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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二章 ...

  •   第十二章劫药
      池州内张灯结彩披红带绿,随处可见年节时的欢腾景象,私塾书院的先生们放假休课,大大小小的孩童们纷纷跑出家门约上四五小伙伴儿躲在街边嬉笑玩耍。冷不丁爆竹声炸开,爱热闹的孩童们都丢下手上的玩意儿一窝蜂朝响声来处奔去。
      “梅少宗主很喜欢这些孩子,还是喜欢他们手上的玩意儿?”
      自打他们出了分舵的门,云徽殷就没见梅东冥的目光从路边顽童的身上挪开过片刻,有些喜爱,甚至有些羡慕的神采,完全不匹配其江左盟少宗主的身份。
      “都不是,我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随心所欲,我从未经历过的肆意妄为。”甚至闯祸后被父母抓来教训,无不令人称羡。
      再羡慕也没用,这些随着时光流逝过去便过去了,没人补偿得了他。然而这种感性的安慰云徽殷说不出口也不屑于说,她甩过去一个“你是不是脑子有病,需不需要扎两针”的眼神,加快了脚步当先而行。
      “飞流叔,你瞧云大夫是不是在说她是二十来岁的大人了,懒得跟我这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儿计较?”
      “是。”
      “难道我一点儿都不值得她同情怜悯一下么?”
      “是。”
      “飞流叔,你也欺负暖暖。”
      “没有。”
      飞流言简意赅如故,眼中却笑意闪动。
      身边最大的靠山都没得指望,再矫情都没人理啦。想想自己也是触景伤情,一下子幼稚得沦落到希冀他人的同情,唉,果然是越活越回去了。
      幸好,还有飞流叔陪他同聚团圆节。
      “云大夫,等等在下,等等在下。”
      这云大夫实在不讲理,明明听到了他跟飞流叔的调侃耳朵根儿都红了,还越走越快越走越来劲。女中豪杰都不足以形容之,啧啧,居然勒令他不许动内力,不用轻功怎么追得上她这神行千里的步法啊!
      池州城里的云氏药堂离江左盟池州分舵不过两条街的路,云徽殷当先行走如风,梅东冥在后匆忙追赶,飞流悠闲地跟在最后头,光看热闹不说话。
      快到云氏药堂时云徽殷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药堂虽久负盛誉,但非逢时疫又无灾荒,药堂外熙熙攘攘围了一大群人不像是排队看诊反而在看好戏一般指指点点,这于药堂而言绝对是异乎寻常的事。
      “看来云大夫邀在下出门走走并非临时起意。既然有用得着在下效劳的地方,在下是否有权利先问个究竟?”
      云徽殷樱唇微抿,贝齿轻咬,犹豫了下,轻声道,“此事说来也是蹊跷,这两日云氏采买的药材本已差不多装车准备起运,就差母亲所特别提到的几箱上品黄芪,半月之前听闻风声言道有人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要截胡这批药材,半月来动静全无,我渐渐没放在心上。不料早上我出门时药堂伙计来报说有批人硬闯后院要抢药材,我出门前令伙计先去池州府衙报官,请了衙役差官来出面,本以为……”
      “本以为官府出面可以呵退来人,云大夫带在下和飞流叔来也不过防万一而已,却不想衙役拿这些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还需我二人出手。”
      云徽殷凤眸一瞪,险些当街怒叱,又唯恐被远处人群察觉,只得压下怒意冷冷道。
      “我好容易把你的身体调养得好一些,你别想再给我惹出什么旧病复发的麻烦来。即便要动手那也是拜托飞流叔出马,云氏药堂自有重谢,与你丁点儿的关系都没有。”
      “当真不需要我出手相帮?”
