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上)》薇露露

38、三十七

　　最近，陇皓国际怪事多多，员工，尤其是女员工，个个都像打了鸡血般，每天不仅妆容精致，仪态万千，还提前上班，晚点下班，积极加班。

　　这么勤劳努力，结果可想而知，公司业绩持续攀升，乐的众主管合不拢嘴，争先恐后的到总裁办公室排队报喜，明示暗示的各种邀功，照这架势，估计年终奖也如芝麻开花似的，节节高。

　　池皓白拿着送上来的月度报表，眼角抽搐：这算什么效应？

　　自从三天前，众人惊悚的见到井诺风乘坐员工电梯上班后，就激起了大量单身女青年的主动性，大家蠢蠢欲动，在他必经的路线上创造着一桩又一桩千年不变的偶遇。

　　要知道，他们井总来公司的次数可是用小时计算的，如今见他非常态的上班，皆大跌眼镜，瞠目咋舌，摩拳擦掌。

　　这么难得的机会，岂能放过？

　　所以，如果你要问近来公司哪个地方最受欢迎，那答案一定是井总办公室，较之池皓白，井诺风为人随和，待人宽厚，简直如沐春风。

　　众女仗着反正井总也不能拿她们怎么样的扭曲心态，纷纷壮着胆子，没命的往里冲，搞的他门前一度热闹至极。

　　江语默和张秘书一同下楼办事，正巧看见这一幕，不由暗叹：井诺风真是艳福不浅啊，瞧那一杯又一杯的咖啡，一个又一个的美女。

　　张芹无感的扫了眼人群，凉凉的说：“白费力气。”

　　“恩？”江语默不解，饶有兴致的凑过来请教：“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哪有什么内幕，拜托你用用脑子好不好，井总虽然鲜少来公司，但他好歹也是最高领导人，办公室当然在顶层，怎么可能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张芹翻了个白眼，甚是无语。

　　“那这儿是谁的？”

　　“一个外派主管的，不过他近期在外地。”

　　“原来如此。”江语默恍然大悟，随即眼珠一转，继续不耻下问道：“奇怪了，为什么这些情况你知道，她们却不知道？”

　　张芹鄙视的斜睨她，好像在说，这个问题很没技术含量。

　　她拨拨头发，无比傲娇的张嘴：“笑话，要是连这等小事都不清楚，我还怎么当首席秘书。”

　　江语默懂了：“原来八卦源头是你们呀。”

　　“错” 张芹摇摇手指，纠正道：“事实上，我们才是八卦的终结者，形象的说，秘书是企业的情报处，保密局，该说的我们肯定知无不言，不该说的我们也必定三缄其口。”

　　江语默恩了声，顺着她的话来了一个概括总结：“怪不得别人总叫我防火防盗防秘书呢！看来还是很有道理的。”

　　张芹头顶一群乌鸦飞过，气的她满楼追着她打。

　　而此时，顶层办公室内，真正的井诺风正仰在真皮沙发上，清净的闭目养神，池皓白走进来，踢踢沙发，调侃道：“你这是准备混吃等死吗？”

　　“怎么？不可以吗？” 他懒散起身。

　　池皓白冷冷一哼，建议他与其坐着，还不如下楼走一走，为公司再做点贡献。

　　井诺风大呼他没良心，又让他出去变卖色相！

　　池皓白毒舌的说：“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有的卖。”

　　他撇撇嘴，大大咧咧的躺下，典型破罐子破摔。

　　他眉梢微挑，突然问井诺风，“你晚上去哪？”

　　“没事，回家！”

　　闻言，池皓白颇为诧异：“奇迹呀，你该不会真为了叶汲，放下情刀，立地成佛了吧？”

　　井诺风停顿几秒，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转而避开话题，问：“有事？”

　　“晚上有个生意，我想你跟我一起去。”

　　“没兴趣。”不知何时，他竟讨厌起从前那些虚有其表，纸醉迷金的交际应酬了。

　　“是吗？那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池皓白一脸高深莫测，看的井诺风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生意，还能让他后悔？

　　沉吟片刻，他决定去看看。

　　傍晚7点，两人如约来到酒店，服务员领他们进包厢，里面早有人等候，一见来人，四人连忙过去，热情招呼：“嗨，池总，井总，好久不见。”

　　井诺风认识其中两个，都是做互联网生意，平时打过交道，算是熟识，当下上前寒暄：“王总，姜总，近来可好？”

　　“托井总的福，好的很。”

　　“我看二位老总春光满面，肯定是发大财了！”

　　王总挺着啤酒肚，满脸堆笑：“嗳，我们小本买卖，哪有发财。”

