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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狐朋狗友 ...

  •   首都郊区一处普普通通住宅楼2单元202室的沙发上,胡彦左手抱着只靠枕懒洋洋半躺着,右手攥着遥控器拨来拨去,折腾半天,终于百无聊赖的将电视拨到综艺频道,只见屏幕里现出一个大舞台,几个二线明星正在主持人的起哄下又唱又跳,好不热闹,当中一个唇红齿白五官精致雌雄莫辨的美貌青年拿着话筒嫣然一笑,登时引得观众台上一群小女生眼中冒出粉红色心形泡泡。
      胡彦看着屏幕上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忍不住托着下巴轻轻一叹,“唉,天生丽质难自弃,才惹得这许多相思债,这可怎生是好?”
      苟智文从浴室出来,迎头听见这一句,顿时膈应的险些没把昨天的晚饭呕出来,衣服也不去穿,亮着七尺昂藏之躯,几步冲到沙发前,一手叉腰,一手指向胡彦鼻尖,“还能要点脸不?你个狐狸精天天靠脸吃饭也就罢了,能不能把自恋收一收?不待这么恶心人的。”
      胡彦桃花眼一挑,迎面送来一记白眼,只不过这白眼翻得又娇又媚,等到了苟智文跟前,已然变成个媚眼,“人家本来就是狐狸精,不靠脸吃饭靠什么,再说自恋又怎么了,总比苟子你自卑好。”
      苟智文浓眉倒竖,气得一蹦三尺高,“老子英挺不凡,身材赛超模,哪点自卑了?死狐狸就知道胡说八道。”
      胡彦扭过头来细细打量,只见苟智文一身小麦肤色,宽肩窄臀肌理流畅,说不出的耐看养眼,先是暗暗垂涎欣羡一番,旋即正色道:“苟子,虽说你这姓实在不怎么样,可到底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就算难听了点,就算你们新来的同事总拿来取笑,你也不用拿着户口本去派出所申请改名啊。你说咱们这些妖精好容易修成人身,混在人间这么多年,千辛万苦施了多少障眼法才弄了个身份出来,你们族长又费劲巴拉给你起的名字上的户口,怎么能因为你那小小的自卑心就要舍了祖宗名姓?可叫你们族长情何以堪?”
      “……”苟智文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胡彦仍自喋喋不休道:“你说你一个野狗精,姓苟那不是天经地义吗?我个狐狸精还不是照样姓胡,你什么时候见我伤心难过了?做人啊,就是修行,什么时候你能像我这样,没皮没脸百毒不侵,这才叫修行到家呢。”
      终于意识到六百年的狐狸精与四百年的野狗精之间的实力差距,苟智文偃旗息鼓,灰溜溜溜去了卧室穿衣着袜,等换上一身警服出来,正要换鞋出门,胡彦又道:“苟子啊,晚上买只鸡回来,你们单位门口那家店里卖的扒鸡就行,另外再来斤五香豆干,炒个鸡蛋,晚饭马马虎虎也就凑合了。”
      明知道斗不过这狐狸精,苟智文还是忍不住回嘴道:“你这些日子又没接戏,一天到晚闲的要死,不会自己买菜做饭吗,凭什么老使唤我?”
      胡彦翻身坐起,露出身后九条火红红毛茸茸大尾巴,嘻嘻一笑,“就凭这房子是我买的,看在你们族长面子上,一分钱租金没朝你要,叫你伺候伺候我还不应该吗?”
