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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九章 ...

  •   第九章复仇
      “我们派出去两路人,就是担心他们不上钩。悻姨、黎叔,二位觉得他们会选哪一路?”
      “医馆。”
      “老夫也觉得应是医馆。”
      “为什么呢?”
      “医馆大夫容易得手,防备极弱。”
      “的确是个理由。我倒猜想他们会借着府衙差役这条路进来。”
      “差役会些粗浅功夫,对他们下手风险既大又招人侧目,不会吧。”
      “黎叔可愿同我打个赌?”
      “赌什么?”
      “黎叔想要什么?”
      “老夫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可要的。”
      “呵呵,想不出好办。黎叔与我互许一诺如何。黎叔赢了,可要我为您做一件事,不违天理人伦。反之亦然。”
      “……我应了。”
      “悻姨可要参与?”
      “混小子,莫要得寸进尺。”
      “悻姨,看破不说破。”
      “你俩打什么哑谜呢?诶!别光顾着自己笑啊,说出来大家一起乐乐。我说你俩这是什么眼神!诶诶!”
      “笨蛋。”

      前去府衙、医馆的两名家丁先后回府覆命后不久,只因事关城内有名望的士绅,福州府君不敢怠慢,亲自领着手下的差役上门递帖拜望。他们前脚进了林府,后脚济世堂的坐堂大夫也带着药童匆匆而至,由府内的管事领着去了客院。
      府君驾临,林府主人亲自迎出门外,边攀谈边进了正堂。林府主人乐善好施素有才名,福州城逢年过节祈福灯会林府大都盛情襄助,给了本地府君大大的颜面。府君也非头一次拜望林府,这般先递名帖再行拜会的做法反倒少见。
      “府君大人亲自前来,林某惶恐。”
      “林老爷过誉,过誉了。本官辖内出了抢匪,缉盗抓匪乃是本职,自当前来,自当前来。”
      “也是在下老友碰巧,在城外遇上几名匪徒抢劫车马,在下老友略通武艺,身边又带了几名身手矫健的家人,这才幸免于难。只是他们拿下了匪徒不敢擅自处置,不得已求助于府君大人。”
      “自当效力。”
      两人说话间已进了正堂,堂内尚未掌灯略嫌昏暗,黎纲已在堂内候了一会儿,见两人进来先行起身行礼。
      “在下李刚,参见府君大人。”
      “林兄,这位是?”
      “哦,他就是本案事主。”林老爷侧身让了福州刺史先进堂内,自己才让了半步跟上,“大人请堂内上坐,若大人不介意,可听在下友人一言。”
      刺史闻言脚步略滞了滞,复再若无其事地进了正堂。他身后十来名差役中当头两人本欲一同跟着进去,却被林老爷有意无意地遮挡了一下,只得留在了堂外。
      “林兄,听闻贵友是在城外遇上的劫匪?当时是个怎样的光景?”
      “回府君,在下乃江湖人,本是护送我帮内少主回府,不想……
      黎纲徐徐道来,他说得甚合情理且有人证物证,不由得刺史不信。听完供述当下决定将劫匪带回府衙另行审问定罪。
      “诶?堂外的差役大哥甚是眼生,怎不见燕捕头?”
      “啊啊?哦,燕捕头,燕捕头——”
      提到燕捕头,堂上刺史的眼神飘忽言辞闪烁,竟一下子答不上来。
      “大人,燕捕头家七舅姥爷病了,他不是向老爷提了假,您也准了。”
      “是是是,他亲戚病了,须他亲自照顾,亲自照顾。”
      林老爷并未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唤来堂下听用的家人道,“你领府衙差役们去后院提出劫匪。大人,后院杂乱,您不宜贵步临贱地,不如留在这儿,让在下陪您品茗,再赏赏新得的一副字,据说是阮嗣宗的真迹,大人对此颇有见地,可否帮忙掌掌眼?
      刺史方待应允,话到嘴边抬眼看了看堂外那两个眼生的差役又咽了回去。
      果不其然,那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兹事体大,还请大人亲自前去。”
      “也,也罢。本官亲自去。”

      客院房中坐等好戏上演的三个竹马竹马凑在火盆边就着炭火烹茶闲聊,甄仲才将从前院溜回来,把刺史进府后的种种收入眼中,回来讲给自家少主和小伙伴听听同乐。
      “不知为何,这官威赫赫的一州刺史竟会对小小差役这般听顺,一进一退皆以差役之言做数,这福州城莫不是差役坐堂府君跑腿儿?”