      “江左盟名头虽响,你这少宗主却没什么威望,指望你镇场面还不如指望飞流叔,至少不会一动手对头没倒自己先倒。”
      孔夫子曾经曰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至圣先师怎么就没说过,倘若不幸遇上了牙尖嘴利又拿捏着自己七寸的厉害女人又该怎么办。
      “看来云氏药堂的情况还不甚紧急,至少云大夫还有时间跟在下打嘴仗。”
      哎呀,逗弄人逗弄火了,人家不乐意了。
      云徽殷心下窃笑,眼瞅着梅东冥脸一点点黑下去,被人上门找麻烦的阴霾都散去了不少。
      “急的急的,这不是请你们同来算是搬救兵了么。好在池州府衙差役来得及时,来人本不欲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这会儿被差役堵在门外,周围又围上了那么多百姓围观,他们就算想硬抢也没那么方便。”
      真是服了这个云徽殷,虽所料在情在理,可她就没听过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说法么?
      “云大夫,前门无碍不错,可你云氏药堂备发的药材又不是堆在前头。你就不怕他们明面上跟你们在前头纠缠,暗地里去后院强抢药材么。”
      云徽殷闻言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拔脚便往药堂后街的侧门跑去。
      “飞流叔,快去跟着她。”
      药材丢了还能再筹,人若出了事儿可没处找补。
      “你呢?”
      “我谨遵医嘱不得轻动内力,不能用轻功,追不上你们。”
      药堂后院是否有变还未可知,若被云徽殷事后算账起来,他十成十要倒霉。

      昔日琅琊榜首,而今药不离口,人一辈子总是半世风光半世哀愁,有些求得生前身后名,有些唯愿澹泊平凡了残生。
      云飘蓼还清楚记得昔年金陵城中柔声安抚她的江左盟宗主,那人犹在病中,苍白虚弱,明明身体已经无力支撑,一颗七窍玲珑心照样百转千回片刻不曾停歇。
      这样的人,真正应验了慧极易夭、情深不寿那句话。直到赤焰冤案昭雪,夫君重获朝廷封赏后便即重跨战马披上战袍再战北境,她才从旁得知金陵苏宅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麒麟才子居然是曾经名动天下年仅十七岁就陨落梅岭,令天下人唏嘘不已的林氏小殊。
      时光荏苒,二十年过去故人尸骨早寒,梅长苏带着无可企及的荣耀和光辉走上神坛后就干干脆脆地撒手人寰,把无尽的离愁苦痛留给活着的人。顶风冒雪带着一干旧臣故友不远千里奔赴北境的陛下,二十年如一日执意固守旧约的蒙大将军,还有她曾有过一面之缘注定背负梅长苏所有恩怨情仇的孩子,都是梅长苏亲手种下的因结出的果。
      照顾蒙挚有段日子的云医圣不假手他人,亲自筛了药洗净,加水煮药,三遍水一碗药,熬出的尽是精华所在,亲手端到蒙大将军榻前盯着他喝干净。
      不是什么纡尊降贵刻意讨好权贵之类的说法,而是蒙挚蒙大将军这位曾经的琅琊高手榜上排名第二的绝顶高手,非但为人忠恳武功一流,逃避喝药怕苦怕酸的名声也是响当当的,在领教过几次当面接过药碗千恩万谢背后倒药砸碗干脆利落的举动之后,云医圣早早放下了架子挽袖子上场,什么男女大防朋友妻不可戏的统统丢到一边。
      不喝是吧,可以,掰开嘴灌。灌完不给蜜饯甜嘴不算,丢开完整整弄皱了的衣袖,凉凉丢下一句,“蒙大统领,你日后见到梅宗主,他若问起你怎么这么快去见的他,记得告诉他你是怕苦不吃药生生病死的,不然还可晚去个几年。”
      蒙大统领见鬼似的惊悚表情她是懒得再回忆,好在打那之后他拿过药就跟现在这样,捏着鼻子都会乖乖喝干净。
      早听话配合些多好,非得逼她动用非常手段。
      “云医圣,处理完池州云氏药堂的事务是不是就能转道回金陵了?”