      苟智文一腔怒火憋在肚子里,只想吼一句,“老子这就出去租房住”,无奈一掂量每月那点子工资,再想想首都这边的房价,只得把头一低,“哦”。
      胡彦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肚子里暗笑,忍不住又逗弄道:“把帽子戴好再出去,你看你,狗耳朵又露出来了。”
      苟智文一惊,连忙伸手去摸,没摸出异样来,到底不放心,又去镜子前照,只见两只人耳好端端立在脑袋两侧,这才晓得又被耍了,气鼓鼓哼了一声,咣当一声把门一撞,上班去了,剩下胡彦抱着肚子滚在沙发上嘎嘎大笑。

      苟智文开着这两年辛辛苦苦攒下的工资买来的二手哈弗,趁着大清早车少,一路畅行到了首都机场警犬队。因为来得早,队里其他同事还没来几个,苟智文先去犬舍转了一圈,见十来只警犬一个个扒着栅栏门眼巴巴瞅过来,就知道这些宝贝们都饿了,忙安慰一句,“别着急,马上就带你们去吃饭。”说着把犬舍的门挨个打了开来。
      苟智文是修炼了几百年的野狗精,算得上这些犬科动物们的老祖宗,自然深受晚辈爱戴,四只金毛、五只德牧、六只拉布拉多一拥而上,一面呜呜叫着,一面摇头摆尾的将苟智文围在中央,只有一只叫二黑的昆明犬站在几步外,歪着脑袋瞅着,忽的冲着苟智文汪汪汪一通叫,眼中露出些兴奋好奇的光芒。
      苟智文混进人民警察队伍足有五年,来到警犬队后前前后后训练的警犬不说一千也有几百,更别提没修成人身前日日厮混在一起的同族玩伴,数来数去,竟没一条能跟二黑相比。也不知这二黑的爹妈是谁,生出来的这条小公狗端的聪明,还是条半大狗崽的时候就被抱来警犬队,不论什么训练,一教就会。苟智文虽说对待一干犬族后辈一视同仁,各个爱护不已,到底还是对二黑青眼有加,打从第一场训练开始便是亲自教导。许是跟在苟智文身边日子久了,这二黑竟似开了灵窍,一天比一天通人性,连带着五感也越发灵敏,别的犬还没嗅着的气味听着的声音,它先闻听了去,由此破了不知多少大案,着实功勋彪炳,成了北京警界赫赫有名的犬中英雄,连带着苟智文这个警犬训导员也沾光立了个三等功。
      这时二黑一通叫唤,苟智文从那犬语中听出端倪来,抬起胳膊一闻,果然隐隐约约透出股狐骚气,不由又是气恼又是无奈。谁叫他昨晚被同事灌多了酒,回家进错了房,竟跟那骚狐狸同床共枕了一宿,今儿个一大早起来好一通洗刷,沐浴露用去大半瓶,到底还是没能洗干净。
      叹一口气,苟智文冲着二黑一挥手,“行行行,知道你闻见这味儿就激动,今晚回家肯定洗干净。”
      好说歹说,哄了二黑消停下来,这才领着一群狗崽子们去吃饭。
      警犬的伙食要说真是不错,苟智文闻着犬粮和警犬专用罐头的味道,肚子也咕噜噜直叫,好容易等到同事们陆陆续续来了,赶紧叫人替换自己看着这一群宝贝们进食,起身溜去了食堂吃早饭。
      等打上一盘炒米饭,还没坐下,警犬队大队长郭军也来了,一见苟智文,立刻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小苟儿啊,又来这么早?这个月早上带狗吃饭打扫犬舍的都是你吧?年轻人就是有干劲,怪不得咱队里那些警犬最听你的话。”
      苟智文混迹人间年头尚短,还未能似胡彦般修成一张老皮老脸,正处于听见人夸就脸红的阶段,对着顶头上司也说不出什么客气话,只好腼腆一笑,“我起得早,家里也没什么事,早点过来还能跟二黑他们多玩儿会儿。”