      “没轻没重的话以后不要乱说。”梅东冥刚饮下口茶好险没呛着,横了眼小伙伴,“一州刺史一方父母,怎会听凭差役差遣。听你说刺史言辞闪烁颇不自在,提到本城捕头时又言不由衷,我猜这些差役中必有‘千华派’中人假扮的。”
      “小柯,盯梢的兄弟们回来了么?”
      “还没,啊,回来了。”
      “快叫进来。”
      黎柯瞥见门外闪过的身影,知道是老爹派出去盯梢的回来了,老爹在前头坑人,苏长老这位“弱女子”又磨刀霍霍等着去砍人,少主这里是等着要回信儿的。
      “参见少宗主。”
      “不必多礼,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属下曾阿牛。”
      “曾兄弟,盯梢一事可有结果。”
      “是,属下尊少宗主之命在暗处盯上那两人,那两人果然匆忙去了他们在城北的落脚之处,那所破落院子原本空了许久,突然间住进了二十几号人自然引得周遭街坊邻居侧目,属下略打听了一下,院子夜里常传出咳嗽声,加之日日有药味儿飘出来,不是有人得病就是受伤。”
      “很好。阿仲,带曾兄弟去见苏长老。”梅东冥抚掌而笑,“曾兄弟,此事关系重大还需保密,若是办成,苏长老须给你记你一大功!”
      “谢少宗主!”
      待二人离去,梅东冥也放下茶盏踱进内室,寻了窗下软榻和衣而靠,闭目养神起来。
      “少宗主身子不适么?我去找晏小大夫来。”
      黎柯真不愧其呆头鹅的称号,自家少主十分守礼,如无不适白日里从不歇榻,见梅东冥自己个儿往榻上躺还以为他又病了,立马儿想起了不知去了哪里的晏南飞。
      “回来!”
      梅少宗主没好气儿地喝住小伙伴,再度叹息身边两个小伙伴的心形怎就南辕北辙跟他们各自的老爹都差了那么多呢。
      “我虽料‘千华派’的人会假扮差役上门借机救走他们的同伙,却也难保他们不朝医馆的大夫下手,你我还得留在这儿演上一出好戏才行。”

      福州城内最有名望的医馆自然是云氏药堂,不过云氏药堂病人实在太多,不得不谢绝了上门请人的林府家丁,济世堂同样百年传承颇富盛名,能有机会和林府搭上关系立刻欣然答应随后就到,过了小半个时辰匆忙赶到林府的却不是济世堂的坐堂名医,而是位面生的中年男子。
      林府家丁得了吩咐领着中年男子和明显年纪大了些的“药童”进了客院梅东冥的住所,林府富庶却不张扬,整座府邸以清雅脱俗的风格布置,多是亭台楼阁蜿蜒开来,树植花卉相印成趣,客院借着松针山石掩隐在林府的一隅,少有家丁出入,显得格外幽静。
      “尊客吩咐了不须我等伺候,大夫请自进去便是。”
      “多谢。”
      家丁转身退出客院,中年大夫则带着药童顺着家丁所指的方向进了不远处的一所屋子。
      屋内花厅有位年纪轻轻作武人装扮的男子侍立,见二人进来手上拎着药箱,当下拱手致礼。
      “有劳大夫,我家少主在房内休息。”
      “不敢不敢。听闻贵主微恙,是何症候?”
      说话间三人已进了内室,中年大夫一抬眼便看见锦榻上阖目而卧的青年。他观青年眼下青影颇重,气息短促,额角上沁出几颗汗珠,应是睡着都睡不安稳的模样。
      可惜了,年纪轻轻就重病缠身,哪怕不是精通医术的人都看得出他的不妥。
      大夫在榻旁矮墩上落座,边听年轻侍卫叙说少主种种边伸手替人把脉,他低眉沉吟若有所思,口中似是而非的念念有词,可谁都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少主!少主!后院又出乱子啦!”
      原本就浅眠的青年似是被突然惊醒,人受了惊脉相也乱了几分,似是难受得厉害,侧身蜷着呼哧呼哧喘起粗气。他这么一挣动,寻常大夫哪儿还拉得住他的手,见他按着胸口尽力平复气息也不走开,像是好脾气地等他缓过气来再行诊脉。
      “哎,你不知道少主身子不适么,少来说些有的没的,赶紧出去,出去!”
