairon没有立刻回答，他垂下了睫毛，侧脸轮廓变得有些缥缈，“每个人都可能遇到不公的对待，但是绝大多数人并不该为某个人的悲惨遭遇负责。怨恨别人是懦夫才会做的事。”他扯了扯嘴角，“相比我们所找到的那些神族，埃斯特也许更值得尊敬，至少他去做了，也没有否认自己所做的事，最终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他的话有些太过沉重，所以我们几个都没有说话，也不是很能理解。
　　Mairon看了看我们，弯了弯唇，漂亮的面部线条柔和了一些。
　　“抱歉，我有点太严肃了。”他说，“你们都是很优秀的年轻人，我希望你们知道有些事情比力量更重要，但是这种认知可以慢慢培养。有一件事我想你们能理解，那就是，没有人能不付出对等的代价就得到更多的力量。你们都见过我的永恒之枪，它的枪身是用我在世界树上吊了七天才换来的枝干做成的。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虽然墨守成规是愚蠢的行为，但有些规则必须遵守，否则代价会沉重的超出想象。这是世界维持平衡的方式。”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以Mairon的性格，即使说也总把自己的事说得轻描淡写，没做的事情更不会说出来，所以让人不由自主的重视他的话，也都郑重的点点头。
　　说完这些，提斯说我们已经快到伐木场了，于是大家都严肃起来，不再说话，提斯甚至拿出了自己的剑。
　　“一定不要轻举妄动。”Mairon低声说，“疯狂的敌人比英明的对手更难对付，你们不要擅自动手，更不要随便跑到我前面去。”
　　我们点点头，又走了十分钟，一栋颜色很深的木头小屋出现了。
　　它给人的感觉很不好，也许是因为木头太旧，颜色深的很压抑，在夕阳中更显阴森，仿佛靠近了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小心翼翼的走到大门前，因为需要存放木头，所以木屋的门非常高大。Mairon做了个手势让我们散到两边，自己伏在门上似乎在感受什么，忽然直起身一拳打上去，木门应声而裂。阳光顿时照进阴暗潮湿的木屋内部，一个瘦的不正常、眼睛外凸的老头坐在一张脏兮兮堆满瓶瓶罐罐的大桌子后，看上去丝毫不惊讶。
　　“果然是你。”Mairon淡淡的说，“埃斯特。”
　　埃斯特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贴在骨头上的皮肤像树皮一样层层展开来，看上去甚至有些恶心。“这不是我亲爱的老朋友Mairon吗，”他的声音沙哑又怪异，“几千年没见，你怎么变了副样子？”他没有等Mairon回答，而是自顾自的干笑了几声，“哦，我忘了，这是在神族的领地，就连你也得收敛点。”
　　Mairon没有被激怒，语气依旧平静，“这不关你的事。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埃斯特似乎面带嘲讽的看着Mairon，一个美得让人不敢直视，一个丑的令人胆战心惊，这种对比更显得此时此景诡异起来。“我就是这么个想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的人啊，哈哈哈哈哈，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Mairon微微扫了扫周围，木屋里除了那张桌子什么都没有，空旷的一目了然。“你在等着我来？”他目光犀利的重新看向埃斯特。
　　埃斯特阴恻恻的笑了起来，“是啊，总有人要做牺牲品，何况能激怒你，我何乐而不为呢？”
　　Mairon挑挑眉，“是么，你要怎么激怒我？”
　　埃斯特突然扫了我一眼，眼神像针一样，让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Mairon一抬手用防御罩罩住我，走近埃斯特，眉挑的更高。“你还要耍什么花招？你觉得你能赢过我么？”
　　埃斯特哈哈大笑，“没错，我是赢不了你，上一世就输给你，我心甘情愿。但是这一次，有人能胜过你了，所以我选择跟他合作。如果说从前我只是想让所有人痛苦，那现在我更想让你痛苦。”
　　Mairon的眼神冰冷得可怕，“你跟别人合作，只是为了打倒我？”
　　埃斯特毫不畏惧的迎着他的目光，“是啊，你已经在怕了，不是吗？你知道我的小怪物们的目的是什么吧？也知道和我合作的人是谁对不对？他回来了，你的小秘密，你的弱点，他全都知道。哈哈哈哈哈，你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吧，很害怕失去吧，但你已经不是三千年前的你了，现在的你简直不堪一击，你没有能力保护她，很快你就会失去一切了！”
　　Mairon的确已经被激怒了，他的身上甚至发出微微的光芒，眼睛也变得愈发幽深。但他没有失去冷静，反倒更加冰冷的问：“他在哪？”
　　埃斯特的眼中闪着诡异的光，“一切都已经开始了，你很快就会尝到我当年的痛苦了，我被你关了几百年的痛苦，失去生存的意义却不得不继续活着的痛苦。你甚至不肯杀了我，伟大的Mairon大人，你做的总是那么完美，其实你才是最狠心的人，你知道让我活着才能更好的惩罚我。”他说着，又疯狂的笑了起来，“所以我才记得你，即使放弃我当年的夙愿，我也要报复你。你想知道他在哪？你没机会知道了，等他来找你吧，像前世一样，好好的厮杀吧，好好的抢夺你们最心爱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Mairon卡着他的喉咙把他提了起来。他的长发因为愤怒而飘舞起来，看上去甚至有些像黑色，美丽得近乎妖冶。他深色的眸子中闪动着极为危险的光芒。
　　“埃斯特，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他在哪。”他的声音平静的难以置信。
　　埃斯特甚至没有挣扎，还是诡异的笑着，用那双蛇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Mairon。
　　“凤凰……就要涅槃了……”他断断续续的说，笑容越来越疯狂，“火焰……就要……燃烧起来了！”
　　他的话仿佛是什么魔咒，一股红得刺眼的火焰腾的一下把他卷了进去，比燃烧了巨人的烈焰还要犀利得多。虽然只是一瞬间，但Mairon的手还是被灼伤了。埃斯特在火中恐怖的尖声笑着，还混合着痛苦的嚎叫。只是一息，他就连灰都不剩。
　　Mairon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背影显得阴森的可怕。我小心地走过去，把手伸向他的手臂，碰了碰他。
　　他刷的一下转过头，眼里的寒意还未退去，让我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把我楼到怀里，让我最惊讶的是，他全身都在发抖，像是在哭一般。他抱的那么用力，仿佛要把我揉进身体里，我没有开口提醒，只是静静的由着他抱着，甚至也抬手回抱住他。
　　“别怕。”我轻声说，“记得吗，我们的婚礼誓词，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你，只要你还需要。”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人说话，拥抱着的姿势像是从亘古就持续到现在，连时间都为我们放轻脚步，直到男子的声音如同被遗忘在阁楼中太久而发脆的琴弦，轻轻划破了寂静。
　　“……嗯。” 他说。“我当然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