      “是。为了浔阳云氏些许杂事耽搁了言侯爷行程,民妇有愧。”
      有医圣在侧加之又是半月功夫修养,言侯爷的伤势早就大好,耐不住性子弃车骑马,他一向没个当侯爷的架子,身边青梅竹马管头管脚的好友不在,他更是乐得轻松自在,一路上问东问西对什么都好奇,也幸好云飘蓼常年在外行医见多识广性子又好,一一作答也不嫌厌烦,打发时光甚是默契。
      “诶,医圣说的是哪里话,本侯爷年轻时还算行走过几次江湖,当今陛下登基后派我出来任职实务,忙忙碌碌这许多年竟再无出门游玩的时间。托医圣的福还能多在外闲荡些时日,倒是本侯爷该感激医圣才是。”
      “侯爷爽朗豁达,若非生在名门望族,确实适合闯荡江湖,必定可以左右逢源载誉而归。”
      “医圣果然好眼光,我……”
      “弟妹就别夸奖他了,咱这位侯爷可是禁不起夸的,你再说下去,他指不定沾沾自喜起来回了金陵转脸向陛下请辞带着他那一府的家丁护卫前呼后拥‘闯荡江湖’去也难说。”
      言豫津年轻时“行走江湖”的经历他们这些老熟人是尽人皆知的,时隔多年重又提起,言侯爷恼怒之余颇有几分感伤。
      他们可不就是与苏兄相见于江湖,力邀他入京,之后才有了那些事的发生。
      近些日子感伤的事儿见得多了,云飘蓼实在见不得这群老男人们再起感伤,赶忙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宅院岔开话题道,“前面就是云氏药堂的侧门,两位恕罪,药堂前门用来坐堂经营,还得委屈二位从侧门入内。”
      “不妨事不妨事,蹦高翻墙的事儿蒙大将军过去也没少做,走个侧门不算什么。”
      正月里的债,还得快,言侯爷立马逮着机会回敬过去。哼哼,过去做的傻事大家谁都别说谁少,你蒙大将军还是大统领的时候,可不时常被苏先生嫌弃口拙舌笨嘛,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
      “言侯爷,你年轻的时候不是螺市街的常客么,这种闲事侯爷竟也管的过来?”
      “本侯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欣赏歌舞美人儿跟管闲事两不耽……”
      “误”字还含在口来不及蹦出来便被隐隐传来的金石敲击之声截断,随之飘来的是风中隐约可辨的血腥气。
      “云医圣,那个方向,是不是你云氏药堂的宅子?”
      比起言豫津,久经沙场的蒙挚对血腥气则是敏感得异乎寻常,不论是非对错,有人伤亡就是了不得的大事,蒙大将军下意识地便要冲过去一探究竟,但他刚从马车内探出半个身子就硬生生被云飘蓼拦了下来。
      “弟妹?”
      “大将军稍安勿躁,且在此等等,待我自去看看。”
      “弟妹不谙武功,不如我去——”
      “蒙大将军就陪我待会儿吧。医圣请便。”
      蒙挚本待再言,却被言豫津笑嘻嘻地堵了回去,他满脸不解地目送云飘蓼带着几个云氏的护卫纵马过去,等着言豫津给他一个说法。
      言侯爷故作神秘地摸摸光溜溜的下巴,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来往过招的一群人影,眼底闪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高深莫测。
      “您是奉旨养病的大将军,云氏的事务说到底是自己的家事,如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云医圣自会求助于你我,届时相帮是仁至义尽;若云氏自己能解决你我却冒失出手,那就不是襄助而是给人添堵了。江湖人最不喜与朝廷权贵有所牵扯,浔阳云氏虽不是一本正经的江湖豪侠,总少不了涉足其中,咱们还是别随便给人添麻烦了。”
