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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练习曲(二) ...

  •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 直把京州做帝州。
      端神王朝被边境敌国所破,已然整整七年了。
      端神王朝景帝十九年,敌国宛缰起兵进犯,势若破竹,一路席卷。
      铁骑踏过之处,生灵涂炭。而帝州之内的景帝还沉湎在歌舞升平的幻觉之中,任凭了辛勤的将士们把鲜血涂满了端神的历史。直到兵临城下,才知晓慌乱,一纸和书,将半个江山,拱手相送。
      在战争中,不要说谁是正义者。
      民众永远是最无辜而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受害者。
      景帝大笔一挥,把小皇子送与宛缰帝王为人质,将长公主也送去了宛缰,给那与自己年岁一般的宛缰帝王做了姬妾,并将西北十六州土地割让与宛缰,将都城从帝州迁移至京州,算是换来了和平度日。
      而端神那曾经“君临天下,四方来朝”,终于成为了神话。
      七年之后,伤疤忘却了疼痛的感觉。
      流觞堂是京州最大最有名的寻欢所。与其他的烟花处所不同的是,它的门槛高,高得官阶低过五品之人都不太好意思抬着头进来;它的伶官们俱是万中无一,上上楼有琴棋书画四公子,风华院有花鸟风月四美人,如此盛名,脂粉气几乎要醉倒了半个京州城。
      喜阑把一大盆的碗盘费力的抱进了涮洗间,一脚踩上了一滩污水,他毫不在意的继续踩着往里走走,把碗盏一并轻轻放下,这些大约是要堆积到凌晨忙完了才可以有工夫来清洗的了。他又一次踩过那片水渍离开了。
      走到了楼阁附近,偏偏又遇到了谈弦。依旧是一身吊丧般的白,这次是锦华织缎,曾经的西疆供品,而今已经是别国的土壤。微微浮现着荧光的缎子,将月光柔柔的都托在了上面。他那秀美的脸上也似裹着层月光,越发的柔和起来。
      谈弦喝多了一点酒,那双桃花绚烂的眼睛里有些水光,歪了头,伸手要他来扶。
      喜阑上前搀他:“公子如何自己就跑出来了?”
      谈弦低低一笑,身体却先失了力,大半的靠在了喜阑身上,扑鼻便是他身上那独有的暖暖香气,蒸熏着酒香,越加的醉人。他一手去按自己的额头,喃喃的说了句话,大约是怕样子不好看回去有些丢人。喜阑无奈,只好将他先扶到一间小厢坐下休息。
      “公子且歇息会,我去叫人与你倒杯茶。”他温言的说道,准备抽身。
      一只手拽住了他。
      月华无上。
      谈弦睁着双迷醉的眼,看上去分外天真如同个孩子般娇美。头发散落在腮边,勾勒起一丝桃花色。他一手拉住了喜阑,一手从怀里掏出条雪白的丝绸帕来。
      “你的鞋。。。”他微微皱眉,那惯有的小小动作总是让他看起来不太快乐似的。他低下头,一手还借了力拽住喜阑,杨柳般柔软的腰肢也随之折下,俯身替他擦了擦鞋上的污渍。
      “公子仔细脏了自己的手。”喜阑惊了,旋即去闪躲。
      洁白的丝绸上,沾染了污渍。
      谈弦不以为意的仰头,又复倚靠在了软椅上,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幽幽道:“这地方,有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他闭住眼睛,示意他出去。
      喜阑出了门来,一颗心犹自微微有些发紧的跳了起来。
      公子谈弦,天上人间。冠着这般盛名,这美丽的男子究竟是一个如何的人呢?他叹息一声,朝了那喧闹外间走去。
      又被抓差做了许多杂事,方得了个空寻了盆热水,打一个毛巾把,给谈弦端了过去。
      他却已经在那小厢里睡了过去。一张孩童般稚美的脸上,似写着小小的委屈,月光缤纷如洗,轻盈的飞舞在这幽谧的天地间。
      喜阑将他的头发顺到耳朵后,便替他擦了擦脸。那的确是张生的太美的脸。让喜阑记忆起自己远嫁多年的姐姐,那也曾经是个芳华万千的女子。蔷薇般璀璨的韶华,尽数的被岁月采撷了去,自此再也找不出归路。
      他手下的动作不觉轻柔了许多。谈弦微微的哼了一声,被这热气熏的舒服起来。复又沉沉睡熟过去。
      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多久之前了?两年,三年,还是四年?
      时光,怎么也看不见边界。
      那时候他不过才14岁,还是个青稚少年,一身瑟缩的灰色衣衫,跟了本家的叔叔走进了这华丽大堂,慌乱得连脚也不知道该放到何处。
      眼睛只敢死死抠住地板,那地板也是流光溢彩,刻画着美丽的花朵,缤纷盛开,看久了眼睛也被那颜色晃花了,看见一双白色的靴,刺绣也是白色的,踏雪似的立于眼前。
      他大着胆子抬头,先看见一双清美的眼。眼角微微的向上挑起,多少风情便尽数的收藏起来。
      那是个男子,风姿卓越的男子。没有笑,只淡淡扫他一眼。
      掌匙的妈妈便叫道:“谈弦公子莫再近前了,这乡壤里的粗陋孩子,仔细冲了公子的雅气。”
      他叫做,谈弦,一个幽雅而寂寞的名字。
      喜阑默默的念一遍,他已经顺从的走到了一边去了,白衣的身影,有些轻快的走动着,他喜欢把脚步提得轻轻的,看起来便格外的柔和,有些孩子气的天真。
      春棠妈妈仔细的盘算了足足一柱香,方万千不情愿的答应收下这孩子做个杂役使唤,至于学伶官那是万万不能的,这粗陋样子别砸倒了流觞堂的金字招牌谢天谢地些。
      于是他便留了下来。浣衣洗碗打扫跑腿一应的工作,很辛苦,但是他却始终一声不吭。
      该是第四年了呢,窗外那小小的迎春,又开了起来了。
      喜阑叹息一声,将一床挑丝的细绒被子与谈弦盖了,端了水出去了。
      他并非全无善意,只是这生活的压迫,总是让人有些隐忍的忘记本身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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