      “算了,来都来了,说吧,后院出什么事儿了?”
      匆忙跑来的青年穿着服色与之前的侍卫大致相同,看来也是这少主的随侍,只见他大大喘上几口气,神色见更多的是兴奋而非慌张,应当没出什么大乱子就是了。
      “早上咱们逮的那几个劫匪的同党,扮作,扮作府君大人的差役,险些从府里劫了人去。”
      “啊?”
      先前的侍卫十分诧异,不由得惊叫出声。
      “后来,后来被府里的护院和咱们的弟兄拦了下来,他们就要挟持府君大人为质呢!”
      “简直目无王法胆大包天!府君大人没事儿吧?”
      “有你爹和弟兄们在,能有什么事儿,那几人拳脚功夫粗浅得很,仗着离府君大人不远伸手便要挟持大人,手才刚沾着大人的官服边边角就被你爹给劈飞出去啦!”
      缩在榻上做虚弱病发状的梅少宗主对自家两位好兄弟浮夸到不行的一番“报信”简直要报以两个大大的白眼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们俩是矫揉造作存心引人上钩。
      饶是拙劣至此的表现也抵不过有人做贼心虚,端坐矮墩上候着给梅少宗主诊脉的大夫闻言身体微颤,适才把脉的手如蛇信般连一丝犹豫都无地窜向榻上少主的咽喉。
      “大夫的医术如何看来是没机会领教,手上的功夫在下倒很是乐意品评。”
      中年大夫脸色大变,脚下步伐一顿,变招不及未能一击得中,反而让这位深藏不露的少主觑得机会旋身一脚踢出将他逼退五步之外。
      “你没病?”
      “他有病,只是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命,解决区区一个你还是不在话下的。”
      屋外不知何时现身角落闲闲双手抱胸看好戏的晏南飞朝梅东冥点了点头,不遗余力地吐自家少主的槽顺便气气险些害了济世堂老大夫性命,假扮其前来的中年男子。
      “你也不用指望有人能来救你,后院的劫匪意图不轨,已然全数被林府护院拿下移送官府处置。千掌门,你除了身边的这个门人之外,已是独木难支孤掌难鸣了,又何必在此做困兽之斗呢?”
      “几个毛头小子也想困住老夫,你们纯粹是做梦!”
      眼见偷袭不成对方来历不明有备而来,再要硬撑确实难有胜算,这位最擅趋利避害的“千华派”掌门立时决定弃卒保车,只要他能逃出去,城北还有些人手,大不了纠集人手再来拼个鱼死网破。
      “做不做梦的,试试才知道。”晏南飞晏小大夫咧开嘴露出痞子似的笑,忽然间恍然大悟般猛双掌一击。“哦,我知道了,你还在指望城北破屋子那边儿的人来救你呀,哎呀呀,千掌门还是别做梦了。”
      “你说什么!”
      “千掌门,半个时辰前你在济世堂外不远处的陋巷里打伤人家坐堂大夫的时候,有一位你绝不想见到的人已然亲自登门拜会你‘千华派’的老前辈了。令尊、令夫人、令郎令爱,哦,听说掌门你最最心爱的一个小妾趁你不在本打算悄悄卷了财物逃走的,倒正好被堵了个正着没能逃成。就凭这点,你还得感谢我们呢。”
      千华派掌门脸色变了又变,好险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可他听闻后路被断家人被捉,已先慌了神,不管晏南飞再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你胡说,我千华派虽遭逆境,门中精锐犹存,哪儿有那么容易被人端了。”
      是了是了,定然是这些小辈为扰他心神令他自乱阵脚编出来的。
      “千掌门,我悻姨等着报仇血恨已等了十多年,不求速战速决但求一击必中。以你对悻姨全家当年的所作所为,她灭你满门尚嫌不足,怎么可能走脱了一个?”
