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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琅琊小剧场 ...

  •   琅琊小剧场之 曾经沧海

      有一个人,像一道伤疤,深深烙刻在记忆中,在她本以为他带来的欢笑与伤痛都已被时光轻柔而无情地抹平的时候,却突兀的随着某些人的出现重新鲜活了起来。
      名叫念念的姑娘,有着跟景睿如出一辙的面容,看似乖乖巧巧地盈盈立在她面前,用甜美清澈的嗓音直白地说出令她心碎的话。
      “父亲,十分想见哥哥,长公主殿下,你已经有别的儿子了,能不能把哥哥还给我,让我把他带回南楚去?”
      宇文霖,她鲜衣怒马扬鞭金陵的豆蔻年华时走进她生命的男子,温文儒雅澹泊无争的南楚王侯。曾经魂牵梦萦的交颈厮磨,缱绻缠绵的难分难舍,这段情有多深刻,割舍时的痛就有多深多重。
      本以为这段鲜血淋漓的过往早已随风逝去,从此天各一方再无交集,那个姑娘,却突兀地出现了,在谢氏分崩离析,她的夫君获罪伏法之际,试图从她的身边带走她的儿子。
      发自内心的,她不敢去想景睿离开后的情形。她殷实敦厚的儿子,经历骤变之后赖以为生了二十几年的信念一朝崩塌,感情丰沛敏感善良的景睿还没从身世大变的打击中坚强起来,就要将他推向一个素未谋面陌生至极的父亲么?
      几经拖延,景睿还是跟着小姑娘去了南楚。
      她多少个夜晚辗转难眠,整夜整夜的犹豫迟疑过后,为了景睿将来能多一处安生立命的所在,她这个做母亲的必须放手让他去搏一搏自己的将来。
      于是,景睿拜别了她和谢弼,随宇文念去了遥远的南楚,这一去就是年余。其间常有信件往来时时提及他在南楚的生活点滴,对那位陌生至极的父亲,也从刻意避讳到偶有提及。
      字里行间,她读到了儿子的成长,想必他在南楚经历颇多。身为母亲她为自己的儿子的点滴的进步而欢欣雀跃,直到景睿回到金陵,带着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温润浅笑。
      其时朝局有变,太子景琰执意替赤焰冤魂翻案,她身为谢氏遗孀为了她的儿子和谢氏一族的命运赌上性命,整日谋算着如何金殿首告一举功成。景睿的陪伴成了那段日子里她最大的安慰。
      随着赤焰冤案洗雪,陛下退避后宫再不理事,隔年大战之后陛下病重驾崩,太子登基。一切纷乱皆尘埃落定后她幽居府中,每日或青灯古佛诵经祈福,或与花鸟为伴宁心养神,久而久之心绪渐平,从前视为案卷累牍的诗文读起来也能品出别样的风味儿。
      就是在她乐在其中地品味着心灵的宁谥,慢慢厘清沉淀在过往岁月中的种种爱恨情仇之际,南楚的使者带来了那个人的一封信,或者说,是一封遗书。
      拿到这封遗书后也错愕地对着封笺上端方隽秀虚浮无力的落款愣愣出了会儿神,明眸微阂轻叹着将之收进袖笼。
      不知为什么,她现在不想看。
      “不想看就不想看吧。母亲随心就好。”
      景睿善解人意的选择了回避,在她面前绝口不提那封遗书和那个写遗书的人。动摇了心思的,反而是她。
      再回首忆起搁置多时被她刻意遗忘的遗书,忽而觉得自己的执念应当随着那人的仙去而烟消云散,一如二十多年来陪伴在她身边的谢玉,恨也好爱也罢,人死如灯灭,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于是,净手焚香,展信细读……

      莅阳:
      见信如面
      金陵一别,三十余载转瞬即逝,卿可安好?
      余与卿既别后日日思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岁岁年年魂牵梦萦,时时忆及煎熬难耐。卿之倩影夜夜入梦,仿若仍是旧时岁月,常生出日高方知醉酣梦,只愿长睡不愿醒之念。有道是“花好月圆人长久”,在余看来却只是笑话一句,多少年冷月孤灯终只余一人,无卿在侧何来良辰美景?
