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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练习曲(七) ...

  •   你现在是想哭泣,还是欢笑呢?
      喜阑的手被他纤细的手指握住,轻轻的触动着琴弦安然而紧绷的灵魂。指尖好象可以感觉到琴弦微微颤动的频率,那是有生命的东西么?他忽然间觉得心里一片温热的熟悉,好象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经与它相见又别离过一般的亲切和哀伤。
      谈弦的手很凉,那种凉,好象是埋在土中许久,没有开封的玉石般润泽。轻轻的覆盖着喜阑的小手,他身上那淡然的香味浮在空气里,静谧犹如一场温柔的默剧。
      “我有焦尾琴,弦断无人和 ,昔人已去高楼谁与歌 ?”谈弦安然的念着这一句词,“我个性太过乖戾,一直让你觉得为难了吧?可是喜阑,我是真的想要,帮助你。”
      喜阑听着他这话,竟然有十分的诚挚。不觉迷惘起来:“喜阑不过是个小小杂役,公子是锦绣里的月亮般的人物,为什么偏偏对喜阑如此关照?”
      他的问话已经在心内憋了许久。在这繁华的流觞堂里,人情太冷,充斥的是算计与伤害,他每天能够做的只是忍耐和活下去。这样的日子太久,以至于可以遗忘掉,好意这种东西。
      “我刚来这流觞堂的时候,跟你现在一般大。”谈弦轻声道,“冒犯的说,那时候的我,与你有些相似。”
      “公子谬赞了。”喜阑不安的答道。公子谈弦而今不过23岁,已经是京州最有名的琴师。人人口中都说的“公子谈弦,天上人间”,遍是对这柔雅的男子的夸赞倾慕。而他却总是对他这样小心相待,实在是让喜阑毫无自知的迷惑。
      “你,与这些人不一样。”谈弦柔和的说道,“所以我不忍心看你就此失落在这里了。”
      喜阑的心一热,好象很久没有听过这么体贴的话语了。他不禁回头感激的看一眼谈弦,目光遇上他那晴和的眼睛,这高贵男子美丽得真如一副画。
      “可是喜阑,不过是个粗陋之人,连生身父母也未见过,会的只是听人差遣使唤,哪里有什么特别。”喜阑的头低下去,稍微遗憾的说道,“承蒙公子错爱了。喜阑日后一定尽心竭力的侍奉公子师傅。”
      听见他的“公子师傅”这般尊称,谈弦的心却先微微一颤。似乎是闲置了好久好久之前的一根弦被轻轻弹动,奏出了期望中的声音。他叹息一声道:“我不要你叫我做师傅,谈弦的身份受不起这般尊敬的。你若不嫌,如前的唤我公子即可。”
      他这般谦让,而喜阑却当他是到底看低自己的身份,不愿意承认收他为徒,心里兀自已经黯然了一许,点头应了。
      “五音,是指宫、商、角、征、羽五音、《律历志》说;宫者,中也,居中央畅四方,唱始施生为四声之径。商者,章也,物成事明也。角者,触也,阳气蠢动,万物触地而生也。征者,祉也,万物大盛蕃祉也。羽者,宇也,物藏聚萃宇复之也。”谈弦温柔的声音开始授业,见喜阑一副懵懂样子,微微一笑道,“这么解释未免无趣,我亲自奏与你听,你就明白了。”他取琴于前,端正坐好,轻轻拨动琴弦,“单凭听的感觉,则是宫音浑厚较浊。长远以闻;商音嘹亮高畅,激越而和;角音和而不戾,润而不枯,征音焦烈燥恕。如火烈声;羽音圆清急畅,条达畅意。”
      琴声铮铮,蔓延在时光的间隙里,淡然的远去了。
      自此开始,谈弦便干脆与堂内的主事说明,收了喜阑做贴身的小厮,日日空闲,便随同他学琴,不觉又是几月过去了。

      喜阑的琴艺,不知道是因为这师傅实在太过优秀,还是自己原本竟然是有些天分,进步之快,令所有人都有些讶异,不过数月时间,竟然已经可以流畅的完成简单的练习曲子。一些音律较简单的花伶们为客人唱的曲子,也数遍即成。乐坏的掌匙妈妈算盘一打,便指派喜阑一个差事,让他夜间去风华院那边,为姑娘们弹琴伴奏。
      这倒不算什么坏事,何况夜间谈弦那里总是人山人海的,他自然也不愿意喜阑那时候在身边伺候着。况且风华院里的女孩子们与喜阑也是相熟的,而今他前来帮衬,免不了都是温和的对待着。日子却比起从前已是天地之别。
      (不良正太大人即将登场,直到目前画画还在思考他该叫什么名字,呵呵~)
      来寻欢的客人们,通常都是在黄昏后才纷纷登门的,达官商贾,车马驱驰。流觞堂在花缘巷口早早挑挂起一长串的红红灯笼,宛如淋漓鲜血般刺眼。迎来送往,各个掌灯妈妈都是一张张巧嘴,分别问明了客人的爱好,再由牵引小厮们分别送去风华院或者上上楼。通常还会有天馔楼的饮食差们,端拎着沉重的食盒前来送一早订下的筵席的菜品,良宵美酒,再加上花伶们柔美的唱白,久久的在这烟花迷醉的流觞里盘桓。
      喜阑是坐在房间后的屏风墙里,为着花伶们弹琴的。眼不见,却未必净。耳朵里灌满了调笑和猥亵之音,好在已经习以为常,学了谈弦一般端正的姿态,稳定了心神,音乐便如水流淌。
      无论是《飞花》还是《鹂醉》。靡靡之音,都是用来困厄人的心神,忘却烦忧。任何疼痛,都是可以忘却的。一了百了,寻欢作乐,把记忆远远的丢弃掉。
      影影憧憧,这个时候谈弦大约也是在一群倾慕住他的洁净温雅的人当中,孤独的弹奏着弦断无人和的焦尾琴吧?
      倾慕他洁净的人,都是来破坏他的洁净;喜欢他温雅的人,都是来践踏他的温雅。
      世界就是这般不合理的可笑。冷漠的注视着展转反复的人们。
      喜阑微微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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