　　姜总也随声附和：“可不是，跟你们这种大公司比起来，我们何足挂齿。”

　　“你们太谦虚了，如今互联网这么火爆，估计两位都赚的盆满钵满了吧。”

　　“哪里哪里，共同发财，共同发财。”

　　几位客套着入席，经王总介绍，井诺风和池皓白认识了旁边一直未说话的陈总。

　　他是几人中年纪最大的，50多岁，IT行业，陈老风趣幽默，加上又有熟人搭线，没一会儿，就跟他们相谈甚欢。

　　说话间，井诺风注意到陈总身边的一位矮个子男人，他戴着眼镜，西装笔挺，看起来，极是精明，见井诺风看过来，恭敬的自我介绍：“各位老总好，本人姓李，是叶风传媒市场开发部经理。”

　　“叶风传媒？”王总反应最快：“那你们的总经理一定是叶文戚了。”

　　“是，王总好记性。”李经理点点头，顺便不忘拍个马屁。

　　叶文戚！？

　　井诺风瞄了眼池皓白，心下了然，微微坐正，对这次饭局稍稍来了兴趣，他迫不及待的想会会某人，于是问：“你们叶总呢？什么时候能到？”

　　“叶总……”

　　“抱歉诸位，路上堵车，来晚了。”

　　李经理刚要解释，就被一道好听的女音打断了，6人齐齐看向门口，只见，叶汲一身正装，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她把头发高高挽起，淡妆精致干练，礼貌的环顾众人，一视同仁的报以微笑。

　　李经理见她出现，着实松了口气，连忙拉过她，郑重介绍：“各位老总，这是我们公司副总，叶汲，叶副总。”

　　叶汲向前一躬身，婉婉有仪。

　　井诺风在她进来时怔了怔，方一回神，就碰上她毫无波澜的眼眸，平静疏离，看的他心头一沉。

　　他起身，冲动的想去抓她的手，谁知，被叶汲一个侧身，躲开了。

　　井诺风手上一顿，尴尬的僵在半空，微微泛凉：叶汲，你当真要跟我做陌生人吗？

　　他闷闷的问：“你怎么来了？”

　　叶汲自顾自的坐下，不应不答，形同陌路，众人狐疑的打量二人，气氛有些紧绷。

　　陈总见井诺风越发黝黑的脸色，心里一咯噔，匆匆上前圆场：“井总，您别介意，她第一次应酬，不懂规矩。”

　　接着，朝叶汲喝斥道：“文汲，还不赶紧向井总道歉。”

　　井诺风听他口气不善的命令，脸一板，抬眸，恼怒的瞪他，搞的陈总一头雾水，李经理在旁冷汗淋漓的干着急，就是插不上嘴。

　　叶汲咬咬牙，‘嚯’的一下站起来，字正腔圆的问：“井总，需要我道歉吗？”

　　井诺风失笑，挥手不用，叶汲一副“你看吧，他说不需要”的淡然表情看着陈总，心安理得的紧。

　　陈老十分无奈，姜总探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断徘徊，凭着多年经验，他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异样，不由八卦的问：“井总，你和这位叶副总认识？”

　　“叶小姐，我们认识吗？”井诺风顺势把这个问题推给叶汲，只听她冷漠否认：“不认识！”

　　井诺风摊摊手，换来众人蹙眉，各自交换了下眼神，心照不宣，几人里面惟有池皓白最是超然，事不关己的品着茶，神色从容。

　　边上的李经理额头冒汗，心力交瘁的向她拼命使眼色，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直接冲过去捂住她的嘴！

　　祖宗，你知不知道，这些人是需要讨好的啊啊啊！！

　　完了！他这回算是被大小姐拖累死了，想着叶总的脾气，顿时，李经理泪如雨下，发誓以后再也不跟叶汲出来谈生意了。

　　怨念的瞥她一眼，心中哀嚎：呜呜，叶总，您可得明察啊，这真不是我的错！

　　一见叶汲指望不上，李经理只得把全部希望放到陈总身上。

　　陈老清咳一声，载着某人希冀的眼神，硬着头皮说：“既然不认识，那我就介绍一下，文汲呀，这是陇皓国际的池总和井总，青年才俊，年少有为，若是将来有机会合作，你还要多仰仗他们帮忙呢。”

　　陈老特意把‘帮忙’二字加重语气，叶汲心领神会，睫毛垂了垂，忽地敛了脾气：陈老说的对，她不能让自己的任性坏了哥哥的心血。

　　一念转成，叶汲态度急转，换上一张公式化的脸，得体浅笑。

　　井诺风见她瞬间软化的表情，一时，心起涟漪，五味杂陈。

　　王总见她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副总的位置，忍不住连声赞叹，姜总也夸她能力超群。