      现在的年轻人哪个不是轻浮跳脱,似苟智文这般踏实诚恳已然少见,郭军对手底下这员干将着实满意,一拍苟智文肩膀,“咱们队过些日子还要再来几条犬,你好好训训,再培养条二黑出来,回头年底评先进,队里指定再给你个嘉奖。”
      往苟智文身上压了一堆工作,又好生鼓励一通,郭大队长施施然回办公室去了,留下苟智文,一边吃饭,一边盘算公务员嘉奖能给的那点子奖金,算来算去也凑不出一平米的房钱,只得叹了口气,等下了班,老老实实拎了只扒鸡回家喂狐狸去。
      到了家,只见胡彦竟是一如早晨出门时,整个人懒洋洋偎在沙发上看电视,屏幕里放着一部偶像剧,里头的男配角正是这只骚狐狸。苟智文见这狐狸看着屏幕上的自己一脸迷醉,虽明知斗不过,还是忍不住吐槽,“你见天夸自己是万人迷,怎么不见你演个男主角,还说什么九尾天狐迷惑众生呢,我看你还不如那几个当红炸子鸡。”
      胡彦慵懒一笑,“你懂什么,我要颜值有颜值,要演技有演技,自然有大把的演艺公司愿意捧我,想要红,分分钟的功夫而已。不过当了明星能有什么好处,走到哪儿都有人关注,哪儿还有什么隐私可言,但凡露出一点马脚,都能被人发到网上去,再难跟人间立足。咱们做妖精的,想要在人间混得自在逍遥,第一要紧就是低调。像我这样,混个二线偶像正好,钱也够花,又不惹眼,这才叫天资聪慧,大智若愚。”
      苟智文听了一耳朵自吹自擂,着实又被恶心一把,好在恶心成了习惯,又没了早上的起床气,便也不跟这骚狐狸计较,径自去厨房做饭,不一时四菜一汤端出来,胡彦才舍得从沙发上爬起来,坐到餐桌前,扯下一只鸡腿就吃,一面吃一面道:“我新接了一场戏,后儿个跟剧组去香港,你自己在家看好门户,阳台那几盆花别忘了给我浇浇。”
      苟智文寄人篱下,不敢不听主人号令,只得应下,“知道。”

      这天一大早,胡彦收拾出一只旅行箱,先打车去剧组报道,随后一起出发前往机场。等他一走,苟智文收拾完早饭的碗筷,照旧赶早来到警犬队,先是带着一群警犬吃饭遛食,紧接着便投入常规训练里,领着几只新来的狼青上窜下跳。快忙到中午时,忽的见同事前来召唤,“紧急情况,T2航站楼发现有旅客携带毒品,现场警力不够,请求支援,郭队叫咱们带三只犬过去帮忙。”
      苟智文一听,赶忙和同事们牵出三只警犬,在郭军带领下,坐上警车直奔机场。车子上,机场警卫通过警用电台开始通报情况,原来是一队剧组人员正在安检,安检员在道具箱中发现白色结晶,疑似□□,机场警卫当即控制住剧组全体成员,连同各人行李,统一押在一处贵宾厅里。
      听完警情通报,苟智文心里忽悠一下,暗想:该不会是骚狐狸的剧组吧?正自揣测,车子抵达机场,早有工作人员在门口等候,当即领着一行人三只犬直奔贵宾候机厅。
      到了厅门口向里一望,好家伙,导演、副导演、男女主角、十数配角,又有化妆师、剧务、助理、摄像、编剧、道具、制片,足有二三十人,坐了满满一屋子,各人的行李和剧组的道具箱都已打开检查过一遍,东西散落一地,空气中透出一股浓浓的焦虑和紧张。
      现场已站了二十名警察,如临大敌般看守着众人,牢牢把守住贵宾厅出入口,带头的一个正是机场派出所的黄所长,见到警犬队一行人,登时如受压迫劳苦大众盼来了共产党,一把握住郭军的手,将人拖到门外僻静处,“你们可来了,再拖下去我可顶不住了。”
      郭军讶异道,“不是都控制住了吗?”见黄所长额角冷汗直淌,又问,“到底怎么个情况?”
