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厥歌》宸華

5、故人重逢丹

　　“这花满楼是你的聚魂棺，我用了两百年时间才把你的灵魂凝聚成形，你苏醒之后与凡人无异，或许比凡人还更甚虚弱，而这两百年来六界除了这花满楼里的人，并无他人得知你在此，我那么煞费心机，定是不希望宸华你再有其他意外，我这么说，你可明白？”暝虞直视着我的双眼，那张妖魅至极的面孔近在咫尺。
　　我仿佛在他深邃的双眼里看出了另外一些东西，不由得内心一颤。
　　也算是明白为什么我醒过来后还没踏出这大门就被白粤拦回来了。
　　“只要我不踏出这花满楼，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我甩甩袖，退后一步道：“我睡了两百年，这北晋第一名妓又是哪里来的？”
　　“这……”暝虞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很快调整过来，他挥手，眼前的花满楼突然变成另一种模样。
　　眼前的花满楼歌舞升平，人来人往，高官达贵们左拥右抱的往闺楼里走去，醉醺醺的醉汉趴在酒桌上还不忘记喊着台上的歌妓再来一曲，刚才还安静凄清的花满楼，此刻却人声嘈杂，而本神君，还有暝虞，就站在大堂的中间，而这些凡世俗客，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我们两个似的从我们身旁经过。
　　我伸手去拦一名丫鬟，结果那位丫鬟径直穿过我的手走了过去。
　　原来是幻境。
　　但暝虞告诉我，这并不是幻境。
　　聚魂棺拥有凝聚六界一切散魂的力量，是六界难得一寻的宝器，而我当年在三清徽境里身受重伤又被推下诛仙台，能捡回一丝散魂也是难凝聚成形，即使等上两百年我醒过来，也不一定是个正常人。
　　我替苍何挡的那六道天雷，打散了我原有的三魂六魄。
　　所以就算有聚魂棺这样的宝器助我重生，也需要不少的灵力来供奉着它。
　　暝虞试过用自己之力来供养着这副聚魂棺，但以他的修为来助我重生，着实也是困难，再加上这棺又是坐标人间，人间那百年来又是兵荒马乱的，暝虞一边守着我，一边又要应付着各国的兵马，思来索去，最终挂了个牌匾，经营起这皮肉生意来。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什么地方依旧赚钱？
　　当然是青楼烟花酒肉之地。
　　而暝虞做的这种生意却又不只是为了这个。
　　年轻男子阳气旺盛，高官达贵福气满贯，他们进入花满楼的那刻起，就会被暝虞设下的妖术吸取身上的精气，当然，并不会太多。
　　日积夜累下来，这些上门寻欢的男子就为凝聚我重生贡献了相当大的一部分力量。
　　这样听起来像是违背天理，暝虞也有想过等差不多的时候便洗手不干了。
　　结果百年之前的北晋一统天下，而这花满楼又坐位于北晋皇都之中，还未等暝虞关门大吉，北晋国君就钦点这花满楼为北晋第一楼，皇命不可违，暝虞不想惹出其他事端，便硬着头皮接了圣旨。
　　从此花满楼便名扬北晋，暝虞做老板做上了瘾，把我的画像挂出去当门面，然后我就成了这天下第一楼的门面，也就是这北晋第一名妓。
　　我都不知道我要不要为我的这张脸感到高兴了。
　　只是，我睡了两百年醒过来，不可能只呆在这花满楼里。
　　暝虞问我：“宸华，你想不想复仇？”
　　我低头冥思，不知道这两百年来，父皇和母后在九重天上到底怎么样了，把我看丢了的大哥，肯定也是很自责吧？
　　诛仙台的轮回非同寻常，把重伤的我推下去时，那个凶手到底有没有一丝愧疚？
　　而这两百年来，苍何送我的那亩牡丹，在九重天的云厥宫里，到底有没有被好好照料？
　　还有遁入沉睡的苍何，到底有没有在虚无梦境中梦见过我？
　　当年的暝虞与白梓，为了我不惜与天庭对抗，他们两个，当时也是很难过的吧？
　　暝虞这两百年来，心里想必也是不好受的。
　　而我，九重天上的凤凰之神，就这样被斩断了仙根，险些魂飞魄散，如今落为一介凡人，说不想复仇，那都是假的。
　　我看着暝虞，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我想。”
　　得到他满意的答案，暝虞笑了，两百年来的等待与守候，他似乎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你在这好生歇息几天，我会想到办法帮你复仇的。”
　　留下这句话，暝虞陪我在花满楼里转多两圈，便走了。
　　白粤成为了我的贴身侍卫，我让他带着我走出暝虞为我设下的结界，真真正正的以一个凡人的身份，开始适应凡界的生活。