　　叶汲温婉一笑，拿起酒杯，豪爽的说：“各位老总，适才我迟到，让诸位久等，这样，我先自罚三杯，望请见谅。”

　　说完，她一口气灌了三杯红酒，井诺风见她喝的猛，一把夺过杯子，薄怒道：“够了！”

　　叶汲不理他，换个杯子继续喝，井诺风瞳孔喷火，面上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李经理干笑两声，嘻哈着替她说好话：“井总，我们副总被叶总惯坏了，您多担待。”

　　井诺风唰的转头，脑中只回荡一句‘惯坏了’，他醋意大发的瞪他，恨不得拔了他的舌头：“你再说一遍！”

　　李经理哆哆嗦嗦的倒退几步，话卡在喉间，不知该说不该说，本想息事宁人的，没想竟弄巧成拙，周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只有池皓白优哉游哉的抬起头，目光绕过众人，慢吞吞的打破沉默：“这项合作案，叶小姐能做主吗？”

　　“当然”李经理点头如捣蒜，“我们副总是叶总的妹妹，也有决策权。”

　　“闭嘴！”

　　“什么！”

　　叶汲和井诺风同时出声，一个斥责，一个惊讶。

　　李经理被吓的一激灵，差点没站住，迷茫的望着他们，内心哭号：不是吧，难道他又说错话了？奶奶的，今天他黄历上一定写的是大凶！

　　井诺风惊喜的看她，唇角不觉弯起，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瞬间蔓延全身，通过血液传到每一个末梢神经。

　　叶汲别扭的转过脸，突然，胃里一阵翻腾，酒气上涌，捂着嘴，奔去了洗手间，井诺风随她出去，面带微笑的倚在墙边，耐心等待。

　　不久，某人晕沉沉的出来，一见他碍眼的怵在跟前，霎时板起脸，视他如空气，刚想迈步离开，却被他无耻的拦下。

　　叶汲怒，一个冷眸甩过去，警告他立刻让开，井诺风纹丝不动，只一味盯着她笑。

　　然后，洗手间门口就出现了一幕啼笑皆非的场面，相视而立的两个青年男女仿佛默剧演员，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不下。

　　最后，还是叶汲受不了发酸的眼球，败下阵来，她输了，遇上姓井的无赖，她注定吃亏！

　　“你想怎么样？”她妥协。

　　井诺风嘴角越咧越大，眼里燃起了一把火，倏地抱紧她，脸贴脸，感受着她的温度，多天的相思苦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叶汲心里憋着一股气，哪能这么便宜他，不依不饶的在他怀里扑腾，可惜，力量过于悬殊，只一下，就被他扣住手脚，牢牢的锁在臂弯中。

　　“你这样不累吗？”井诺风“善解人意”的问。

　　废话！

　　她眯着眼睛腹语，面上却不理不睬，抵着她的头，井诺风深情低语：“这几天去哪了？害我都找不到你，还有，你跟叶文戚的关系，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汲扭头不说话，因为喝酒的缘故，她皮肤酡红如醉，白皙胜雪的脖颈在黑发的衬托下，熠熠生辉。

　　井诺风板过她的脸，暗骂自己粗心，其实，叶汲的眼睛和鼻子很像叶文戚，尤其是那双盈盈上挑的桃花眼，梦幻迷离，摄人心魄，那撒落一地的风情，让人似醉非醉，明艳惊叹。

　　他不放心的确定：“你真是叶文戚的妹妹？”

　　干嘛！你有意见？

　　叶汲挑衅的斜他，井诺风有模有样的端详半天，故意煞有其事道：“我只是确定一下，话说，你真不是捡来的吗，怎么一点儿也不像你哥。”

　　叶汲听此，乍然柳眉倒竖，气呼呼的过去凑他。

　　井诺风任由她发泄，等她累了，顺势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出气了？”

　　叶汲不悦：“离我远点！”

　　井诺风叹谓的凝着她，眼神专注：“咳，不容易，你终于肯理我了？”此刻，他那颗疯狂跳动的心，发出拨浪鼓般“嘭嘭嘭”的声音，气势如雷。

　　他一反常态，用近乎哀求的嗓音，喃喃的对她说：“叶汲，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

　　他语气很轻，很淡，听在叶汲耳里，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委屈的捶他，眼眶渐渐发红：“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井诺风抚上她的脸，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对不起，叶汲，我错了，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