      千老匹夫为人卑劣无耻,手上的功夫却着实不差,梅东冥虽留意提防着他突然出手,也及时应对未让他得逞,自己先前受了内力激荡引发的旧疾方愈,眼下与他过了数招尽管不落下风,运功突兀的冲击又令他心口一窒,那种跳几下停一下整颗心快顶到嗓子眼儿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为防这老贼察觉他身子有异拼命逃走,他当下接了晏南飞的话茬儿以言语激之,只要老贼乱了方寸他们便能趁虚而入将他拿下。
      千掌门听闻苏悻的名头果然神色大变。要说他这些年也听说了不少关于苏悻四处追杀当年灭门仇人的手段,这次出逃又被苏悻一路追杀戏耍,早已惶惶不可终日,本以为前些日子瞅得机会摆脱了这毒妇的追杀,不料反被她抄了家底儿。
      落入官府之手,家人尚可保命;落到苏悻的手里,就真的断无生理了。
      “你们,你们究竟是何人,要助苏悻那毒妇为难我‘千华派’?”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若不是你先灭人满门,何来今日报应。”
      “小柯,阿仲,一齐动手。拿下此人,悻姨定然高兴。”
      黎柯甄仲不疑有他,接了少主号令扑身而上与千老贼交起手来。晏南飞几根银针过去干脆利落地放倒跟着假扮“药童”的“巨大儿”,挨近梅东冥身边笑道,“小柯阿仲对你是够忠心的,就是手上功夫还差了点,连个千老头儿都拿不下,真给你丢脸。”
      “少废话,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来啊!”
      甄仲手上不停,嘴上更不愿闲着,与人动手都不忘跟晏南飞斗嘴儿。这千老贼看在眼里心里头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眼见的今日没了活路,手下愈发狠辣,竟是连番杀招,把两个临敌经验不足的小子逼得有些自乱阵脚。
      梅东冥见势不对,提气便要上前解围,可他这会儿心病已然发作,略动动内息就觉得心口阵阵发凉人发软。
      若他此时裹足不前,非但放跑了千老贼便难觅其踪迹无法向悻姨交代,说不定还会连累小柯阿仲为老贼所伤。
      梅东冥只得咬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抽出榻旁挂着的长剑,强行运功攻上前去。
      他武功造诣过人,又存了拼着受伤也要留下对方的心思,占了兵刃对空手的便宜,不过二十来招便制住千老贼。
      “你疯啦,真不要命啦!”晏小大夫在他勉强出手后没过上几招就发觉他内力运转遇滞,气息不畅手足绵软,猜到他多半旧病复发还在硬撑,气不打一处来直想扑上去咬人。
      “甄仲,你去找黎长老来把这老贼押下去看好。黎柯,你们少主旧疾复发,快取救心丹来!还愣着干嘛,快去啊!”
      梅东冥一招制胜后续乏力,手上长剑都拿不稳咣当一声掉落在地,更没力气拦着晏小大夫朝着身边的两个小伙伴迁怒发飙。幸好晏小大夫盛怒之余不忘医师本则仁人之心,他嘴上不饶人还不是对梅东冥此举怒其不争。
      “你说你武功再高有什么用啊。早告诉过你了你这武功练得再高也就是样子货,中看不中用的,跟人动手就等着犯病。不听我的吧,不听我的就得吃亏吧,我说你……”
      “你说的我都听,这会儿,这会儿先歇歇,我喘不过气来了,难受。”
      “知道难受早干嘛去了。喂,喂,你别晕啊,诶……”

      许是一病之下伤了元气,也许心事重重不得开解,梅东冥这次昏睡了整整一昼夜,醒来后得知又因为自己的缘故耽误了行程害黎叔父子和阿仲还有其他盟内跟出来的兄弟们眼看要错过除夕团圆佳节,越发过意不去。
      但他一提出启程赶路的想法马上遭到身边众人的一致反对,声音最大最响亮的无过于江左盟出了名的两大护殊宝。
      “不行!”
      “绝对,不行!”
      “梅东冥,这个念头你快些给我从脑袋里丢开。这次若不睡个三五日你休想下榻!”
      “嗯,睡觉。”
      之前梅东冥迷倒飞流独自逃家,飞流已经发过脾气;这次他们带出来的人手不多,为防有失,梅东冥请飞流助悻姨一臂之力,全数拿下“千华派”那些人不在话下,但他自己这儿出了小纰漏也是始料未及的。
      飞流叔这脾气发得倔起来跟头牛似的,跟晏南飞正好凑成一对儿小孩儿。
      “飞流叔,弟兄们长年在外奔波,难得除夕团圆节再不得跟家人团聚岂不是我的罪过。我的身体不打紧,等回了廊州也正好安心休养。”
      梅少宗主打心眼儿里不愿因自己继续拖累众人,苦口婆心一再劝说,可惜一屋子的人都不理他,他满心着急却也无计可施。
      “你们顺他的意回去吧。这里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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