      余此一生昏昏碌碌,大事无成,虽为南楚宗亲却终只是一介闲散王侯,亦无甚恩宠。然余仍感激上天与余性命,令余与卿相遇。虽一路历经坎坷折磨却终不得守,但余亦不后悔。卿乃上天于余最大之恩赐。
      年华易逝,现今余缠绵病榻已久,朝不保夕。然未曾念到此时能得见景睿吾儿,实为余之大幸。景睿形容似余当年,眼角眉梢亦有卿当年之痕迹,视之仿若视余之当年。
      昔日虽有旧约“情出自愿,事过无悔”,然余不告而别实为余之过错。不求卿能原谅,只求卿不要忘怀。弃卿与景睿于不顾,非余所愿,既成事实无力更改,余无颜见卿。观景睿言谈文雅举止豁达,为人谦和谨慎进退有度,乃卿悉心教养之故,余感念于心不胜欣喜之至。
      余有一老友江湖出身,与余相交甚厚。其女静岚也常来王府做客。景睿在王府打理诸事之时,曾与静岚有数面缘分。景睿外貌出众亦温和端庄,令静岚心有所系情根深种。老友同余相谈,望将其许配于景睿吾儿。静岚出身江湖名门,素与世无争,余观其性情温顺娴淑,相貌品行皆为上品。余深知因谢侯之故景睿在金陵处境尴尬,实不宜与金陵贵胄婚配,思量再三欲应承此婚事,然余二十七年来未尽过半分父祖之责,实无颜擅作主张故厚颜书信致上,但凭作主。
      此别经年,余已是风烛残年日薄西山,此生恐再无相见之日,惟愿百年之后黄泉碧落,始如初见。
      宇文霖绝笔

      信至尾声,她忽生啼笑皆非之感。宇文其人深情则有,却也是世间最最无情的人。他一辈子爱过恋过分离过心痛过,唯独没对他的儿子投注过心思,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眼见得病入膏肓了却突然对儿子的婚事指手画脚,不嫌迟了些?
      她的儿子,莅阳长公主的儿子,难不成沒了谢玉她的儿子就娶不进金陵城里有头有脸人家的女儿了?
      女为母则强,她咽不下这口气满怀激愤地吩咐备下车马径直进宫面见太后去了。
      长信宫作为历代太后的宫殿,陈设堂皇庄重肃穆,这份彰显皇家威仪气派的雍容到了静太后的巧思下花团锦簇悠然闲适不少。
      莅阳长公主一肚子的意难平在踏入长信宫的瞬间被抚平了不少。年轻时的鲜衣怒马早被岁月消磨殆尽,当了几十年谢玉的莅阳长公主,那股子隐忍已深深刻入她的骨髓。
      深吸口气抚着不见分毫凌乱的衣袖上本不存在的褶皱,她带着有求于人的惴惴不安,跟着宫人踏进了换了主人后温情脉脉的长信宫。
      宫人将莅阳大长公主请到长信宫殿后的花圃,果不其然大梁朝最尊贵的女人身着一袭素色常服弯着腰侍弄着竹篾匾上铺陈的草药,鼻间尽是柔和的药香。
      换做三四年前谁敢相信面前这个看似与世无争的女子才是笑到最后的大赢家。先帝泯灭人性枉顾亲情宁可背负骂名也执意从朝堂剪除的赤焰林氏残存的一缕星星之火终究还是回到了大梁的权力中心,在这个漩涡中翻云覆雨指点江山,说不尽的肆意妄为纵横捭阖。
      她听过他雪庐抚琴,见过他玩弄人心,如非陛下固执己见在其身后为之正名,天下人当永不知晓他就是当年的林氏小殊,一如他的儿子本当是宁国侯谢室和天泉山庄的两姓之子,这个秘密随着冤死的亡魂从九泉之下爬出来深渊而昭示天下。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木已成舟,她的儿子们因父获罪所受的牵连她可以不怨,谢氏满门获罪侯府风光不在她依然可以不在意,荣华富贵如浮云,但她绝不能容忍她的景睿在失去原本的信仰后连终身幸福都要委屈求全。
      “大长公主来了,瞧我,怠慢了贵客。”
      忙碌了多时的静太后朝她歉然一笑,接过宫人奉上的湿帕擦净手,清丽脱俗质朴无华的面容恰到好处的漾开令人倍感和煦的温婉气质,无形中抚慰了莅阳大长公主燎原的焦躁。
      “太后恕罪,是我来得冒失,扰了太后清静。”
      静太后挽着她的手踱到不远处花架凉棚下安坐,命宫人奉上她亲自配制的凉茶,眼见得莅阳啜饮几口后明明缓过了神,却随后垮下肩红了眼眶,因揣摩不透她的伤心事从何而来,只是好脾气地耐着性子等她发泄个舒畅。
      身在皇家,喜怒从来不由己,自律大半辈子的大长公主压抑不住委屈难受落泪不大会儿便自知失态。她绣帕轻点拭去泪珠,强做欢颜惹人怜惜。年华老去气韵犹在的大长公主无论如何也摆不出皇室公主的架势来,在这长信宫里她唯有示弱才有得偿所愿的一线希望。
      “有什么事不能说给我听的,怎么就值得你哭了。”