      都是平日里相熟的搭档,也没什么好瞒,黄所长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讲道:“总共十八个道具箱,连同各人行李,我们已一一检查过,只有一只道具箱中发现少量白色结晶粉末,刚才经过检测,已确认就是□□,但是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所得。粉末份量不大,若说是个人吸食遗撒在上面的,倒也说得过去,这年头吸毒的明星也不是一个两个,说不定哪个二货出发前刚过了场瘾。可问题是这帮人的目的地是香港,正是倒手毒品的好地方,一小包货运过去,价格翻着番的往上涨。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想再搜细一点,可那些明星的行李箱都是牌子货,那几个道具箱也是特制的,真要把箱子底切开,搜出点什么也就罢了,万一什么都没有,咱们可真赔不起啊。”
      说着擦一把汗,又道:“登机时间还有不足一小时,全看咱们这几只警犬了,若真是什么都没有,时间一到,只能放行。”
      郭军听完,一点都不耽搁,冲着手下几名警员道,“都听清楚了?”说罢一挥手,“动作都麻利儿的。小苟儿,你先带着二黑上。”
      苟智文一牵犬绳,领着二黑一马当先进了厅去,拿眼一扫,便看见一早出门的那个人坐在角落沙发上,正慢悠悠翻着一本时尚杂志,不同于别人的惶惶惑惑,端的是神游物外怡然自得。这一番做派衬着那张俊颜,真可谓气度与风韵并存,引得现场两名女警时不时便往这里看上一看。
      苟智文先是暗自一叹,“这死狐狸虽然自恋了点,生得倒真是不赖。”旋即又腹诽一句,“也不知是装模作样还是真沉得住气。”正要引导二黑去嗅自己脚下那只行李箱,却只听二黑忽的汪汪两声,叫声中透出说不清的兴奋,紧接着用力向前一扑,竟将犬绳从苟智文手中挣脱出来,一路狂飙直冲向角落,一个跃起,登时将胡彦扑倒。
      胡彦正琢磨着今秋发布的那些时装哪个值得买,不提防一只傻狗就这么扑了上来,冷不丁下“啊”的一声惊叫。虽说狐狸大都怕狗,可这修炼六百年的天狐毕竟不同凡响,哪里会把一只小警犬放在心上,等看清扑上来的是什么东西,一边拿手去挡,一边放出灵气威压。不成想,这二黑天生一颗傻大胆,又兼初生牛犊不怕虎,只觉得胡彦身上味道勾得心里发痒,一张嘴咬住了胡彦袖子不肯放。
      胡彦见吓不住这傻狗,登时急了,连声叫道:“快把这狗弄开。”
      苟智文傻了眼,听见胡彦这这一声叫方回过神,忙上前拽住犬绳,呵斥几声,才让二黑安静下来。
      贵宾厅里本来就站着几名警察,见警犬一进门就直扑胡彦,立刻围上前,等苟智文把二黑牵开,登时一边一个扭住胡彦胳膊,里面年纪长的一名警察一把将胡彦拽起来,“请你配合一下,过来这边接受检查。”
      说着就把胡彦往厅外临时设立的检查室里带。
      胡彦这时自然看见了牵着二黑的苟智文,气得直咬牙,只是这狐狸骚包惯了,才从狗爪下出来,便端起风度,噙着抹笑,道:“苟子,今儿什么场合,你还跟我开这玩笑,等回了家,咱哥儿俩好好谈谈。“
      苟智文跟他同居一屋好几年,自然知道这狐狸精绝非贩毒吸毒之辈,实在是那股子狐狸味儿被二黑闻见,才惹出这么一个大乌龙来,可这事又怎么能对同事们明说,只得苦着脸道,“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关键是你身上这味儿对二黑太敏感了。”说着又赔笑,“你看现在反正也这样了,不如你先做个检查,配合配合,等回了家,兄弟认打认罚。”
      郭军听见两人对话,不由问,“小苟儿,怎么着,认识啊?”
      苟智文尴尬一笑,指一指胡彦,“我表哥,跟我住一块,今儿早上刚吃了卤牛肉,卤料是我家特制的,二黑也喜欢这味儿,平时训练里没少拿卤肉干给它当零食,没想到今儿个赶巧了,撞上这一出,实在是误会。”说着话锋一转,冲胡彦道:“早上跟你说了漱个口换身衣服再走,要不哪儿来这么浓的味儿,勾得我们二黑犯晕乎。”
      苟智文挖空心思编出这一番话说给胡彦听,胡彦又不是傻子,脑子一转,转瞬明白过来,叹一口气,“早上急着来剧组报到,哪儿还有时间换衣服,不过袖子上蹭了块油,外套遮住了又看不见,本想着到了香港再换的。”一面装模作样,一面暗施咒语,当即在袖口上变出块油斑来。
      扭住他右手的陈警官撸开西装袖子,果然露出一处油渍,不由看看另一边的王组长。老王一看,道:“小苟,今儿这场合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们难为你,实在是不查一下说不过去,这么多人看着呢。请这位先生也配合一下,去检查室查一查,洗干净嫌疑,咱们大家都省心不是?”