      蒙挚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儿地抱怨起来。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聪明人,脑子转得比陀螺还快,满肚子弯弯道道比北境山麓上的拐弯角都多,我说不过你们,等着,等着总行了吧。”

      云徽殷武功不高却胜在熟门熟路,飞流这个琅琊榜首也只得紧随其后,待梅东冥谨遵医嘱微喘着放着轻功不敢用一路跑到云氏药汤后街的侧门时,忽然惊觉自己先前那么纠结的“医嘱”很有可能会变成“遗嘱”。
      谁能告诉他在号称铁桶一般的江左盟势力范围内居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一支来历不明战力惊人的黑衣蒙面人。
      人多并不是关键,乌合之众往往一击即中溃散逃去,这几十号人进退有道攻守得宜配合默契异常,显非几日之功可得。几十个堪比一支精锐奇兵的黑衣人借着云氏前堂被围无暇分心的机会直接攻入后院强抢装了药材的大车,云氏尽管有几个好手护卫,怎奈寡不敌众,来攻的黑衣人中亦不乏身手矫健之流。勉强抵挡了不久便退入院内,后院停放的大车已有十多辆被推到门外等待后援。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云氏药堂后街侧门本就紧挨着汾江支流便于装运药材,如不是梅东冥起意想到个中症结,贼人无声无息中就能经水路把这批药材偷运干净。
      也幸好贼人惦记院里剩下的十来车药材不曾退走,才让适才赶到救援的云徽殷略略松了口气。
      不过在梅东冥看来未来的云氏医圣的这口气松得未免太早,飞流叔武功卓绝不错,一个人终究敌不过几十个人联手夹攻,云徽殷身手粗浅防身尚嫌不足,哪儿有余力退敌。云氏护卫节节败退,已容不得他不出手。
      他一摸衣袋,心下暗暗叫糟。江左盟的传檄金笛没带在身上,大白天的传讯烟花也不知悻姨那边看不看得见,真要求老天爷赐福了。
      “飞流叔,传讯烟花!”
      飞流被十多人围攻虽游刃有余却不免束手束脚不得脱身,听闻梅东冥高声提醒旋即扭身暂且逼退近身贴上的几人,甩手摸出怀中传讯烟花弹至空中。烟花不比金笛声音尖锐,那极为短促的一声爆开,不知有几人能闻。
      “梅东冥,你不许动手!”
      云徽殷左支右绌溃不能敌,所幸对方无意伤人,不然早被放倒了,饶是如此照样险象环生。
      梅东冥见她自身难保还不忘医者本能,是又好气来又好笑。
      “你若舍得这些药材我便罢手不管。”
      “不成!这批药云氏筹得辛苦,哪能不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天底下的女人都如悻姨一般就好了。
      “你带云家负伤的弟兄退回院内,尚有余力的留下。我江左盟分舵的弟兄很快能到!”
      他故意把江左盟三个字咬得又重又响,虽知没法儿以此退敌,吓阻来人一番令他们有所顾忌也是好的。
      黑衣蒙面人们先前听到梅东冥唤同他们交手之人叫“飞流”时心下已存了犹疑,来人沉默寡言下手却着实诡异莫测,一身功力浑厚无匹武功招数却集多家所长,他们近二十个人围攻他一人都无力将其拿下,恐怕是遇上了琅琊榜上的头名高手。