      美人梨花带雨是为盛景,可叹欣赏红颜的痴心人已然先后离世。莅阳大长公主空有大长公主的名衔却是过着素衣简食青灯古佛的清苦日子,几卷佛经了残生,明明到了含饴弄孙的年岁还要经历丧女之痛为儿子奔忙。
      个中的辛酸不足与外人道。
      同为女子隐忍半生,静太后终不忍见刚强如莅阳者神伤至此,吁了口气拉起她的手安抚着拍了拍,温言道,“莅阳,来了就把难受事儿说说,你我走到今日多少大风大浪经历过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太后所言极是,我,我一时想岔了,悲从中来难以自己。”抹去泪水,假作理理鬓发掩去垂泪后的狼狈,斟酌着该如何启齿。
      “事情还要从南楚晟王临终前送来的那封信说起……”
      莅阳身为帝女学识教养本都非同凡响,静下心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倒也在情在理令听者动容。
      静太后清楚了原委始末,亦觉得棘手。倒不是她与莅阳大长公主一样认为南楚晟王的安排纯属无理取闹委屈了萧景睿,恰恰相反,在她看来,宇文霖苦心孤诣为他膝下这个相认不久没名没分的儿子安排得十分妥帖,比莅阳身为亲母关心则乱反来得稳当得多。
      难的是莅阳,她要如何说服自己儿子必须委屈求全地求娶一个江湖平民,她的景睿也是名门之后,本可以王爵加身富贵荣华的……
      “莅阳,你希望景睿的正妻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出身门阀贵介,知书达理温婉贤惠?孝敬婆母侍奉丈夫亲爱孩儿?”
      “难道不该如此?”
      她怎么忘了莅阳自幼受皇家闺训教导,幼时的儿女情长都没能改变她言行举止间的墨守成规。她认定了门阀官宦为上品,自不愿委屈了儿子去娶一个江湖女子——当她的女儿嫁给江湖人又不得善终后,她越发拒绝儿子重蹈覆辙。
      静太后哑然失笑,“你呀你,你是婆母不错,娶妻过一辈子的到底是景睿,景睿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和什么样的女子相伴到老才更快活你问过么?”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他母亲,还能害了他不成?”
      大长公主一时语塞,随即嗫嗫道。
      静太后苦笑不得地佯作嗔怒,“景睿的母亲是大梁的大长公主,父亲是南楚的晟王,要论显赫尊贵几人能及?多少达官显贵家的女子许嫁不得,晟王如何就偏偏选中了个不起眼的江湖人特意寄书予你?大长公主怕是情急之下来不及细想,我倒觉得不妨回去问问景睿的意思,或许另有隐情也未可知。”
      静太后说话素来和风细雨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莅阳大长公主情急之下求上门来,被她耐着性子一番开解抚平了泰半烦躁不安,又一思及自己急昏了头当真连儿子的口风也没叹上半句,倘若那女子是景睿看上的人,自己难以启齿不过借宇文霖之口向她表明心意……
      遭了,她岂不是枉顾了景睿的心意险些误了他的终身!
      静太后见原本踌躇不决的莅阳忽而变了颜色,忐忑不安之余平添几分懊丧,暗道自己方才的开导莅阳想来是听进去了。
      这样才对嘛。景琰执意登上那个注定孤寂一生的位子,等于放弃了选择自己一生所爱的权力,景睿却不一样,身为南楚王爷和大梁公主的儿子,他所失去的和他获得的同样多,他的缺憾同样成全了他超然的地位,他比景琰更容易得到一份单纯的感情!一个女子真心的相爱。
      “太后开解感激不尽,我,我这就告退了。”
      转眼间的功夫,什么秀毓名门柔嘉淑表都排在了后面,大长公主忽然发现在儿子的心意面前,什么门第才学都是过眼烟云。
      “去吧去吧。”
      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婉约华贵如兰的莅阳大长公主也那么不沉静自若学会动如脱兔这套了。
      “能想明白就好,不枉费我这一番口舌,唯独可惜了好好一杯茶。”
      不待她慨叹话音落下,宫苑的一隅突然传来戏谑的笑语,“可惜什么,不妨赏赐给儿吧。”
      “景琰,今日怎的有空来?”