      胡彦一笑,“没问题,一定配合各位。”
      郭军是前年才从部队转业来的领导,对警犬方面的研究不过是个半吊子,虽然觉得二黑这样经过严格训练的警犬不该出这种问题,可也架不住苟智文说得有鼻子有眼儿,听起来实在有道理,便也不怀疑。他当领导的都不言声,其他几位警犬队的同事自然也不会多事。
      如此一来,胡彦便跟着几名警察出了贵宾厅,苟智文这才松出口气来,领着另外两名同事,牵着三只警犬,挨个嗅起道具箱来。
      好半天,三只警犬才把一地的箱子嗅完,检查到最后,二黑突然又冲一只装满化妆品的道具箱叫起来,一面汪汪狂叫,两只狗爪子一面对着箱子底挠个不停。
      郭军站在一旁,这时拉过苟智文低声问道:“苟儿啊,咱刚才可已经虚惊一场了,你这回可仔细点,别再摆一出乌龙啊,那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苟智文一拍胸脯,“郭队你放心,这回绝对错不了。”
      得了苟智文这一句,郭军一点头,“行。”回身招手,冲黄所长道:“把箱子底撬开吧。”
      黄所长赶忙带着人拿了工具过来,沿着箱子底用刀狠狠划上一圈,露出底下一个夹层,等扯开一看,两厘米深的夹层中铺了满满一层巴掌大的方形塑料盒,白色的盒子里隐隐约约可见装着白色的粉末。
      郭军上前打开一盒粉末看了看,与黄所长对视一眼,“没错,□□。”
      黄所长这下有了底气,对着剧组负责人道:“你们剧组涉嫌贩毒,现在全员禁止出境,请你配合我们调查,把能接触到道具箱的人员名单尽快提供给我们。”
      剧组负责人正是制片方陈经理,闻言淌出一脑门冷汗也顾不上擦,战战兢兢问道:“这位警官,我一定配合,不过现在出了这么大事,我需要跟我们老总汇报一下,能不能先让我打个电话?另外能不能让我们先去把票退了,好几十号人呢,机票可要不少钱。”
      此时剧组已然炸了锅,上至主演,下至打杂,各个都瞪大了眼睛,有几个心理素质欠佳的,已然嚷嚷起来,“不关我的事,我可从来没碰过道具箱。”
      正热闹间,胡彦被两名警察带了回来,那名王组长向领导汇报道:“搜过了,血也查了,什么都没有,估计就是个误会。”
      黄所长一点头,“那就好,不过现在整个剧组都有嫌疑,所以暂时还不能让胡先生离开,还请胡先生继续配合我们工作。”
      胡彦微笑,“这是应当的。”眼珠一转,又道:“请问我能先去上个厕所吗?刚才实在太紧张了,忍不住想撒尿。”
      苟智文闻声寻了过来,道:“正好我也要去厕所,我跟你去。”一转头又问黄所长,“您要不放心,再叫个人跟着?”
      黄所长正缺人手去给一众人挨个做笔录,见苟智文自告奋勇盯着胡彦,话又说得敞亮,再看胡彦这等配角也实在跟道具箱挨不上边,也就不大提防,一挥手,“哪儿有那么多人手啊,你跟着就行了,快点回来,别磨蹭。”

      苟智文跟胡彦一前一后进了贵宾厅专用厕所,这时厕所里一个人也无,胡彦手捻指诀,布下一道结界,这才乜斜着一对桃花眼道:“今儿个让我出了这么大丑,打算怎么赔我?”
      苟智文低声下气道:“等你拍戏回来,我天天给你做卤鸡腿吃。”
      胡彦眼睛一眯,“一个鸡腿就想打发我?”
