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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赋格曲(九) ...

  •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智歆帝君二年,求亲于宛缰.使二百,车巨乘,帝君亲自前往宛缰,随行者,乐师谈弦,内禁卫众.
      谈弦安静的独自坐在马车里,车队的速度很慢,走走停停,他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往故土.故土,也许那些尘土那些风吟还记得,曾经的端神的浮云高高飘摇的那些时刻.
      车马停止了,谈弦知道又是一个黄昏来临了.到底已经过去了多少天了?他的手指轻轻的摸着车框上的划痕,一条,两条,十三条.十三天了.
      "公子请下车来透透气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车帘外响起.谈弦记得,那是个总是低着头的男子,是随行的卫队长.喜阑并没有带太多的卫队,对此右辅相彰祺为首的一众官员曾强烈的反对过.喜阑只是淡淡道,若宛缰帝君有心杀了他,即使带上端神举国的兵力,有何差别?他亲自在内禁卫中挑选了一百人,就带着他们出发了.
      谈弦打开车帘,看着那个人:"我就不下去了,有劳你日日关照谈弦."
      春泱分明脸红了一红,好在晚霞正是热烈,却也看不出来他的神色有什么变化,他依旧低着头:"公子在车上颠簸了一日,下来歇歇也好,末将去巡查营地了."说完躬身一躬,就离开了.
      谈弦抬头看看夕阳,沉坠在山岚的边缘,弥漫开,如同无尽的血色海洋般汹涌.他觉得头晕了一晕.
      "看霞光呢?"喜阑带着两个亲卫正走过来,笑笑问道.
      谈弦连忙下了车,依礼的拜道:"陛下."
      喜阑示意侍从退下去:"你陪着朕走走吗?过了这处翻过山,明天就是宛缰的土地了."他伸手随意的一指,"那里有个湖."
      那里有个湖,那一天他与宛缰的将军共同坐在那里,奔赴了命运的两个方向.
      谈弦顺着他的手势看了一看,那面湖水格外的安静,看不出任何的波澜.夕阳燃在那上面,冷冰冰的璀璨.
      "朕好久没有这样出来过了."喜阑走到谈弦身边,与他并肩行着,谈弦才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的长大,长高,渐渐的,他需要稍微的仰头去看了.他跟着他,安静的走着,内心只觉得安静得要把自己淹没掉了.
      喜阑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暖的手心:"谈弦,夫妻该是什么样子的?"
      他这个问题格外的突然,谈弦怔了一怔,方答道:"谈弦并不知道,真正恩爱的夫妻该是什么样子.大约,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喜阑淡淡的重复着,"百年,白首,又能怎么样呢?"他握紧了手心里那只手,"朕从来也不相信那些东西.从来,也不相信."
      百里长街披红,剪喜烛,着新服.
      旦旦信誓百年齐眉,终抵不过,一培黄土.
      谈弦默默的等着他平息下来:"陛下看见故土,伤怀了."
      "故土."喜阑轻轻的笑一声,"你知道朕为什么要娶棉兰?因为婉贵妃她,怀孕了."
      这一直秘密的压既在他心内的话语,而今他倾吐给了边境的湖水,和身边这个他始终无言以对的男子.
      谈弦心里约略的有了答案.他轻轻在心内叹息一声.并不做答.
      "朕常听人说,帝王的爱不是他自己的.帝王的命,也不是他自己的.于是人们总说,帝王的爱,是不值得爱的爱."喜阑说道,"谈弦,朕把你待在身边,是因为朕想你在朕身边."
      他那惘然的神色,似乎与许久之前,那个天真清醇的少年一般,带着渴慕,和淡淡的忧伤.谈弦的心几乎被刺痛了一下,他垂下头去,安然的答道:"我一直在陛下身边呵."
      喜阑将他环到怀里:"你在朕身边,朕想让你感觉到的是朕也在你的身边."
      谈弦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些什么东西,静静的,瓦解了,流淌成一地悲伤的夕阳,灿烂,却温暖得如此微弱.
      "所有人都会劝告你去恨朕,但是朕知道你不会."喜阑继续说着,"可是啊,谈弦,你真的一点也不怨恨朕,朕自己也觉得,要恨自己了."
      命运也许的确在我们每个人的手心里,但是我们手捧着自己的命运,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它蔓延的方向.看不清楚,就盲目了,只一味的相信着,自己内心的方向,那就是我要前往的地方.没有任何耐心去看清楚前路的艰辛,只想要,不断的去靠近心内微弱的光亮,不断的,疲惫而无知的,前行.
      如果,是谎言.
      相信它.
      如果,是绝路,
      走完它.
      如果,是命运,
      接受它.
      如果,是结局,
      爱上它.

      第几天了?他有时候会蓦然的惊觉这个问题,随即又自嘲的笑笑,十三天,记得比什么都清楚,一点点的刻在自己心上一般.国不可一日无君,他笃定的坚守着自己的职责,无视于暗涌的风潮,怎么诡谲的在他脚底涌动.
      "右辅相大人,时辰不早了."看更的侍从低声的提醒着.夜晚的帝都总是格外的安静.远远的更声一道道撕破黑夜,声声清晰的入耳.
      彰祺抬头看看:"嗯,知道了."他没有停下笔,要处理的事情,不能算少,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即使他想要睡觉,也根本就睡不着.
      那倔强的少年拒绝了带领大批卫队前往,却选择了在禁宫内选择内禁卫随驾.彰祺知道,有时候带领的军队过多,一则引起宛缰的疑虑,二则,也的确只是自欺欺人的安慰手段罢了.
      可是喜阑啊,连这点安慰性的手段也不用,你就不怕激起旁人的虎视眈眈么?他揉揉额头,再次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了解过这个人.
      "朕要带谈弦一起去."当他宣布的时候,满堂的文武都安静了下来.
      这,算是一种宣告么?但是彰祺不懂得.他的确,越来越不懂得.帝王的心,也许真的是揣测不得.
      可是人,常常就容易贪心,一再的提醒自己只可以得到哪些寻求哪些,却也依旧会再羡慕起,高不可攀的东西.
      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羡慕过谈弦没有.
      夜辗转反复的,浸透了微冷的帝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赋格曲(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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