　　繁华北晋国，酒醉花满楼。
　　本神君作为这花满楼的头牌名妓，几年来挂着个画像做门面却从未有人见过本尊，不过也无所谓了，白粤安顿好我之后，又隐于这花满楼之中。
　　我带着个面纱在楼中转了好几圈，见到我的丫鬟都行礼请安，虽然我的道行尽失，但还是一眼看出了这楼中的大多数妓女都是狐妖。
　　狐妖不同于青丘之狐，大多数狐妖除了自我修行外，还喜吸食男子精气增加道行。
　　为了我能早日重生，暝虞还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大概是我的肉身还拥有一丝神体的嗅觉，最后实在是被满楼的狐臊熏得头晕，不得已只好走到后院里静静。
　　今夜天色甚好，明亮的月光洒满了整个地堂，我站在井边，望着那轮明月，突然想起广寒宫里的嫦娥仙子。
　　凡人都说天上最美的仙子是嫦娥，实则不是，天界每年都会举办选美盛宴，评出最美女仙还有最帅男神，青丘一族本身就是美人胚子，连续三年最美女仙的这个桂冠都被青丘神女摘得，而这几百年来的最帅男神，自然肯定是被我怂恿参加了三届的苍何。
　　说起苍何，我只好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他苏醒的那一天？他醒过来之后还记不记得我？发现我不在云厥宫后，他又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这些事情我现在想也没用。
　　暝虞说会找到办法复仇，说明他可以找出凶手，只是前面两百年都没有找到，我醒过来之后，一时半会就能找出来吗？
　　我总觉得，暝虞说的这句话前后矛盾。
　　正惆怅中，后面大堂突然“乒乓”一下摔碗声，随之所有的人声吵杂也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各位官大爷，奴婢们这是烟花九流之地，实在是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啊！”是老鸨哀求的声音。
　　“姓言的那家伙受了重伤跑不远，一定就在这花满楼里，来人！给我搜！”
　　我正纳闷着外面怎么回事，听完后面的那句男声后，心里又是略略一惊。
　　以前经常在小读本里看到这样的情节，女主角出场后，总会遇上一群喊着抓人的江湖高手，然后女主角偷偷救走了受重伤的男主角，一直照顾男主角直到他伤好，两人情愫暗生，最后男主角重出江湖，成为武林霸主，迎娶女主角接着皆大欢喜散场。
　　自然，这是人间小读本怎么写都写不厌的狗血老梗，自然很多无知少女也是看的津津乐道。
　　那么按照小读本里的正常思路发展下去，此时此刻应该送个受重伤的男主角出现才对。
　　虽然我不是所谓的女主角，但我天生就是人生的男主角啊！
　　能就这样被本神君捞到个重伤的男主角然后再让我扎上几针医治医治，最后等他重出江湖成为武林霸主，八抬大轿来感谢我的时候，这样在人间的日子想想好像也不会太无聊。
　　我这样想着，便不由自主的踮起脚尖开始四处张望寻找所谓的男主角。
　　天真如我在后院转了好几圈都没有碰到一个生人，而前厅里早已乱成一团。
　　估摸着前面搜完就要搜后院，我想着实在找不到，本神君也没必要掺这滩浑水，转多一圈便抄小道走回自己的阁楼。
　　暝虞顾虑到我，特意在花满楼的东侧建了个小院，绕过后院的假山再走几步路，便是我的住处。
　　本神君前脚刚踏出后院，搜查的官兵后脚就跟过来叫嚣，听到后面又是一阵□□烧的动静，我不免加快脚步的往东院走去。
　　结果一下没注意到脚下的一个水坑，走快两步便踏进去溅了半身污泥，再来个重心不稳呈大字型扑倒在地，顺便再配上一句哀嚎。
　　小读本里也有许多这种描写白痴女主角出场的方式，但我觉得我不应该是白痴才对。
　　急忙站起身来拍拍手，抬步就往东院里跑。
　　被我哀嚎声引过来的官兵很快就发现了在前面飞奔的本神君，平地一声大喝让我站住，我还真的停下了脚步。
　　我回过头看着后面追来的几个官兵，他们手中长矛在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直指着我朝我跑来。
　　我想，我又不是什么言公子，等他追上来看清后自然会放我走。
　　这样一想，我便站定身子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样看着他们。
　　但我转念又一想，如今我身为北晋第一名妓，一张脸当饭吃，万一这几个兵蛋子看到我的美色想意图不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