      苟智文险些要哭出来,“哥,我的亲哥,我真不是故意的,二黑这傻狗灵智将开,嗅觉灵得不行,你身上这味儿又太……太,那个……勾人了些。”
      险些把个“臊”字说出来,苟智文急出一身冷汗。
      胡彦心里憋着火,这时好生拿捏了苟智文一顿,方才出了口气,等问明白贵宾厅里情形,晓得剧组无法出境,登时怒火又起,“妈的,老子存款快要见底,就等着这部戏进账,不准出境,还拍个屁啊。不行,非得把罪魁祸首揪出来不可,不然下半年房贷都还不上。”
      苟智文一听,好奇问,“你能知道贩毒的是谁?”
      胡彦眉梢一挑,“等老子施法看一看,自然知道。”
      说着双手捻诀,口中喃喃有声,一串咒念下来,便见洗手台前的镜子里露出些影像来。
      苟智文惊得张大嘴,好半晌道:“这是……这是圆光术啊。”等看完那镜子中显示的一干景象,方才醒过神,看向胡彦的眼神里都带了崇拜,“你连这个都会!”同居几年,头一次真心佩服起这只狐狸来。
      胡彦得意道:“这下知道老子道行多高了吧。”转身把厕所门打开,大步走了出去。
      等回到贵宾厅,只见里面已然乱成一团,派出所一干警察正挨个给剧组成员做笔录询问情况,一群人里有叫屈喊冤的,有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有没见过阵仗吓得哆里哆嗦的,当真是众生百相,不一而足。
      因为一干人手机都被警察没收了去,陈经理到底没能跟公司联系上,眼见投资的新剧还没开拍就闹出贩毒丑闻,损失还不知如何弥补,不由又气又急,一面应付警察询问,一面冲剧组里那十几个工作人员破口大骂,“到底哪个龟儿子干的好事,有种的现在就站出来,你自己作死别他妈连累别人好不好?”
      一旁的编剧、助理、副导演赶忙澄清,“不是我,不是我,那道具箱从头到尾我碰都没碰过。”
      黄所长见一时半会儿查不清楚,已在一旁吩咐下去,叫把人全部带回派出所审理。
      这一堆人被警察带出去,明天不上新闻头条才怪。陈经理急得快要发疯,便在这时,胡彦越众而出,“陈经理说得对,一人做事一人当,反正今天也逃不掉了,识相的赶紧自己认了,别耽误大伙儿工作。回头哥儿们拍完了戏,回来探监还能给你带点好吃的。”说着走到剧组中一个个子高挑的长发男跟前,轻轻一笑,“程诚,你说对不对?”
      那个叫程诚的是剧组里的化妆师,听见胡彦这么说,不由一愣,旋即挤出一抹笑,“理儿是这个理儿,不过,胡哥,这话你跟我也说不着啊,又不是我做的。就算要问,也得问小李吧?”
      众人目光登时齐齐看向小李,负责道具的小李已然急得哭出来,“道具是我负责没错,可装东西的箱子都是公司提供的,我真不知道里面居然有夹层啊。再说那些道具只有一部分是我整理装箱的,服装、化妆品和摄影器因为怕弄乱了,都是各人自己负责,我只管最后点数。贩毒这事儿真不是我干的,我没这心理素质啊。”
      胡彦点点头,“说的不错。”转头去看程诚,“总共十八个道具箱,今儿早上我到剧组时,小李正在点箱子,我记得当时只有十四个,之后你、汪姐,还有章哥,你们各带了一只道具箱进组,里面装的分别是化妆品、服装和摄像器材。小李当时挨个把箱子打开查过,做了清单记录,我当时就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
      汪姐那箱子里的戏服和配饰塞得太满,小李怕衣服变形,就把几个发套和另一只箱子里塞不下的道具枪拿出来放到你那箱子里去,你当时去了厕所,等回来看见,马上把发套和枪拿了出来,说是怕化妆用的颜料洒出来把发□□脏了,小李只好又拿了一只箱子出来,把汪姐箱子里的东西分了一半出来。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就算你怕染脏了发套,那道具枪又不怕,怎么也要拿出来?现在一想,莫不是怕安检时道具枪会引来关注,所以死活不肯把枪放你箱子里?可是你又为什么会怕安检关注你的箱子呢?”