      再听那年轻人自称江左盟中人,心下暗道晦气。尽管他们得人相助潜入池州城劫药直到此时才被发觉,却是直接被江左盟中地位超然的顶级高手逮了个正着。
      换了一般的江湖中人,兴许忌惮江左盟赫赫威名就此撤手,黑衣蒙面人虽下手稍稍顿了顿,可也仅仅迟疑了片刻,之后攻势愈紧,想来是担心江左盟援手赶到把他们一网打尽。
      飞流出门虽未带剑,仅仅赤手空拳迎敌已然让围攻他的蒙面人忌惮不已,云氏护卫有了两个强援,纷纷转而围住被劫走的大车,逐一击败看守大车的蒙面人拖回大车,梅东冥则在云氏护卫左近挡住来援的蒙面人,他家学渊源只限于气力难继,虽嫌弃黑衣人所使刀剑粗陋,也不得不“借”来一用。
      他们这边强弱联手,不求取胜但求退敌,开始时黑衣人为保住抢来的药材防守分散容易得手,被夺回几辆后黑衣人也学了乖,将余下的大车聚拢到一处,几十个人团团围住大车拦阻上前的云氏护卫,黑衣蒙面人中的十来个好手也分别迎战飞流和梅东冥二人。
      云徽殷避在院内心里头着急,她是有心邀飞流来助拳,全没打算拖梅东冥下水,哪怕调养过十来天也不能改变这位江左盟少宗主一身超绝的武功只适合拿来欣赏的事实——梅东冥胎里带来的心肺不全,琅琊阁主拼尽一身医术费了不知多少珍惜药材才保他活了下来,随着年龄渐长功力日渐深厚,加之后天调理得当修身养性维持心境平和方看似与常人无异。最近接二连三与人动手,于其根本而言是极大的损伤,要是不小心再受点伤什么的,江左盟就此赖上她事小,梅东冥纵有过人天资深厚内力也免不了落下隐患再难病愈。
      所幸近来梅东冥得云徽殷悉心调理,且这些蒙面人人数虽众,却没有顶尖高手出现,他周旋其间尚能应对,只是这些黑衣人寻得固守的法子,他与飞流叔一时拿他们不下,久拖无益难免着急。
      “大小姐,前院的坐堂大夫被一群地痞无赖困住了,几个身手好的弟兄们也被堵在前院过不来。”
      早先派去前头打探的伙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避开那些人的眼线溜回来向她报信,尽管不出意料这些人为拖住他们大费周章使尽浑身解数令前头药堂的人无力救援后院,云徽殷依旧为她的束手无策心焦不已。
      “大小姐,前头有船靠过来了,只怕是来接应的贼船。”
      “大小姐,家主带着几个人与外头的人动上手了。”
      母亲?母亲怎么这个时候赶到了,要知道母亲大人医术虽高本身却是一点儿武功都不会的,要是带的人又不够多,贸贸然闯过来恐怕不仅帮不上忙,还反过来给飞流和梅东冥添麻烦。
      “你们紧守院门莫要出去。”
      “大小姐,您做什么去?梅少宗主吩咐了不让您出去。”
      “就凭我那两下子,出去动手就是送死,这我还不知道。你们撒手,我只是把母亲带回来,她在外头比我更碍事儿!”
      云氏护卫闻言尽皆默然,知女莫若母,这句话反过来照样说得通,他们拦得住大小姐不冒进,却拦不住她去援护家主,只得放手任她跳上院墙瞅准机会往外蹦。
      究竟是自己这边的援手来的快还是对方的同伙先到,梅东冥本就在赌,眼看贼人有备而来接应的三艘低桅货船已慢慢逼近岸边,船上依稀可辨同他们周遭的黑衣蒙面人相同装束的同伙不在少数。云氏这边匆匆而来的云医圣本身还需要他人保护,几个护卫中并无拔尖的高手。这么一来不是帮忙反倒成了添乱。
      在梅东冥看来大车已夺回不少,余下的被蒙面人紧紧护住若要硬攻云氏免不了会填上人命,再要紧的药材都没性命重要。睨见飞流那边暂无危险,他利落地劈开缠在身边的几个黑衣人直奔陷入危境的云飘蓼而去。还没等他赶到云飘蓼身边,云氏药堂的后院墙上突然冒出头的人影差点没害他吓出一身冷汗来。
      “云徽殷,给我下去!”