      静太后乍见儿子当然喜不自胜,怎会真将待客的凉茶递给萧景琰,低声命宫人准备她亲制的点心,笑盈盈地招呼他品尝。
      “来时见莅阳姑母在,就避着等了会儿。”
      萧景睿身世尴尬,莅阳姑母的眼界又高,两厢匹配高下立见。南楚晟王的的确确给莅阳姑母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他登基不久,朝廷的事千头万绪亟待理清,对后宫内宅的儿女情长无暇理会。
      “大长公主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她不会拿这事让你为难。倒是景睿这孩子品性学识都堪称上佳,母后信你早有考量。”
      有母亲的地方才有家的感觉,哪怕他们的身份已今非昔比,他与母亲相依为命近四十年来互相依赖的亲近默契又岂是旁人能比的?
      “之子莫若母,还是母亲懂我。”拈起榛子酥送进口中,甜甜咸咸十分好吃。母亲的手艺堪称一绝,并非他独爱榛子酥,而是其他的点心总会被某个贪心又霸道的家伙鲸吞蚕食,唯独榛子酥是某人只能流口水不得不敬而远之的,反倒成了他的“最爱”。
      “小殊走后,蒙卿驻守北境,京中禁军统领一职从缺。我看中景睿的才干和人品有意委以重任,再者,景睿这孩子此番坎坷遭遇我也心存愧疚,若能借此弥补一二……”
      “景琰,你错了。”
      静太后一辈子文静恬淡惯了,在萧景琰的记忆中少有见她疾言厉色的时候,但每一次她郑而重之地阐述她的意见的时候,无论身为皇子、太子亦或是登基称帝的萧景琰都必须正襟危坐聆听她的训导。
      “母亲请示下。”
      “萧景睿的磨难来自于上一代的恩怨,这孩子无论多不幸,都归结不到小殊的身上,也并非由你而起。即便小殊不揭穿,难道南楚的晟王便会放任骨肉分离至死不得相见?小殊揭露真相的手段激烈了些也残酷了些,这便让你于心不忍了。”
      “君王有仁人之心,这很好,却不可有妇人之仁。小殊没有错,你也没有错,既然没有错,何来弥补。景睿可用,只能因为他的才干得你赏识,若因怜悯而有半分的勉强,我都不乐见你许以高官厚禄。赐下名爵金银如何不能保他一生富贵。”
      “母亲,景睿是个人才,若只因其大长公主之子的身份和我私心的愧疚,我绝不会假公济私将五万禁军和宫禁安危相托。”
      静太后的顾虑不仅仅是母亲为儿子考量,更多的是出于一国太后为朝政和大局计。这位被后世称为“武帝首席智囊”的太后从他身为皇子起就对他的执政理念潜移默化中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
      而眼下还不知道自己培养出了一代明君的静太后对儿子的此番表态甚是满意,作为养尊处优的母亲除了言语上的开解教导,她最乐意表现亲爱的方式就是……
      “景琰,吃点心呀。”
      初登皇位的萧景琰陛下头一回在母亲的点心前生出扶额叹息的冲动。是他近来太累以致幻觉了么,母亲与往日无异的温柔笑颜怎的看起来这般的……违和呢?

      心急如焚地赶进宫,心事重重地回到公主府,莅阳大长公主心不在焉地下了马车进屋的路上还险些摔倒。
      她的魂不守舍自然被她的儿子们看在眼里,萧景睿和谢弼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明明早上他们出门时母亲还好好的瞧不出半点异样,怎么过了大半日的功夫就变了样子?
      【大哥,不如你问问母亲?】
      【我?哦,好啊。我来问。现在问?】
      【当然是用完饭。食不言寝不语的庭训你都忘了?】
      【好吧,你说的都有道理。】
      兄弟俩自小长大默契非同寻常,你来我去的眼神交流全未被满怀心事食不知味的大长公主留意到。
      用完这味同嚼蜡的一餐,莅阳大长公主忐忑踌躇了多时终于下定决心,搁下碗筷漱口净面洗手,刻在骨子里的循规蹈矩使她无论内心多焦灼,面上的规矩半分不乱。
      “景睿,母亲有些堵得慌,陪母亲到后院走走?”