      胡彦话音刚落,厅内众人目光瞬间聚集在程诚身上。
      程诚脸上那笑登时挂不住,冷冷道:“你这是怀疑我了?可道具箱是剧组统一提供的,昨天晚上我跟章哥他们去喝酒,半夜散场才去剧组领了只箱子回去,不过半个晚上,我怎么可能做出一个夹层来。再说,先前发现毒品粉末的可还有只箱子,那箱子我碰都没碰过,你还想怎么栽赃我?”
      摄像师大章点点头,“对对,我们昨晚从酒吧出来就凌晨一点了,领了箱子回家,再收拾东西,今天一大早又到剧组报到,这点时间哪儿够弄出一个夹层来。小程家离剧组比我还远,时间上更紧张,怎么也不可能的。”
      胡彦冲着程诚呵呵两声笑,“想从剧组领的箱子里多做出一个夹层确实不大可能,不过程子你跟剧组也合作了不少次了,剧组的道具箱长什么样不会不知道,领个旧的回去,换个带夹层的新货回来,别说半晚上,有十分钟就够了吧?再说那只查出了粉末的箱子,我记得就是小李早上新找出来塞发套和道具枪的那只,发套先是在你的箱子里呆了一会儿,沾上了你偷□□品时遗漏的粉末,随后放到别的箱子里,却没想到就此留下了痕迹……”
      话未说完,程诚脸色已然大变,突地从一旁站着的小警察身上抢过把配枪,旋即上前一步,一把掐住胡彦脖子揽到自己身前,手枪抵在胡彦头上,气急败坏大叫一声,“都让开,不然我打死他。”
      这一下变故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被抢了枪的小警察才刚毕业,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己因一时失察被嫌疑人劫持了人质,脸都吓绿了。
      黄所长、郭军急忙拔枪对准程诚,一面大叫,“放下枪。”一面叫手下把其余人员都疏散到厅外去。
      胡彦不提防被一个凡人劫持,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施法脱身出来,正呕得要死,只听程诚贴在他耳边一串冷笑,“看不出你个小白脸观察还挺仔细,老子真没想到能栽在你手上。贩毒是死罪,老子今儿个是活不成了,也不能叫你逍遥。”
      这时厅中连同苟智文在内,十来名警察俱都拔枪对准他,生怕他狗急跳墙,黄所长不停喊话,“你先放了人质,其他一切都好商量。”
      程诚狠狠啐了一口,“商量个屁,当我白痴吗?都到这份儿上了,老子哪儿还有活路?”
      众人见他情绪失控,生怕他一搂扳机伤了人质性命,谁也不敢太过靠前。
      胡彦脖子被掐的难受,忍痛向苟智文使个眼色,苟智文心领神会,一挥手,原本静静坐在一旁的二黑闪电般扑上前来,一口咬住程诚手腕,当即把枪口拽离了胡彦脑袋。
      程诚一心防着警察,却没注意到脚边那只警犬,手腕顿时一阵钻心疼痛,“嗷”的一声惨叫,扣动扳机,两颗子弹顿时斜飞着射进二黑身体里,众警察见状一拥而上,夺枪的夺枪,按头的按头,抱脚的抱脚,顷刻把人放倒在地上,铐了起来。
      胡彦摔倒在一旁,揉着脖子正要抱怨两句,就见苟智文扑上去抱住二黑,一连声喊道:“二黑,二黑……”
      二黑中了两枪,肚子上汩汩流出血来,躺在地上已是出气多入气少,苟智文脱下警服绑住伤口,那血还是止不住,急得一把抱起来就往外跑。
      两个警犬队的同事跟在后面,一阵风似赶回去治疗。
      胡彦拍拍土从地上爬起来,嘟囔着,“那傻狗是你儿子吧?这么紧张。老子受了这么大惊吓,也不见你来慰问一下。”
      黄所长这时走过来,一通道谢,“多亏你,我们才能这么快就逮住了嫌犯。”旋即话锋一转,“身体没事吧?没事的话还请胡先生跟我们回去,帮忙做个笔录。要是不介意的话,日后这小子出庭受审,说不定还得请胡先生上庭作证。”
      胡彦摆出翩翩风度,“No problem。”