      还好不必他冒着再被灌上几碗黄连汤的危险呵斥云徽殷云大夫,云医圣代劳了。当然,要是没有因着这一声怒斥引来蒙面黑衣人的注意就更完美了。
      眼见岸上的打斗已呈胶着,船上赶来接应的蒙面人中疑为首领的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一人挽弓搭箭劲道十足的四棱箭簇直射云飘蓼,另一人足下轻点悄然跃上河岸,避开当世第一高手的周围急袭云飘蓼。
      梅东冥已在云飘蓼左近,箭枝来势汹汹挟带的力道令他不由皱眉,射箭之人功力深厚,远非攻入云氏后院的那些人可比,若此人先前便出手,云氏的护卫很难等到他们赶来援护。这样的高手却到此刻方才现身,十分不合情理。
      现下情势变得危急,刚挡开船上射来的铁箭,又有一人悄无声息闯了过来,猛的一拳携千斤之力直扑云飘蓼,大有将之力毙当下之势。
      梅少宗主心里一寒,手中长剑剑势未及收回,他只得抢上一步挡在云飘蓼身前,同样一拳挥出硬生生接下对方内力澎湃的一击。
      要说单纯比拼功力,梅少宗主托庇于母亲十月怀胎时的精心养护和琅琊阁主流水价的名贵补药不要钱似的往下灌,年纪轻轻天分加勤奋,不说傲视群雄也当真少有敌手,尽管仓促迎敌完全没有取巧的余地依然能将云医生护得周全不落下风。
      两人交手之后各自被倒逼了两步,黑衣蒙面人眼底闪过诧异,全没料到面前瘦瘦弱弱的一个居然能接下他开碑裂地的一拳,他本欲打伤此人后好擒住云飘蓼要挟云氏,这人如此强横挡在身前,竟令他一时无从下手。
      “敢在江左盟的地盘上干这等买卖,也不问问江左盟的人。阁下未免托大了!”
      “江左盟威名显赫,可惜你们以寡敌众,我即使在这儿杀了你们,江左盟也寻不到我头上。”
      蒙面人嘿嘿怪笑着再次出手,拳势如狼似虎步步紧逼,梅东冥缓过一口气没有察觉到什么不适还来不及暗自庆幸,横剑低喝剑气如虹迎向蒙面人,只是他一面忌惮蒙面人对云飘蓼有所不利,一面有怕拳剑往来伤到她,不得不小心游走于医圣身边,比之全力施为的蒙面人不知吃力了多少倍。
      “云医圣,冒犯了。”
      与蒙面人继续缠斗下去对他十分不利,当他打定主意要溜的时候,在场除了飞流还真没人捉得住。轻声告罪后不待蒙面人反应过来,梅少宗主干脆利落地揽住医圣,身形诡异地生生横移了丈许,再眨眼的功夫已飘到云氏药堂的院墙之上,好好放下是来不及了,仗着院内人多院墙也不高,再爽气没有的松手将这位闻名天下的女医圣“丢”了下去。
      “母亲!”云徽殷和几个护卫赶紧上前接住母亲,上下查看是否有损伤。外头形势危急对手强大,梅东冥事急从权当然没错,但母亲的安危同样重要。
      梅少宗主匆忙放手无暇多作询问,这蒙面人似乎认准了要跟他过不去,他还不及跃下墙头便被此人劫了个正着,此人功底扎实内力浑厚,方才趁其不备得以脱身算是侥幸,这回蒙面人有了准备,再想金蝉脱壳……难了。
      云飘蓼惊魂未定有些愣愣的回不过神来,云徽殷心焦母亲安危,前后左右确认母亲安然无恙后安心不少,可刚一抬头就看见连续对招后她那不听话的病人深深几下大喘气,皱着眉头按捺下身体不适接着与蒙面人交手。当下决定道谢归道谢,该喝的药一碗都别想少。
      “母亲是接到飞鸽传书赶来的?北境蒙将军无事了?”
      “蒙将军和言侯爷跟着一同来的。徽殷,梅东冥不宜与他们两人照面,待会儿援兵到后你先带他避一避。”
      梅东冥的存在金陵那边至今还无人得知,她与琅琊阁和江左盟都有过约定同守这个秘密。徽殷不知内情请了梅东冥来助,无论蒙大将军和言侯爷那边是否会识破他的身份,她都得遵守约定。
      “母亲?”