      【大哥,自己的锅自己背。】
      【真的跟我有关?】
      【还能有假?】
      【嗯,交给我。】
      两兄弟飞快地眼神交流完毕也不过是两个眨眼的功夫,萧景睿马上搁下碗箸起身过去扶起母亲。
      母子二人一个韶华虽逝风致犹存,一个风华正茂英姿焕发,似这般挽手相扶闲庭信步母慈子孝堪为美谈。
      大长公主欣慰地端详着近年来从挫折中磨砺过来越发成熟稳重的长子,越发觉得太后的说法有理,她的景睿本是世间一等一的儿郎,什么门第裙带都不当污了他的眼毁了他的幸福。
      宇文霖,我就再信你一次。
      “景睿,你可认得一位闺名静岚的姑娘?”
      静岚?
      “自然是认得的,母亲提起静岚可是因为晟王殿下的手书?”
      咦?提到此女景睿非但不意外,眉宇间还略带喜色,显然对这女子颇有好感。静太后英明,多亏太后一语点醒梦中人,她竟险些误了景睿终身大事。
      “他是你父亲,在母亲面前不必刻意避讳。你父亲在信中提到想促成你和那位静岚姑娘的好事。母亲从未听你提起过,故而有此一问。”
      “她很好,母亲,她会是个好媳妇儿的。”
      忆及那年夏风拂面的时节,晟王府邸的荷塘中一领小舟湖中采莲的女子绚烂纯真的如花笑靥映在碧波涟漪的湖面上格外勾动人的心弦。
      她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女儿,她不担心湖水会沾湿她的衣衫;她有一身出奇高超的轻功,传闻中的一苇渡江叶不沾身当如是。她足见轻点游走在蒲扇似的荷叶之上,素手翻折着采下心仪的荷花又飘忽着衣袂翻飞落回舟上,翩若惊鸿惊才绝艳。
      正当他看得如痴如醉之时,她如九天仙女般来到他的身前,她的嗓音清越如母亲钟爱的古筝琴弦拨动弹奏出的乐曲,她递上一支半开的荷花,莞尔道,“洁身自好气度高华,见猎心喜赠君共赏。”
      他忘了自己如何收下这支半开的荷花,一如他记不清自己怎的会毫无预兆的在恋上云飘蓼无果后爱上这么一个与云飘蓼并无半点相似之处的女子。
      然而,她的纯、她的美、她的柔、她的慧,她展现出来的一切的特质都令他心动不已。
      “……母亲,我喜欢静岚,孩儿想娶她,望母亲允准。晟王殿下那儿我虽只字未提,想来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莅阳大长公主从她的儿子的眼中看到了鲜活的喜悦和真挚的倾慕。鬼使神差般的,她不假思索地点头应允了。
      她希望她的儿子情之所钟能心愿得偿,希望她的儿子欢颜笑语万事称心。那么,她有什么理由不成全他呢?
      “景睿,你该早些告诉母亲,也就不至于拖沓了许多日子。”
      “母亲为谢侯为谢氏族人宵旰忧劳伤神伤心,景睿不忍再添母亲烦恼,故而一拖再拖。”
      莅阳伸手为儿子捋开垂落的额发,仔仔细细地将面前自幼贴心懂事又善良宽容的长子看进眼里印在心间。举手投足间皆是为人母者爱子的一片拳拳之心。
      “傻孩子,你的婚姻大事在母亲这里同样重要。”

      初夏,送亲的队伍从南楚出发,足足走了月余才到了大梁都城金陵。京城的百姓有闲暇的纷纷涌上街头争相一睹南楚新娘的风采。
      白衣花冠喜服加身,嘴角噙着浅笑有如空谷幽兰般的女子成为了萧景睿的妻子,一对璧人的脚下踏着的是碎满地的芳心铺就的道路。
      萧景睿娶到了心仪的女子,幸福填满了他整个人。
      赵静岚嫁给了仰慕的男子,从此再不是那南楚人。
      四目相对,鹣鲽情深,只羡鸳鸯不羡仙。
      ——静岚,你真的想好了么,离开神殿远嫁大梁?
      ——父亲,母亲,待我在大梁安排妥当便接二老一同生活。
      ——你知道我们说的不是这个。
      ——神在我心,我抛掉的是圣女的身份又不是背弃了我侍奉信仰的神。要我保全圣女的虚名委身服侍太史令那个贪财好色的卑鄙小人,做梦!
      ——也罢,你自小就有成算,爹娘成全你。
      ——多谢爹爹,多谢娘亲。
      ——傻孩子!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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