      临到傍晚,兽医老何终于给二黑做完了手术,出来汇报情况,“子弹都取出来了,也输了血,就是伤势太重,能不能挺过去,只能听天由命。就算挺过来了,有一颗子弹从腹部斜穿,伤到了右后腿,日后行动能力受限,也做不了警犬了。”
      郭军听了,心疼得直抽抽,“不管怎么样,必须全力救治,就算当不了警犬,也不能让二黑就这么去了。这可是一条功勋犬啊。”
      苟智文也是一阵心酸,说一句“我今晚在这儿陪它”,就进了手术室。
      二黑麻醉还没醒,正静静躺在床上,苟智文拉了张凳子坐在一边,一手按在二黑头上,默念口诀,一股灵力缓缓输进二黑体内,等觉得二黑魂魄稳定下来了,才收回手,轻轻道:“好孩子,你可千万挺过去啊。”
      这一陪直到半夜,手机响起,苟智文拿起一看,见是胡彦,才省起还不曾问一问他后续情况,赶忙接听,“那个,胡哥,我刚才实在是忙,没顾上你……”
      话筒那边传来胡彦的声音,“知道你忙着你那狗儿子的事,我又没来怪你。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刚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除了那小子,别人都没事,剧组改签了今天凌晨的机票,还有两小时登机,用不着记挂哥哥我。还有,阳台上最东边那盆种的是还魂草,你那狗儿子要是情况不妙,揪片草叶熬汤给它喝,好歹这小狗儿也算帮了我。”顿一顿,又嘱咐道:“别揪多了,我就种了那一盆,敢糟践了,回头有你好看。”说完,挂断了电话。
      苟智文抹一把脸,出了手术室,叫醒值班的同事,“帮我看着点二黑,我回家熬点补汤,明早带来给它喝。”

      一个月后,北京气温骤降,胡彦拍完戏从机场回家,一路冻得哆里哆嗦,等进了小区,从楼底下看见阳台灯光,知道家里有人,估摸着进门就能吃上现成的,顿时嘿嘿一乐。等开了门,还没来得及问“今儿晚上吃什么”,就见一条黑影猛扑过来,伴着汪汪两声,已是后脑勺着地,仰天摔了个结实。
      胡彦脸色铁青的把二黑从身上拨拉开,翻身爬起来,“小苟子,你把这傻狗弄家里来?”
      苟智文正在厨房里煎炒烹炸,闻言慌忙跑出来,低头哈腰将胡彦迎进门去,二黑跟在两人身后,亦步亦趋,摇头摆尾,卖萌不已。
      等胡彦坐到沙发上,苟智文垂手站立,满面讨好,“那个,胡哥,二黑它受伤太重,虽然保住命了,可以后也没法服役,把它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就想着干脆搁家养着,好歹还能看门不是。你放心,二黑乖得很,绝不给你添麻烦。”
      胡彦冷笑,“一进门就给我个下马威,还说不给我添麻烦?”
      二黑经这一场生死劫,灵智全开,已能听懂两人对话,这时坐在沙发边,呜呜两声。
      苟智文从旁翻译,“它那是欢迎你,就是没掌握好力度。”
      二黑点头附和。
      胡彦气笑。
      正在这时,厨房里传来炖鸡香气,一闻便知料浓汤足,十分火候。胡彦肚子咕咕一叫,思量苟智文倒是居家过日子的好手,一个小小要求,也不是不能考虑,眼珠一转,还未答应,就见二黑嗖的箭一般冲进厨房,片刻叼个鸡腿出来,径自坐到餐桌前,据案大嚼,不止汤水撒了一路,油花花鸡肉更是弄脏了胡彦从国外带回来的高级桌布。
      苟智文脸色一僵,望向胡彦,“我回头好好教教它餐桌礼仪。”
      胡彦面无喜怒。
      过得片刻,邻居们忽从202室听到一声咆哮,“你们这两只傻狗明天就给我出去租房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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