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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辣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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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午餐,下午依旧是清洗厨具的培训时间。
快打烊的时候,清洗间的主管过来检查实习人员的培训成果。
主管转了一圈,挨个检验了每人负责的橱柜里的厨具,额外表扬了鱼莜和陈燊。
很多实习员工没有一次性清洗那么多碗筷的经验,在比较难清洗的器具如咖啡杯、汤盅的边边角角上,很容易留下小水珠,小水珠干了后便形成了不易被发现的水渍。
而鱼莜经手过的,别说水渍,擦过的盘子都能当镜子使。在主管细致地检查完了每一只盘碟,发现没有任何一点疏漏后,狠狠地把鱼莜夸了一通。
陈燊因为有在大餐馆工作的经验,做得也不比鱼莜差,就是清洗完成的时间比她慢了些。
对于第一天的培训结果,主管很满意,说了些今天各位表现不错,明天继续之类的鼓励话,便让众人早些回家休息。看得出来,让他负责校验培训成果,他也挺不耐烦的,迫不及待地想早些下班。
终于可以下班休息,清洗间的众人发出释放的长吁声,陈燊也不住地用手捶着后腰,从下午六点站到到晚上十点,他感觉他的颈椎和腰都快断了。
像是刚经历过满清十大酷刑般,浑身酸痛提不起劲,陈燊转过身,看到一旁的鱼莜,跟没事人一样,脸上淡定如常,完全没有下班的喜悦。
“哎鱼莜,你就不累吗?”
鱼莜正在摘手套,闻声抬头笑回:“还好,平时在家干活,早就习惯了……”
自己还不如一个女孩能吃苦,陈燊本来有些丧气,但忽然联想到鱼莜她不是本地人,似乎是从乡镇里刚进城来的,说起干活……他当下脑补出鱼莜撸起裤管下地插秧的情景,说不定平时还要砍柴喂猪割地担水……
陈燊心下感叹,这么高强度的工作都不放心上,可见她平时在家做得农活有多繁重,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看着鱼莜那有些纤瘦的小身材,那点丧气早就没了,目光反而转为了怜惜和同情。
鱼莜当然不知陈燊奇葩的心理活动,以极快的速度换掉工作服,锁进员工的储物箱,拿好自己的随身物品,走人。
伴着夜色和月光回到出租屋,鱼莜照旧练了两个小时的刀工和颠勺,快十二点的时候,才去泡了个澡,钻进被窝。
以前住在西庭村时,她每天都要早起去镇上的集市买菜,来回就要走近三个小时的山路,回来还要砍柴做饭,应付师父那个嘴刁的老头,早就练出了一身看不见的肌肉。
然而刷了一整天盘子,回来又练了两小时刀工,饶是以她的身体素质,在躺倒在柔软的床垫上时,也感到了些许疲累。
闭上眼准备安眠,她的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今天白子烨站在大厅中央,垂眼接受主厨训话的场景。
倒不是她花痴,这少年眉宇间的轻狂桀骜,还有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那人现在应该远在地中海北岸的意大利,正经历着异国饮食文化和艺术的熏陶吧。
也不知道再见面,师哥还能否认出自己。
记得师哥走时,她还小,师父更是从来不用手机,他一走,联系便断了。这些年,连他具体在哪个城市,过得如何,一概不知。只有他那句“若功成归来,必衣锦还乡”的誓言还犹在耳边。
真真是,过了空相忆,千里音书无处觅。
***
一周的培训时间很快过去。
午餐时间,主厨们在唾沫飞溅地训斥学员,鱼莜和其他实习员工已经能做到头也不抬、事不关己地淡定吃饭了。
在众人皆专心吃饭时,鱼莜悄悄掏出了一只玻璃罐。
崔莉莉眼尖,鼻子也尖,在鱼莜旋开罐盖后,循着香味就扭过头来:“莜莜你带得这是啥?”
鱼莜给崔莉莉碗里挖了一小勺,也给了陈燊一勺,“我自己做的酱,你们尝尝好不好吃。”
“辣椒酱么?”
“唔,应该算是椒子辣酱吧。”
椒子酱是江苏徐海地区的特色菜,每到冬至,各家都有做椒子酱的习俗,做法也很简单。先用油将花椒爆香,加入提前腌制好的五花肉丁,再放入泡好的花生米、青豆,加入酱油、茴香、香叶、桂皮等调料、清水慢炖,最后加萝卜丁、豆腐干、糖、醋至熟透即可。
因要练习刀工,鱼莜家里屯了几十斤的萝卜,吃不完也是浪费,便都拿来做了酱,能储存得久一些。因为是二次利用,原椒子酱里需要的萝卜丁,到鱼莜这就变成萝卜丝了。
为了让这些萝卜丝更入味下饭,她特意提前腌制过再炒,再配上她从家里带来的红辣椒酱,挖上一勺拌进米饭里,就一个字,香!
