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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长夜落雨未添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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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透过雕花木门上剔透的烧蓝玻璃,蒹葭偷偷探头,看向屋里床上似乎是在沉睡的男子。
墨云似的长发,静悄悄散在枕上,趁着他那张清冷苍白的妖娆脸庞,没有一点温度,仿佛常年不见天日的妖魅。
许是听见开门的声响,他的眸子半阖半睁,扇儿似的睫投下氤氲的影子,静静躺在软椅之中。
幽幽灯影之下,这似玉雕雪砌的男子,即便如此憔悴,即便身上缠绕绷带,也无损他的美丽。
是的,美丽。
这样一个人,即使是男子,也只好用美丽来形容了。
只是,有些东西似乎已从他身上流逝了——经历过那场爆炸之后的君卿,被烟火灼伤了咽喉,特别是最后最强烈的爆炸,即便被晏城安压在身下,硝烟也不可避免地侵蚀了他的嗓子。
蒹葭心中突然涌上极度的哀恸,上天真的公平吗?
倘若上天公平,为何在他一人身上赋予最不可思议的才气与美丽;
倘若上天不公平,又为何在他一人身上倾注了最不可承载的哀伤——幼时颠沛流离遭人欺凌,又在声名大噪之后,被命运夺去赖以生存的戏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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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算是君卿的师妹。
她出身富户,幼时没吃过苦,后来家道中落流落戏班,对她多加照拂的,也就是这个名义上的师兄。
在她的记忆里,师兄清淡得像一盏茶水。
有一把好嗓子,也有一副好样貌。
却从来不出挑。
家国大乱,戏班却像个隔绝了大义的小社会,辗转在权贵富商之间。
戏班子里有些姿色的少年都懂得要讨客人欢心,唯独他,唱得平平淡淡,看得平平淡淡。
眉梢眼底的风情都被遮住,不显山露水,不争名夺利。
偶尔流露情绪,也是对外界情况的不安和担忧。
直到他遇上那个军阀——晏城安,蒋军之精锐,国之枭将。
师兄开始为他唱戏曲儿,为他扮演一个被千金堆砌了无双名头的伶人。
“蒹葭,他是个好军官。”他曾这样告诉她,“他是有大抱负的人,虽然不知为什么找上我,我却是愿意为他尽一份力的。”
“即使做你不喜欢的事吗?师兄?”
“这样的乱世,哪有什么喜不喜欢,只是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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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窗外雨水噼啪,蒹葭觉得喉头涌上一股酸涩。
正准备转身去取药,却见一人缓步而行。
刀削斧砍一般英俊的面容,额角一道浅色伤疤,却不正是晏城安。
因为身上带伤,他没有穿那身军装,臂弯里挂了一条厚毯子,见到她也没有挂上平日的笑意,只神色深深的问:“他,可是还睡着?”
蒹葭张了张唇,应了声是。
然后便眼睁睁看见这人绕过她,轻手轻脚走进屋内,小心翼翼将毯子披在似乎沉睡的君卿身上。
这般高头大马的人,缩手缩脚走路有些好笑,蒹葭却完全笑不出来。
这两个人……到底算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