      “不要多问,照我说的做就是。”

      “哔、哔,哔——”
      岸上打斗正酣,河中突然响起尖锐的竹笛声,尚能动弹的黑衣蒙面人们二话不说丢下苦战中的云氏护卫退向船上,不但还未劫走的药车弃之不管,连受伤倒地的同伴他们都吝于多看一眼。
      “现在才想到走,迟了。”
      醇厚的男音在街巷尽处响起时,身着江左盟服色的汉子们已将这里前前后后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三艘贼船的周围也慢慢有数艘大小不一的船只驶近下锚。
      “朋友既然来了,事情也做下了,下了江左盟的面子还能全身而退,郭某以后可就没有颜面在江湖上混了。”
      江左盟池州分舵的舵主亲自出面堵人的情况可不是时常会发生的,至少这位名列琅琊榜第五位常年替江左盟谨守门户的郭舵主还没有胸襟开阔到可以容忍不长眼的家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劫货、伤人,唯一值得惊喜的恐怕是他本以为看似身子单薄病弱跟前代梅宗主有的一拼的少宗主居然很有两下子。
      这头江左盟援手赶到,那边儿言豫津见势不妙带着一队禁军也靠了过来,头尾相接呈合围之势,黑衣蒙面人一方形势立转眼看成了被捉的瓮中之鳖。
      “云氏好大的面子,连禁军都听凭差遣。”
      与梅东冥缠斗着不肯罢休的黑衣蒙面人发出几声阴测测的冷笑,他又不是傻瓜,强手纷纷而至,他们原先的人手在飞流这位琅琊高手榜榜首的施为之下已废了大半,原以为是花架子一个江左盟少宗主却是个棘手的人物,眼下的情势于他极为不利,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云氏乐善好施医济天下,一朝有难八方来援再正常不过了。倒是你们这些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的贼子,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这样的话说得早了些吧。
      黑衣蒙面人打了个呼哨,河中三艘桅船升帆离岸,他全力一拳逼退梅东冥,趁着郭舵主未及赶上欲借着岸边跳板跃上居中的一艘船。
      郭舵主怎肯轻易放过他,随手抽出身边帮众腰间配刀,运足内力到臂上,配刀带着劲风直追黑衣蒙面人,黑衣人身在半空无处可躲,虽侥幸侧身避过要害,还是逃不了被这凌厉的配刀在腰际开了个血口。
      江左盟的船已围了上来,眼见三艘船已无处遁逃。就在此刻突生急变,当先的一艘贼船上轰地燃起大火,火势很快蔓延至整艘船。
      这艘着火的贼船当先开道,悍不畏死地撞向围在周遭的江左盟大小船只,有两艘小船被当下撞翻,一艘大船险些被烧着,其余两艘贼船紧随其后竟也冲出重围逃去。
      郭舵主见手下受伤盟中船只受损,险些气歪了一张正气凛然的脸。
      “传我手令,封锁沿江各码头,一应船只靠岸先报我知晓。”
      “是。”
      “急报廊州,将此事告知大长老,请其他分舵协查!”
      “是。”
      ……
      这边江左盟帮众在郭舵主的安排下纷纷各司其职散去做事,梅东冥自然也看见了禁军中为首的言侯爷,正思忖着要不要找个地方躲一躲,感觉肩膀上微重了重,回头一看竟是冷着个脸的飞流叔,既然没了架可以打,他自然头一个关心的就是他的暖暖了。
      “说好,不动手。”
      “人命关天,可不算我说话不算话。”
      “不管,耍赖。”
      “是是是,都是暖暖的错。飞流叔,咱们赶紧走,回去您再教训暖暖也不迟。”
      早已自认为是大人梅东冥只有在飞流生气的时候才会重拾儿时的飞流专用称谓,至于能否安抚住生气的飞流,恐怕要问老天爷了。
      “快点,跟我走。”
      云徽殷牢记母亲的叮咛,趁着母亲开了门出去与言侯爷交谈的空隙,将梅东冥和飞流先带进云氏药堂后院寻了处密室让他们在里面休息。
      “先别急着走,我带人去料理前堂的事务,过会儿给你送药过来,等喝了药再走。”
      云大夫真是尽心尽责,药堂都乱成一团了她还不忘先给他诊脉,确定他并无大碍后不忘叮嘱他喝药才关门离开。
      “飞流叔,云大夫将来必定能成为云氏医圣、云氏的骄傲。”
      “骄傲?”
      “就是众望所归得到大家认同的人。”
      飞流摸摸梅东冥柔软的长发,轻声道。
      “暖暖,飞流,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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