都说北咸南甜东辣西酸,鱼莜虽然生在山东,长在江苏,在口味喜好上却偏湖南四川,嗜辣如命。沁园春是地地道道的苏菜馆,这里的特辣比鱼莜心里定义的微辣差不多,饭菜虽然好吃,但少了这味辣,鱼莜总觉得缺点什么。
连吃了一周在她看来“淡而无味”的饭,她终于忍不住带来了自己的宝贝。
崔莉莉夹了颗酱里的青豆吃,当下喝了好几大口水:“好辣好辣……”
喝完水吃了两口饭,又忍不住手贱伸出筷子,夹了块五花肉送进嘴里,含糊地说,“辣归辣,但是好过瘾!”
陈燊显然比崔莉莉能吃辣,满足地发出一声赞叹:“我好久没吃过这种味道的酱了,我妈是海州人,小时候经常给我做这个酱吃,啊,真是童年记忆中的味道啊……唉,可现在……鱼莜,你还有多的酱么,能给我一瓶么?”
陈燊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伤感,崔莉莉怕触及他的伤心事,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妈妈她……”
陈燊扒了口饭:“哦,我妈没事,健在着,只是她懒得做而已。”
“……”
崔莉莉嘴角抽了抽,“那你就别占用资源了啊!”转而讨好似地挽住鱼莜的胳膊,“好鱼莜,你能不能给我做一份不怎么辣的酱料啊,我也好喜欢这个味道!”
“好,这个简单,我做了很多,明天给你们都带两瓶。”家里萝卜多得吃不完,他俩愿意替她分担些,她何乐不为。
见鱼莜挖了两大勺直接拌进米饭,雪白的饭粒都被染成了酱红色,崔莉莉不由得担忧:“你吃那么多辣椒不会长痘痘么?”
鱼莜摇摇头,她好像真没因为吃辣长过痘,只有青春期那会长了几颗,在她脸上借宿了半年,忽然就不告而别了。
“真羡慕你。”崔莉莉瞅着鱼莜的光滑的脸蛋看,满是羡慕,她不吃辣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怕长痘。和她天生的小麦肤色不同,鱼莜的皮肤白嫩且干净,一点粉刺和黑头都没有,光滑地像玉瓷。
她觉得鱼莜就是太不会打扮了,五官明明很惊艳漂亮,然而配上糟糕的发型和衣着,看上去就泯然众人了。
厚重的留海宛如一只锅铲扣在脑门上,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若不是亲眼所见,崔莉莉根本不会相信现在这时代还有人留这种发型。若再穿上红艳艳的花棉袄,简直可以去拍八零年代的乡村爱情剧了。
崔莉莉自封时尚达人,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就是化妆和搭配衣服,见鱼莜这副样子就像看到美玉掉进了煤炭渣里,心里蠢蠢欲动,很想动手把她从里到外拾掇一通。
然而她俩才刚认识不久,虽然两天接触下来,发现鱼莜性格很好相处,但崔莉莉也不能确定提出关于化妆挑衣的意见后,鱼莜是否会敏感地多想,怕触及她自尊,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今天是培训的最后一天了,清洗间众人既兴奋又忐忑,同时眉宇间也都透着疲累。正式的洗碗工是两天一休轮班制,培训期却没有休息日,他们相当于连续上了一星期的班,早就盼着培训期过后的能放一天假。
午饭后,大多数人都留在了餐厅和员工休息室,或聊天或小作休憩。
鱼莜没有午休的习惯,便搭了把手,帮保洁大爷大妈将大厅的桌椅摆置整齐。
有两张是楼上包间的椅子,因为数量不够,临时搬下来坐,鱼莜一手架着一张,轻轻松松送回了楼上包厢。
送椅子回来的途中,路过清洗间,为了看起来更明亮整洁,清洗间同后厨一样,有两面墙是用的半透明的毛玻璃。忽然间,余光瞥见玻璃墙那边有黑影闪过,鱼莜顿下脚步。
奇怪,这个时候了清洗间怎么还会有人?
鱼莜没想太多,拧动把手,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